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家世渊源-教子以严,动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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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在给岸英的一封信中谆谆地教导他:“一个人无论学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热情,有恒心,不要那种无着落的与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个人主义的虚荣心,总是会有进步的。”

    岸英对我说:“爸爸的这一教导,应该成为我们这一辈子的座右铭。”

    父亲,这是一个多么亲切的称呼,它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唤起联翩的回忆:儿时在父亲膝下的嬉戏、淘气;少年时代灯傍月下父亲对学业的督促、辅导……记忆是如此清晰,它轻轻地牵动着人们的心,不管这颗心是强健的,还是柔弱的,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当我听说武汉电视台要拍摄电视剧《父亲》时,当我第一次看到剧本时,尤其是当我从电视屏幕上看到“父亲”那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时,我的心不由得紧缩在一起,也颤抖起来。往事又一件件地涌上了心头,它们是如此的清晰,仿佛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岸英牺牲到现在已经34年了,但父亲告知我他牺牲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父亲为了使我能承受住这突然而来的巨大打击,是颇费苦心的。亲爱的父亲首先用牺牲了的5个亲人来对我进行教育,让我真正懂得“干革命就会有牺牲”的深沉而悲壮的含义。他一次又一次地对我谈起家里已经牺牲了的亲人:开慧、泽民、泽覃、泽建,还有楚雄。父亲用他那独特的、带有浓重湖南乡音的柔和声音向我叙述着烈士们生前的经历和牺牲时的壮烈情景;他掰着手指头为我一个又一个地数着,烈士们的音容,至今仍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可是当时我连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这些烈士们的名字后面,还有着一个对我如此亲切的名字——岸英,而父亲却将它留在了自己的心里,独自在那里默默地忍受着老年失子的悲痛。从那以后,每当我想起父亲对着我叙述自己牺牲了的亲人们,而让岸英的名字留在他自己的心里时,眼泪便会不由自主地涌上我的眼睛,我的心也痛苦得紧缩起来!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几件事永远留在记忆里,而这一情景,我感到仿佛是记忆老人用一把凿子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灵的深处,任凭什么力量也无法将它从那里抹去!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父亲开完“八·七”紧急会议,便将开慧妈妈、岸英、岸青和他们的小弟弟岸龙送到了岸英的外公杨昌济教授的家里——湖南板仓杨宅,到达后的第二天清晨,父亲便离开了他们。那时岸英只有5岁。不久,父亲便领导了举世闻名的秋收起义,接着便登上了井冈山。这以后,经过了长夜漫漫的20年,父亲和岸英才在延安重新相聚。这20年中岸英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妈妈开慧,也失去了自己最小的弟弟岸龙。这20年中,他和岸青手足情深,相依为命。无论是在上海街头流浪,拾垃圾、捡烟头的时候,还是在苏联学校明窗净几的课堂上,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参加苏联红军后,在欧洲战场上奔驰的坦克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岸英都在思念着自己亲爱的父亲。而父亲也在思念着他,谆谆地嘱咐着他和弟弟要“趁着年纪尚轻,多向自然科学学习,少谈些政治。政治是要谈的,但目前以潜心多习自然科学为宜,社会科学辅之。将来可倒置过来,以社会科学为主,自然科学为辅。总之注意科学,只有科学是真学问,将来用处无穷。”

    1946年年初,父亲和儿子终于在革命圣地延安相见了。岸英依傍在父亲身边,倾吐着20年离别中他那令人心酸的不幸遭遇,倾吐着他对父亲的怀念……但是父亲想的是要岸英去经受锻炼,就像一块好铁,必须经过炉火的锤炼,才能成为一块有用的好钢材一样。接下来父亲便要他进了劳动大学,这是众所周知的。后来,胡宗南进攻延安,他又离开了父亲,按照党中央的安排,东渡黄河,先后在山西兴县、临县和山东渤海地区阳信县参加土改工作。这期间,父亲在百忙中给岸英写了好几封信,关心着岸英的身体、工作和学习。

