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爸……救救我……我要照顾奶奶……”
苏辰逸看见紧闭双眼的夏筱筱眼角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他的动作忽然就停住了,傍晚时分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筱筱啊,从小命苦,本来家庭情况不错的,但十二岁那年她爸爸妈妈开车带她出去玩,回来时和一辆酒驾的车相撞,她爸妈都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和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后来我还生了病,害得筱筱只能卖了房子给我治病……”
苏辰逸闭上眼睛陷入到纠结当中,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看着脸色惨白,胡乱喊着爸爸妈妈奶奶的夏筱筱,无奈又生气地抱怨道:“怎么又偏偏被我遇到了呢?真是倒霉!”
苏辰逸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将她横抱起来,瘦弱的夏筱筱没有耗费他多少力气,正当他往车前走的时候,夏筱筱向外耷拉的脑袋因为晃动的力量靠了过来,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胸膛。苏辰逸低头看着怀中的夏筱筱,大脑再次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之前和她相见的画面,在警察局,她瘫软下去,他冲过去扶住了她,她靠着他的胸膛,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干涩的嘴巴。
苏辰逸的内心微微弥漫出异样的情愫,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情感,虽然不易察觉,但还是把敏感的苏辰逸吓了一跳,以至于他的手一软,差点将夏筱筱摔到地上。
那下滑的力量瞬间拉回了苏辰逸的思绪,他赶紧抬起一条腿挡住了夏筱筱的身体,然后伸手将她重新抱了起来,他忘记了刚才那一小下的情感转变,因为那情绪就像夏日的风一样,虽然出现了,但效果和感知微乎其微。
但,那毕竟是发生了的,它会在你身体的某一个部分悄无声息地存活着,等你再次遭遇或触碰的时候,它就会成倍地叠加起来,霎时击溃你的所有防备。
120急救车的警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已经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的苏辰逸看着不远处的急救车灯准备下车去迎一下,就在他伸出手去拉车门的时候,副驾驶上已经安静很久的夏筱筱突然轻声呢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苏辰逸的手蓦地停在了半空中,两秒钟后,他迅速转过身,看见头发散乱的夏筱筱依然斜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他刚刚明明听到她说话了啊,而且每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楚认真,但此情此景又让苏辰逸觉得那声音是虚幻的,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传递而来。
“是我幻听了吗?”苏辰逸一边在心里默想,一边怔怔地看着夏筱筱,情绪连续叠加的效应在那一刻充分体现出来,他被那些错综复杂、无法预见的状况搅扰得心烦意乱,他想理清,但这一次好像有点复杂,他无法像之前那样迅速抽离,他就那样看着微微蜷缩着身体的夏筱筱,连有人敲车窗户都没有听见。
“喂,先生,先生,请打开车门!”思绪漫游的苏辰逸隐约听见了敲打声,他转过身,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无奈地隔着车窗看他,苏辰逸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边开车门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听见!”
医生没有理会苏辰逸的歉意,指着副驾驶上的夏筱筱问:“是她受伤了吗?”
“对,左手受伤,大量失血造成昏迷。”苏辰逸边解释边帮护士从车上将夏筱筱扶下来抬上担架。正忙碌着的医生突然停顿了手里的动作,转身打量了一下苏辰逸,随即又恢复常态,他跟着抬担架的护士上了救护车,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苏辰逸问:“你是开车跟着我们还是上来一起走?”
苏辰逸愣在那里迟迟不回答,但在那一刻,救护车上方转动的五彩车灯提示着他,时间不允许他再思考和犹豫,医生、护士都想着救人要紧,而且此时的夏筱筱也急需输血来补充之前流失的血液,苏辰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开车跟在后面吧,对了,我们选择去就近的晨海综合医院,费用由我来支付。”
其实在那个时候,苏辰逸也没有打算要把夏筱筱带回家,只是想着去医院嘱咐一下急诊科的医生好好医治夏筱筱,但在医生给夏筱筱处理完伤口、补充完所有液体后,天已经大亮了,苏辰逸想着不能把她留在医院,因为怕苏安和知道再生是非,更怕那个肺癌晚期的老人知晓后受不了刺激。转院吧?她一个人没人照顾,交给她朋友?他没有夏筱筱任何朋友的联系方式。
眼看已经有早班的护士来换班了,在夏筱筱病床前来回踱步的苏辰逸心一横,最终带着夏筱筱回到了他独住的房子。
“这么说来,我当时还是有意识的?为什么我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洗完澡换上新睡衣的夏筱筱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对着手舞足蹈的苏辰逸发问,她不知道苏辰逸早已经将那些悄然暗涌的悸动心情删掉,添油加醋地换了另外一个情节讲述给她。
“谁知道你大脑里装的是什么,啧啧啧,你可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拽得紧,我的裤子都被你拉掉——”还没说完的苏辰逸蓦地停住了,身体迅速向后躲闪,因为他已经看见满嘴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夏筱筱呼之欲出的表情,他曾经可是经历过被喷一脸残渣的威力的。
夏筱筱将嘴里的东西几口吞咽下去,睁大眼睛问苏辰逸:“什么什么?裤子都拉掉了?”
看着那么认真毫不质疑的夏筱筱,苏辰逸越发得意:“是差点而已啦,我力气大,又给拽回去了,”苏辰逸一只手托住了腮,皱着眉继续摇头叹息,“哎,不但拉我裤子,还一个劲儿求我收留你,真可怜。”
夏筱筱举到嘴边的勺子又放了回去,翻着眼珠使劲回想,但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她的记忆还是只停留在从沐泽家离开的那段,什么抱大腿拉裤子乞求真的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夏筱筱懊恼地挠挠头,看着完全掌控大局把自己噎死的苏辰逸,她只能自我安慰,没事,好在那么丢人的事情只有小男人一个人知道而已。
而坐在夏筱筱对面的苏辰逸此刻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让你再叫我小男人,我这么清新俊逸、仪表堂堂的,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苏辰逸心里想着,脸上居然也笑逐颜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虽然他长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但此刻他的笑容里尽是干了坏事后的得意和猥琐,这让正在努力寻找记忆的夏筱筱瞠目结舌,她一下想到了燕子,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神,原来并不是偶像剧里高冷的长腿欧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呆男啊!
苏辰逸注意到夏筱筱的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损形象,于是赶紧收起笑容坐正身体,他正要和夏筱筱再说什么,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那是一段中板的钢琴曲,柔和舒适的旋律,夏筱筱觉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表情早已回归冷峻的苏辰逸略微焦虑地站起身来走向了沙发。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又变成之前那个小男人的模样了?夏筱筱正满心疑问呢,那优美的钢琴曲在快要到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然后是苏辰逸故作镇静的嗓音:“喂,函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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