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村事件-傀儡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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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大雨倾盆,疯狂生长的野草掩蔽了路径,我们一行人走在这荒草萋萋的废村中,显得格格不入。荒芜的田畴、爬满苔藓的土墙头和残破不全的门楼,使得这渺无人烟的村庄透着阵阵死气。弇山村的衰败与落魄,此刻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沿着石板路走了十几米,忽然听见前方的徐小伟喊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指的是路边草丛中的一个黑色物体。我们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个长约三十厘米的木质傀儡。那傀儡像祭祀用的纸人,头扁扁的,五官俱全,神情木然,目光直视前方。也许是因为表情呆滞的关系,看上去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抽离了灵魂。这傀儡胸口还用朱笔写上了一行名字,朱升。因为风吹日晒,这个傀儡有些破旧,像被丢弃般躺在杂草中。

    “这里还有一个!”蒋超高声道,“不止呢,前面也有好多。”

    这些木质傀儡都被随意丢弃在路边,每个胸前都有名字,这种诡异的场景,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恐怖片的拍摄现场。这些零星的傀儡,让这一派残破荒废景象的村庄更加阴森可怖。看来,网上的传言没错,把弇山村唤作傀儡村,可谓名副其实。

    我盯着那个叫“朱升”的傀儡瞧了半天,觉得心里发毛,便别过脸不再去看。从前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人类会害怕玩偶之类的东西。网上说什么人偶恐惧症,其实就是恐怖谷理论。这套理论的提出者名叫森昌弘,是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昌弘的结论是,随着类人物体的拟人程度增加,人类对它的好感度亦随之改变。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实体不够拟人,那它的类人特征就会显眼并且容易辨认,产生移情作用。在另一方面,要是一个实体非常拟人,那它的非类人特征就会成为显眼的部分,在人类观察者眼中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另一个说法是尸体跟一些类人机器人有很多视觉上的畸形相似,所以才会引发观察者的惊慌和情绪剧变。确实是这样,眼前这个傀儡对我来说,与其说是玩偶,不如说是一具尸体。

    因为它们都没有灵魂。

    “喂,你在发什么呆?”徐小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里很奇怪。”因为暴雨的关系,我尽量大声说话。

    徐小伟笑道:“确实,非常奇怪。所以我觉得如果在这里取景的话,一定可以拍出一部无与伦比的作品。你瞧地上那些傀儡,看上去多恐怖啊,直接拿来做道具再好不过了。荒废村庄中的恐怖傀儡,由于怨灵附体,展开对旅行者的杀戮。想想就觉得好兴奋!”

    “不要说了!”周艺蕾用双手捂住耳朵,明显受到了惊吓。

    蒋超道:“好了,当务之急是找个能住的地方。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

    “说得对,这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才行。”

    金磊也在一旁附和。

    商议之后,大家决定分头行动,在村落中寻找能够栖身的房子。

    这里大多是土坯房,由于年久失修,不是墙塌了就是房倒了,完好无损的房屋几乎找不到。放眼四望,整个村子尽是残破的道路和院落。茂密的杂草和蓊郁的树木,肆无忌惮地在村子里蔓延开来,渐渐将房屋和道路遮没。找了半天,我都没见到一间像样的房屋,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远方传来了王师傅的喊声。

    我们循着声音找到他,见他站在一个大院子里,面前是一幢很残旧的红砖房屋,两层高。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也一定是弇山村最气派的房子。蒋超首先走了进去,紧接着,我们也随着他的步伐鱼贯而入,进入厅堂之中。屋子里空荡荡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霉味,除了灰尘,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房间内还剩一两张木椅,其他的农具和家具也许都被邻村的村民搬走了吧。

    “不错啊,还不漏雨。今晚就住这里吧。”蒋超很是得意,仿佛这房子是他寻来的。

    王师傅和金磊去楼上转了一圈,然后下楼告诉我们,这二楼有七个房间可以住人,楼下有三个。换言之,我们九个人都住在这里,也绰绰有余。

    这里原来一定住了一大家子人。

    “不过需要自己整理一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而且脏得很。夜里反正都睡在睡袋中,地上脏点就脏点。对了,每个房间都还有门,可以从内用插销锁上。”王师傅道。

    “我不要住这里,阴森森的,谁知道有没有鬼!”周艺蕾顿足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察觉到沈琴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蒋超耐心安抚道:“艺蕾,外面的天气你不是没看到,大暴雨啊,就算搭帐篷也没用。这里好歹也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如果你实在害怕,去房间里把门锁上就行了。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鬼?不过是个村民都搬走的废弃村子而已。”

    徐小伟也点头赞同,说道:“是啊,看了那么多房子,就这里最好。再说就坚持一晚上,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周艺蕾见大家都坚持住下,知道多说无益,也就闭嘴了。

    我脱下雨衣,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索性把外套也脱了下来。蒋超在厅堂里生了把火,让大家把湿衣服拿过去烤。我看了一眼手表,这时已是下午六点多了,虽是夏日,但因为下雨的关系,从门内向外望去,也是暗沉沉的一片。

    “大家先吃点东西吧。走了那么久山路,不补充点能量是不行的。”赵承德教授建议道。

    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忙举手同意,可能大家也都饿了,没有人提出异议。众人席地围坐在一起,金磊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和罐头食品,分给大家。

    “今天夜里我们就暂时住在这边,等会儿我的团队会去村里走一圈,拍摄点东西。各位就自由活动吧,村里走走也行,愿意待在这里休息也行。不过要注意安全,哈,我的意思当然不是什么鬼啊魂啊,就是这边夜里没有路灯,而且有雨,走路小心别摔着。”蒋超用调笑的口吻说道。

    徐小伟问道:“雨这么大,你们还要去拍摄吗?”

