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是你吗?”苏辰逸的问话缥缈而又空旷,女子没有回答,转身离去,毅然决然。
“不要走,不要走!”悲泣的呐喊也没能留住女子的脚步,苏辰逸清晰地感觉到那一颗充满期盼的心慢慢枯萎下去,直到变得冰凉彻骨。
忽地一下清醒过来,浑身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被子,苏辰逸看看周围的白墙冷壁,才明白那又是每天重复的梦境,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了。
挣扎着起身到浴室,打开淋浴喷头,任由水柱打到身上、脸上。没有加热的水,在已经入秋的季节,让苏辰逸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感到寒冷刺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一丝活着的气息。
穿着浴袍走出浴室,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吗的苏辰逸瘫软在沙发上,这样的一天又开始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苏辰逸望向厨房,以前的这个时候,筱筱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客厅里弥漫着欢声笑语,窗外明媚的阳光和勤劳的人儿的影像交映在一起,而如今,苏辰逸只能隔着一个时空,看着眼前的幻影泪湿眼眶。
那寂寥晃动的吊藤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苏辰逸有时能盯着它看大半天,他总是在柔光交错时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的背影,她轻轻摇动身体,离他那么近,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
苏辰逸被无数的回忆包围着,终于,在窗帘缝隙的阳光照射进来划过他脸庞的时候,他用手捂住了脸,压抑的哭声随即传出,指缝间含糊不清的是男人的呓语:“对不起,筱筱,你回来好不好?”
他后悔,后悔没能够及时发现苗头阻止筱筱离开,如果他能哪怕留心一点点,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画面切回到筱筱离开那天,苏辰逸驾着车回家,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打开门的时候能看见坐在餐桌前的女孩,她不是每次都那样吗?等着他回家,然后眉眼温柔地对他微笑。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客厅,以及那个再也拨不通的电话号码。
卧室里的行李已经被带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干净到看不出来一个人的生活痕迹,苏辰逸靠着墙的身体渐渐滑落下去,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他的脑海中涌现出早上筱筱不舍的表情,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辰逸……
他根本不知到她有多么不舍,他也不知到,这句呼喊包含了多少情感。
回忆继续泛滥,在餐桌上,筱筱祈求苏辰逸陪她去找蓝眼泪,那个时候她就去意已决,只不过有太多的事情掩盖住了苏辰逸的双眼。上帝总是这样,他会给你若隐若现的提示,但他从不挑明,当你发觉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那个关于离开的梦境,不就是最好的诠释吗?
苏辰逸仰起头闭上眼睛,侧脸缓缓滑下一道浅痕,一颗泪珠在若隐若现的微光中熠熠生辉。
嘀嗒的时钟让整个房间更显凄凉,苏辰逸就那样瘫坐着,头靠着墙,任由回忆占据整个大脑。突然,如电光火石一般,苏辰逸猛地睁开眼睛,所有的事情都连成了一条线,他想起了那个梦,转而思绪又回到早上去过的医院,在他下楼的时候,有一个人撞了他一下,那个人有点面熟。
那个人,不就是沐泽吗?穿着黑色T恤,戴着一顶鸭舌帽,故意将帽檐压得很低,但依然露出了大半张脸。
有的时候,我们只有在抛却了万千杂念,才能拨开云雾看清本质。
苏辰逸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拿了车钥匙重新冲出家门,他要去医院找奶奶,他要和时间赛跑,虽然他知道,他赢的几率微乎其微。果然,驾车到医院的苏辰逸在病房里看到的,是一张空床。
“这张床的病人去哪里了?”苏辰逸顺手抓过一个推着药品车的护士询问道。
“早上办理出院手续出院了。”
犹如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将他身上的肉剜下来,直到抽筋扒皮,剩下白骨。
“是谁同意办理出院手续的?你们不知道这个病人需要静养不能随意挪动吗?出了事情谁来负责?”几乎失控的苏辰逸上前一步抓住护士的肩膀摇动着,震耳欲聋的吼声将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几名男医生将他拉开,那无辜的小护士才赶紧离开。
那时的苏辰逸,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看着周遭人们异样的眼睛,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冲开人群跑了出去,一路跑啊跑啊,汗水浸湿了他白如雪的衬衣,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海浪拍打着海岸,哗啦哗啦,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遥远。苏辰逸抬头,原来,他已经一口气跑到了海边。
他就在那里一直待到了晚上,又盼到了天明。他在等,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来海边找他,因为她说过,要让苏辰逸陪她找到蓝眼泪。
夏筱筱,这些,你都忘了吗?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算数了吗?
夏筱筱,你这个骗子!
……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在夏筱筱离开的这段时间,苏辰逸动用了所有手段去找她,他知道,在取保候审期间,筱筱是不能去外地的,所以他除了去他们经常去的地方、让何秘书帮忙以外,还去了警察局,他们对她的行踪应该是了解的,可令苏辰逸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她的行踪和联系方式,这是她本人的意思,也是为了案情侦破过程中不受其他因素干扰,希望你理解!
至此,苏辰逸才发现,没有了那一连串的数字,想要找到一个人,是如此之难。
一个月的时间,苏辰逸没有再去医院上班,他每天都过着机械化的生活,早上起床,问问何秘书有没有筱筱的消息,打开电脑看看新闻,心情稍微好点的时候,就会去海边散散步,或者去楼下的餐厅吃份简餐。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夏筱筱有关,希望偶遇,希望在海边看到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向他跑来,希望推开餐厅的门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我爱你,就会成为你,只是你已离开,我该如何释怀?
靠在沙发上的苏辰逸伴着回忆缓缓睡去,发梢上的水珠滴答到他的脸上,身上,沙发上。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屏幕亮了起来,听见声响的苏辰逸惊醒过来,抓过手机一看,是何秘书,他赶紧接起来问:“何秘书,有消息了吗?”
早就料到苏辰逸会是这样的反应,何秘书并不惊讶,他沉默了两秒钟才回道:“还没有,少爷。”如抽丝一般,苏辰逸整个身体又疲沓下去,他打算挂电话了,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想听。
可是听筒那边的人却急急地喊住他:“少爷,您先别挂电话,董事长托我给您带个话。”本来已经拿远了电话的苏辰逸忍住了动作,重新放回耳朵问:“什么话?”
“他很担心您,想要见见您,不知道您今天能否回家一趟。”
思索片刻,苏辰逸回道:“知道了,让我考虑一下!”
从筱筱失踪到现在,他没有见过任何人,在他心里,或多或少都对他们有着埋怨,虽然梁函韵是造成整个事件的主要原因,但苏安和等人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此刻,听着何秘书说的话,苏辰逸的内心还是轻微地泛起了波澜,那个一向偏执不肯低头的威严父亲,居然会说担心他,这让他想起了那一晚,筱筱做的那碗南瓜粥。
她说,你父亲非常爱你。
她说,我多希望和你一样,能有个人在我犯错的时候训斥我一顿,在我迟迟不回家的时候打电话来催我。
想到这儿,苏辰逸站起身来,别人说的话他可以不听,但筱筱说的他却不能不听。
换好衣服的苏辰逸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衣领,一边给何秘书打电话:“跟爸爸说一声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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