男人回来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九。双月正剁着肉馅,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心里就忽悠一下,说是要到夜里才回,怎么早了。双月家里原是有电话的,后来就掐了,横竖男人有手机,电话用不大着,白白给人家交着月租费。
电压不大稳,电灯像被人蒙了一下眼睛,忽地暗了一下,就又亮了。男人已经把碗筷收拾好,张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走过来,双月很机灵地闪到一旁,说看你,擦手去。男人就去擦手。双月看着男人的后背,一只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男人进门的时候神情有点低落,不像往常。往常,就算是去娘家住一夜,回来男人都是热烈的,像火星子溅到芝麻秸上,噼哩啪啦直响。男人先是把蛇皮袋子扔到一旁,然后就接过双月递上的水咕咚咕咚喝起来,像是渴坏了。男人一直没有问双月的肚子,肯定是没有留意。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双月想把这喜事悄悄藏起来,一会和男人细细品咂。男人擦了手,在双月身边坐下来,他刚叫了声月,手机就响了。双月看着男人歪着头打手机,她有点发愣。过了好一会儿,双月才意识到男人嘴里说的是成分复杂的城里话,夹杂着村子里的方言,听起来有点奇怪。双月看着男人的嘴巴,那嘴巴一张一合,双月忽然感到平日里熟悉的男人一下子陌生起来,好像不大认得了。这时候男人打完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嘴里叫着月,一边就往她怀里钻。
双月的心一下子乱了缰绳。
双月是在下去解手的时候感到了身体的不平常,血顺着她的双腿流下来,温热,黏稠,不容分说。疼痛像一把刀,正在一下一下把她劈开。双月慢慢蹲下来。男人的鼾声像一群鸽子,在昏暗的屋子里起起落落,双月的泪水一颗一颗滚下来,掉在冰凉的膝盖上。
晨光透过窗子,把屋子染上一层瑟缩的青白的颜色。有性急的孩子已经在放鞭炮了,零零落落的。
今天三十,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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