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小区楼下,夏筱筱和沐泽说了再见便转身上楼,刚走了一步,身后便传来沐泽平静的声音:“筱筱,我不会放弃的。”
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她承认,在苏辰逸没有进入她的生活之前,他是她最依赖的人,但她从没有因为他有过剧烈心跳的感觉,也没有因为他寝食难安过。
那种依赖,是对朋友、对亲人的信任,绝对不是爱情。
夏筱筱害怕说出伤害他的话,但又不得不说,因为她不能让他白白浪费时间,于是她转过身笑着对沐泽说:“沐泽哥,我们是一辈子的家人,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孩的。”
比起这样的决绝,他更希望她能欺骗他,哪怕一下下。
拖延的腿不肯用力气,走到家门口了夏筱筱还在踌躇要不要进去,进去后怎么面对苏辰逸?自己喜欢他的事该不会被他发现吧?正想着,门忽地被推开了,“哐当”一声,夏筱筱的脸和门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她只觉得头上飞来了一圈星星,还带着声音,片刻才回过神来,她看着一脸无辜的苏辰逸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今晚和沐泽的对话,便收起了脾气,揉着脸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房间。
而另一边的苏辰逸其实一直都在等夏筱筱,他先在窗户边转悠,又看电视打发时间,最后索性守在玄关处看可视门铃,当他百无聊赖的时候,夏筱筱穿了新衣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辰逸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衣服,带着小波点的长袖雪纺衬衣,裤子和鞋看不到,他想等她进门后好好嘲笑她的新衣服,但她却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什么,迟迟不肯开门。
索性,苏辰逸把门推开了。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但令苏辰逸没有想到的是,夏筱筱居然没有发飙,要是以前,她早就跳起来和他吵架了,但今晚她却平静得有些异常,这让苏辰逸感到巨大的不安,他转身看着夏筱筱的背影喊道:“夏筱筱,刚刚在门口站着不进门干吗呢?”
“没干吗啊。”轻描淡写的一句,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苏辰逸明显感觉到夏筱筱不想和他聊天,但他又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所以就没话找话:“这就是沐泽给你买的衣服吗?谁挑的?真难看!”说完后哈哈大笑,却看见夏筱筱转过身鄙夷地看着他,他也觉得似乎很无趣,就收起了笑容。
夏筱筱往卧室挪步了,苏辰逸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着梁函韵的名字,也没多想,就故意炫耀般地大声接电话:“函韵,是我,对对,不忙,这么晚打电话怎么了?”
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她让你在心里装下一个人,然后又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离开。
苏辰逸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过了一会儿,他对电话那端的人说:“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迅速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苏辰逸都没有和呆立在卧室门边的夏筱筱打招呼,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房间安静得可以听见钟表的嘀嗒声,吊藤椅的晃动声,以及一种叫做心痛的声音,它在空气里肆意窜动、碎裂,然后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夏筱筱的眼泪就要下来了,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能快乐,你绝对不能阻止他的幸福!
夏筱筱扔下手里的包,踱步到苏辰逸的卧室,她想起昨天清晨,她和他就是在这个房间醒来,她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有这一切,足矣!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一刻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她循着那光亮看去,发现苏辰逸床头柜的台灯上绑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的款式虽然有些老旧了,但成色和品质绝对一流。夏筱筱泪眼蒙眬,伸手拿过戒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1999年,爸妈,筱筱想你们。
戒指怎么会在这里?本来以为它丢了,她也问过沐泽有没有在他家见过一枚钻戒,沐泽认真地把家里找了一遍,都没发现。
这是上帝冥冥之中的安排,还是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而那边已经开车在路上的苏辰逸一边加大油门,一边给梁函韵发语音:“我马上就到了,你不要乱跑,等我!”梁函韵听完并没有回复,只是微微一笑,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她给苏辰逸打电话还不到五分钟,一切,还是原样,不曾改变。
苏辰逸的车开到步行街停下,然后下车一路小跑到一家叫做“如果”的咖啡店,隔着玻璃,他看见正在悄悄抹眼泪的梁函韵,她穿了一件米色休闲长裙,外搭黑色小皮衣,长发披肩,一如多年前的样子。苏辰逸的心忽然就变得柔软起来,那些关于青春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帮她买早餐,他帮她抄笔记,他和她一起放学回家,他们一起逃课去海边……那些在他的生命中是占了很大比重的,所以一个小石子就能激起层层波澜。
这是他的软肋,他知道,梁函韵也知道。
推门进入咖啡店,在梁函韵对面坐定,苏辰逸才小心翼翼地问:“函韵,你没事吧?”
听到这关切温柔的声音,梁函韵越发抽泣起来,手捂住脸肩膀不停耸动,苏辰逸起身坐到她旁边,刚一抬手搭在她肩膀上,梁函韵便一回身伏进了苏辰逸怀里。
二十分钟前,梁函韵在电话里告诉苏辰逸,她和艾伦分手了。
原本最为期待的消息,却让他此刻感觉到了负担,因为在他得知这个消息和见到梁函韵的过程中,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夏筱筱,她睡了吗?会不会等他回家?苏辰逸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他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习惯上,只要梁函韵受伤流泪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而感觉上,他不再只被梁函韵一人牵动神经,他的心里多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她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没有等到苏辰逸有力臂膀的梁函韵自信心顷刻碎成渣,本来胸有成竹的她一下乱了方寸,她仰起头,看着满脸愁容的苏辰逸,索性凑过脸去亲吻他,却在马上要得逞的时候将回过神的苏辰逸吓得缩了身子,于是,两人就静默在了那里,苏辰逸是后知后觉的惊讶,梁函韵却是彻底失去的觉悟。
她不能再这样矜持,否则连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虽然这是她极度不愿意去承认的事实。
“辰逸,我好难过,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再次搂住苏辰逸的脖子,眼泪也顺势下滑。苏辰逸对于刚刚自己的行为也有一点儿歉疚,因为在以前,能和梁函韵手牵手都是莫大的幸福,但他却在这一刻无意识地闪躲,他连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辰逸……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梁函韵断断续续地哭诉,这让本来就摇摆不定的苏辰逸模糊了心意,他终于伸手环住了她的身体,然后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有我在。”
凌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夏筱筱表情呆滞,电视里演着一对二货好友一起去探险,然后从雪山上滚下来的搞怪画面,本应是捧腹大笑的情节,夏筱筱却落了眼泪,原来,等待是最卑微的煎熬。
她关了电视走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早已熄灭,而自己却舍不得关上心里这盏灯,她不怪他不回来,只怪自己太贪心,感受过他的好,就想拥有他的人,但,这怎么可能?
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戒指,那些巧合也许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他是一场美丽的烟火,出现在她生命中,虽然美轮美奂,却短暂异常。
夏筱筱闭上眼睛,眼泪长流,命运的绳子将两个人连在一起,却又松开,只有一人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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