    1947年10月8日,父亲在给岸英的一封信中谆谆地教导他:“一个人无论学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热情,有恒心,不要那种无着落的与人民利益不相符合的个人主义的虚荣心,总是会有进步的。”从此,岸英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学习中,一直遵循着父亲对他的这一宝贵教导。岸英非常珍惜它。在他牺牲后,我在他的日记本和几本笔记本的扉本上都看见过他对这一段话的摘录。这一教导已经成了他的座右铭。1949年5月,北京和平解放不久,父亲住在北京西郊香山的双清别墅,就在那绿树成荫、和风煦煦、水波荡漾的双清池畔,岸英和我再一次聆听了父亲这一教导。当时的情景现在仍历历在目:父亲笑容可掬,语重心长,意深情切;岸英两眼熠熠闪光,聚精会神地聆听指教。我还记得,小鸟就在旁边的绿树丛中婉转啾鸣,池中红色的小鲤鱼也游上了水面,在我们的脚畔悠然地漂浮着,轻轻地摆着小尾巴,仿佛也在那里侧耳细听。后来岸英对我说:“爸爸的这一教导,应该成为我们这一辈子的座右铭。”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1950年9月,就在他牺牲前三个月,他给他的朋友蔡博同志的一封信中,表达了他对工作的热情和持之以恒的决心。那时他刚调到北京机器厂,任党总支副书记,他说:“如果党不调动我的话,我准备在这个工厂连续不断地做十年工作,随着它的进步而进步,发展而发展,搞出一套完整的工厂中党的工作的经验来……”。他“下决心并开始学习技术——从工具机、动力机、技工理化、工艺数学、机械制图学起”。他给自己订下了一个漫长而艰巨的学习计划,当我看到他的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的数理化书时,我吃惊得瞪圆了眼睛。确实,28岁的人了,又是理化,又是数学,还有工具机、动力机什么的,而这一切又只能在繁忙的工作之后,利用业余时间来攻读……我不禁流露出对他这一庞大计划的怀疑和畏难情绪,记得他微笑地抚着我的肩,深情地对我背诵了一遍父亲对他的教导:“一个人无论学什么或做什么,只要有热情、有恒心……”我又吃惊于他的好记性:双清池畔一番话,他竟背诵得如此流畅!但他告诉我:“不,爸爸在1947年给我的一封信上就这样教导我了。”他牺牲后,我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爸爸给他的这封信。他一直珍藏着它,他还在这段话的下面用铅笔作了记号。

    亲爱的父亲就是这样教诲着自己的儿子,要他做一个有知识、忠于党的事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员。儿子始终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一步一个脚印地遵照着父亲的教导在那里拼搏,最后竟用鲜血和生命来实践父亲的教导。

    还在1930年,我们的开慧妈妈就牺牲了。亲爱的爸爸对待我们,不仅是一位严厉的父亲,同时还是一位慈祥的母亲。1949年开国大典后不久,我与岸英结婚了。那时实行的都是供给制,一个月只有两万元的津贴(折合现在的人民币是两元)。当时,这点钱也只能购买点每月必需的牙膏、肥皂等生活小日用品。结婚那天,当为数不多的几位客人散去后,我和岸英正准备向爸爸告辞,我怎么也没想到,爸爸竟会亲自从自己的卧室里双手捧出一件黑色的礼服呢夹大衣来,他将它递给岸英和我,深情地对我们说:“你们结婚了,我很高兴。可我又没有什么东西送你们。这件大衣给你俩,略表我的心意。以后岸英白天穿,晚上你俩盖,也算是我送了礼物给思齐了。”直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情都无比地激动。亲爱的爸爸,在他日理万机,忙碌得自己都废寝忘食的时候,还记着要送给我们一点礼物,可那时他什么都没有,只得将自己穿的大衣送给了我们……

    爸爸的心啊,多么慈爱,又多么细腻!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就宛如滔滔的江水,后浪逐前浪,一件件地涌上了心头。亲爱的爸爸和我的生活曾是那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1937年我在延安第一次见到了主席,但可惜的是那时我的年龄太小了,只是在朦胧的记忆中留下了一个和蔼可亲的伯伯的形象,他轻言细语,笑容可掬。后来,命运把我抛到了新疆,在盛世才和国民党的监狱中,我同母亲、两个妹妹和许多阿姨叔叔们一起度过了4年艰难而漫长的岁月。我们在阴暗而潮湿的牢房中,在虎视眈眈的枪口下,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1946年在党中央的关怀下,我们终于回到了延安,到达延安后,主席很快便来到我们的驻地看望我们。而那一天在我的记忆中又是如此的清晰。在我的心灵深处,这次看望是与阳光、自由、欢乐融合在一起的。4年的狱中生活,使我生疏了阳光,隔绝了自由,不懂得欢乐。那天,在我那稚嫩的心中,主席是阳光、自由和欢乐的化身。从此亲爱的父亲便无微不至地关心起我的生活,尤其是在岸英牺牲后,他关心着我的思想、我的学习、我的工作、我的健康,甚至我闲暇时阅读的书籍。到后来,他还像慈母一样地关怀着我的婚姻……

    (刘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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