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诞生了太阳
是儿子寻找母亲浩荡的生命吧
太阳驰过
巡礼似的驰过大海一样的草原
草原激荡着。路
如经络般虬曲的山脊蜿蜒
如血管样呼啸的河川奔流
路,是草原人的路啊
草原人伸出巨臂
在扯断了许多驱驰的马缰绳
在敲碎了许多坚硬的打火石之后
仍在无来处更无去处地起伏
穿过迷雾掩映的沼地
穿过男子汉胸中说不出的凄楚
夜幕重重路也睡不熟
在牛角号中抬起曙色的头
抬起牛群的波浪与尘土
抬起波浪与尘土之中的人
一尊尊马鞍上草原人黑色的雕像
太阳
则在路尽头涌动着
粗涩的草原痉挛似的涌动
牧人的身躯在每一个早晨的马鞍上跃动
任什么风都读过了
紫色的高鼻梁
紫色的宽脸膛
而他们也读过了任什么险恶的风
庄严的幸福与辉煌的痛苦
都用马蹄叩进草原的胸膛
路,便在痛苦与希望的交织中扭曲
马蹄与牛蹄践着狼迹的
坎坎坷坷的路啊
弯弯曲曲的路
草原的路上行过许多超度
独没有太阳的超度与路的超度
太阳牵引路路牵引草原跨越无数的超度
草原,一个信佛又不信佛的男子汉
超度完毕
凄惶的月亮填不满夜的呢喃
草原才是真正的——
要马背,要猎枪
要牧笛,要女人的真正的男子汉
耸起山脉的经络
奔放河流的血管
啊!草原
不是训谕又是训谕
太阳下路在长长地盘旋
路之上马蹄久久地盘旋
草原的路很长,很长
因为——
太阳的路很远,很远
2.草原,你有碛石滩有死去的碛石滩呵
风在这里寻不出什么
冰在这里雕不出什么
只有鹰的翅膀借太阳的投影掠过
带着悼惜似的啸声掠过
不要说这里是什么位置
是草原的边缘
还是草原的胸窝
冰川流过的纪念
这里是滚滚的碛石滩
没有奶香鼓圆篷帐
没有草浪拂动羊鞭
没有笛声招引流泉
碛石滩,烈日下轰响焊弧似的闪烁
(草原曾动员所有的红柳与绿草
在冰舌的横击下竖起呐喊的盾牌)
幽幽月光中,碛石滩又低诉
对雪线上山峰的怀念
山峰是死去的海的纪念
迭迭潮头凝固在冰之谷雪之原
但海是不死的
山峰下又有绿色的潮漫
碛石滩也对草海
释还
化石的游鱼,甚至
海贝呼不出的生命的呐喊
碛石滩,不是草原的坟场
而是草原的冻伤
不要问
冻在心里还是冻在脸膛
希望在死寂中镌刻春风的形象
草原不是童话剧
原野,自得静谧
天空,蓝得死寂
草原!美丽的太阳悲壮地升起!
裹挟尘土与风雨滚滚而来
滚滚而来,还有涛声似的马蹄
尘土在石缝中累积
苔藓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
绿草也向碛石滩涌流着
涌流绿色的泉水与金色的牧笛
至今,星光闪烁的夜晚
老艺人也还盘腿坐在碛石上歌唱
敞开衣襟
老人的胸脯上有伤
草原的胸脯上有伤
老人的歌声是尘世的纪念
碛石滩是草原的纪念
任你说是不屈或者说是忧伤
3.草原有各色的花草原有各色的歌
无边的草原有许多深奥的歌
草原在歌声中飘进开花的季节
(男子汉在马背上忧思般地歌唱
女人们在浅草中期待似的歌唱)
草原的歌在花的季节回荡
像老艺人手中牛角琴衰老的呢喃
草原,成丛的蓝色花开始凋零
回忆的脚迹花香一样弥漫在草原
而若幻梦
星星般的黄色花盛开
像孩子们锃亮的短笛
希望之光花一样汇聚在草原
传说:我佛说法天雨花
经书中的草原才是花香溢满
但忧伤的蓝色花知道
草原没有不浸透姑娘笑声的花朵
虽然牛角号向往过,呼唤过
只有惩戒的训谕不断验证
虽然牛皮鼓召集过,抗击过
但群魔仍肆虐着……
于是
忧伤的牛角琴开始诉说
草原用迷茫的目光诉说
而喇嘛寺所有的金顶却放不出光芒
苍白的经幡招摇着蛊惑
但草原的企求不会迷惑
凋零的蓝色花丛边
星星般浮出金黄的花朵
染上星星、月亮与太阳的颜色
染上所有歌声的颜色
像孩子们美妙的短笛
草原,金色的希望星散着
欢乐,从林卡节的笑声中星散
祈愿,随有录音机的帐篷星散
理想,随新城市无顾忌的灯光星散
喜悦,在明澈的瞳仁里星散着
4.草原的歌手从草原怀中来
羊群在与白云交合的地方
咬着甜甜的酸酸的草茎
红脸膛的阿妈不出声地歌唱
我是胎儿
裹在歌声一样温暖的地方
轻轻地悸动,春风也在悸动
我未听见但又十分听得见的歌唱啊
远方迷茫,歌声迷茫
远方将有雪莲谜一般开放
捧着银子的月亮
还有神驹火一般驰来
驮着金子的太阳
草原!我在母亲怀中
像传说、像歌唱
像经文、像箴言
像海子、像月亮、像太阳
像草原有过的许多迷茫
像草原有过的许多向往
但,母亲
不以为我是一个歌手的形象
草原在历史中迷途
所有的歌手都在流浪
叹息的沉雷滚过忧伤的琴弦
但歌手胸中喷不出愤怒的闪电
只有青稞地不知所以地起伏
在叹息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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