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在石镜观照倥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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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道林

    “光阴早就把最美妙的东西加在了修炼它的人身上。那个美妙的东西,是清淡,是安稳,是从容不迫,也是一颗最自然的心。”很喜欢读雪小禅这样隽永的文字,这段话是在我专程前往石镜乡海螺望春花基地游览时想到的。徜徉于被岁月浸淫了几百年的望春花树林间,看那褐赭色的枝干上大朵大朵的花瓣,绽放如雪,不妖不艳,不嫌寂寞不张扬,在寒意未尽的早春里,淡淡地,直开到荼靡。好似一场美丽的爱情不著于痕迹,清淡似水,仔细想来,也就是生活中的流年似水,在看尽花开花落的寂寞和凋谢,回望倥偬岁月时,眼前的这一片花海,应是最能让我理解雪小禅所说的,那个被修炼的美妙的东西——是清淡,是安稳,是从容不迫。

    石镜并非养育我的故乡,却有着让我比对故乡还要深刻的一份记忆和遥望;而这份记忆和遥望,关乎那个与我曾未谋过面的梅子姨,甚至让我产生过联想,是否还关乎我的生命之源?因为没有梅子姨,母亲就不可能认识父亲,这世上就不可能有我的存在。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在我的故乡之外,我记住了有个叫“石镜”的地方;以至于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只要每次有人提到石镜,或后来我来来往往于石镜,以及这次与文友们专程来看望春花,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想到那个有故事的梅子姨;想到时光清浅,人生苦短;想到无声岁月留给我们那些或多或少的难以磨灭的印痕。

    差不多从我记事时起,就能体会母亲年轻时生活的艰辛,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干的家务活要干,男人干的重农活也要干,在镇医院上班的父亲,只在休假日回来帮帮忙。但父亲脾气不好,每次回家总要拼着命去做,做累了又总要向母亲出气,母亲为此常常以泪洗面。有天,我问母亲:“你是怎么嫁给我爸的?”母亲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那个梅子姨介绍来的!”

    梅子姨?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哪来的梅子姨?”我追问,母亲便告诉了我关于梅子姨的故事。梅子姨与母亲是堂姐妹,原本是我一个堂叔的前妻,堂叔当时在部队当兵。关于这个堂叔,那时也是我第一次听母亲说起。梅子姨嫁给堂叔后,很快把母亲介绍给了父亲认识,就在母亲和父亲结婚那年,梅子姨还正欣慰着母亲嫁过来自己有个好伴儿时,部队却传讯:堂叔在部队犯了罪,被抓去坐牢了。梅子姨当时非常绝望,却也抱着一丝希望苦等了堂叔三年,可最终熬不过亲朋们的奉劝,通过法律途径与堂叔解除了婚约。解除婚约的梅子姨只能回到娘家,这之后不久,她又经人介绍嫁到了石镜乡,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且家徒四壁的男人。但母亲说,梅子姨嫁到石镜比留在我们家这个鬼地方好,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山区不是山区,湖区不是湖区,庄稼难种,落三天雨会淹,三天不落又会干。那时我能听得出,母亲对梅子姨多少是有些怨的。

    我中考那年,父亲第一次带着我去县城。在月山转车时,我问父亲:“县城离这还有多远?”父亲回答说:“接下来要经过石镜、秀山、黄墩……”“哦,原来石镜就在这个地方!”我在心里嘀咕着,没去认真听父亲接下来说的路程。我抬眼遥望着石镜乡的方向,遥看石镜山,遥想着传说中那块平滑如镜的巨石到底是啥模样?我自然也想到了梅子姨,想象生活在这山脚下的梅子姨是否真的很好?带着疑问,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问母亲:“梅子姨现在过得幸福吗?”母亲疑惑地看着我,是想我怎么会突然问起梅子姨。我告诉母亲原委,说我终于知道石镜乡在哪个地方了。“那个地方比我们家好!”母亲不由自主地又说道,“那个地方是矿区,容易搞钱,听说她在那过得很好,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丈夫在家办了一个砖瓦厂,现在日子不穷了。”母亲很为梅子姨感到高兴。我进而想到,梅子姨是否直接得益于嫁到了石镜这块“宝地”,还是庆幸于她重新遇到了一位好男人?也许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赢得了人生的春天——如同望春花的春天,在寒冬里坚守信念,在早春时迎风摇曳,独自妖娆,兀自绽放,不与百花争艳,无须绿叶陪衬。那年,因我中考较为顺利,父亲卖掉家乡老屋供我们读书,母亲因此脱离了农村的艰苦岁月,同样也迎得她人生的春天。也是从那年起,我生活的视线里多了“石镜”这个地方,石镜亦如一面巨大镜子,让我感知它在观照着我生活的历程,见证着我多少年里往返于县城和故乡的奔波岁月——求学、工作、恋爱、结婚、持家……我所经历的,我写在脸上的疲惫和茫然,我心中流溢的忧伤和喜悦,无不在它的那面大镜子中被观照,被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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