    蒋超答道:“不然呢,明天中午我们就要回沁阳市了,必须抓紧时间啊。而且深夜的废村不是更诡异吗?这样放到网上,点击率才高呢!”

    “刚才确认过了,还是连接不上。这个村子,应该收不到信号了。”金磊向蒋超晃了晃拿在手里的手机,略带遗憾地说道。

    这时,我也从裤袋里取出手机。果然是无信号,电话自然也拨不出去。

    “金磊、王师傅和周艺蕾,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录一点村庄里的画面。”蒋超一边用勺子挖着罐头,一边道,“待会儿大家有什么安排?是留在这里呢,还是自由活动?”

    赵承德说道:“走了太多路,我还是留在这休息吧。”

    听教授这么说,季云璐也忙道:“我也留下陪老师,不出去了。而且我胆子小,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还是算了。”

    蒋超把头转向徐小伟。

    “这么大的雨,我也就留在屋子里吧。”徐小伟打了个哈欠,“而且的确累了。”

    我本以为大家都愿意留在屋里,毕竟户外暴雨,这鬼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也想表态不出去。谁知我刚准备开口,就听见沈琴说:“我要去个地方。”

    “喔?沈小姐想去哪儿?”蒋超扬了扬眉毛。

    “傀儡庙。”

    除了赵承德教授,在座的其他人都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傀儡庙?”蒋超重复了一遍沈琴说的话,然后问道,“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关于这一点,我相信赵教授比我清楚。”沈琴把目光投向了赵承德,并报以浅笑。

    “其实,傀儡庙这件事,我本不打算说的。”赵承德教授干咳了几下,以掩饰尴尬,“但既然沈小姐都点穿了,那也没办法了。没错,我初来弇山村的时候,就曾去过傀儡庙。这个发现也令我十分震惊。毕竟来之前已有风闻,不过我也没把它当回事。”

    我有点听不明白,不过是个庙而已,赵承德何以说得如此沉重。

    “这个傀儡庙,究竟有什么内情?”徐小伟兴致勃勃地问道。看来,对傀儡庙不明所以的,不止我一个。

    沈琴立时问道:“赵教授的田野调查报告中提到,弇山村曾经用傀儡驱鬼,村民建立傀儡庙是不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呢?毕竟傀儡最原始的意义,就是镇压邪祟。”

    “呵呵,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罢了。”赵承德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低叹了一声道,“沈小姐若有兴趣,自己去看看就行。那傀儡庙离这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步行走过去两里多的路。这大风雨里,恐怕要走上一刻钟。”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对沈琴说。

    沈琴朝我笑了一下,道:“不用了,其实这次让你陪我一起来,我内心也有点愧疚。你今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么黑的路,你一个女孩子家,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且我也想瞧一瞧这傀儡庙什么模样呢。来都来了,满足我这点好奇心,总可以吧?”我把这番假话说得很是恳切。

    “一起去也好,这么黑的天,多个人多个照应嘛。”

    可能是看出沈琴有些犹豫,坐她边上的季云璐忙劝道。

    沈琴迟疑道:“那……韩先生,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说话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旁的徐小伟,他带着那种已看穿一切的表情,笑道,“你若把韩先生留在这里,不带他去看傀儡庙,那才麻烦呢!”

    沈琴听了这话,突然红了脸,忙低下头去,显出些许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瞪了徐小伟一眼,怪他多嘴,然后道:“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吧。”

    沈琴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恢复镇静,接着问赵承德:“如果方便的话,赵教授能否告诉我们傀儡庙怎么走呢?”

    “我给你画个地图吧,你按这个走。”赵承德从上衣口袋取出一支水笔,然后在记事本上画出了弇山村简略平面图,接着标出一条路线,还很详细地用汉字写出周围建筑物的名字。我俯身去看,弇山村的平面图简直像一个太极图。整个村子像被分成阴阳两仪,我们所在的聚落处于右侧的“太极鱼”中央,而傀儡庙则建在左侧“太极鱼”的上方。这不禁令我想起了位于浙江兰溪市郊的诸葛八卦村。

    诸葛八卦村是按“八阵图”来布局,正中央有一口池塘,名唤钟池。而钟池这口水塘不大,半边有水,半边为陆,形如九宫八卦图中的太极图。而赵承德教授所绘的弇山村平面图,和那诸葛八卦村钟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绘完地图后,赵承德把纸从记事本上撕下,郑重地递给沈琴,道:“沈小姐,见了这庙,恐怕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多说了。此外,看完傀儡庙后,万万不要逗留太久。天雨路滑,早点回来休息。”他语气郑重,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告诫。

    沈琴接过地图,很有礼貌地道:“明白,我去也是为了搜集傀儡村专题写作的素材,不会待太久的。”

    赵承德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我总觉得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但又说不清为什么。然而,这一切的缘由,直到我和沈琴到了傀儡庙之后,才明白过来。

    2

    赵承德教授所说的傀儡庙,位于村庄的西北方位。

    我撑着雨伞,沈琴打着手电,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崎岖的石板路上。雨势不减,我们鞋子上已经尽是泥土,每走一步都十分费力。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已经远离聚落,行走在一片静谧无人的小道上。

    “沈小姐,你在想什么?”从村里出来之后,我就注意到沈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赵教授刚才所说的话。”

    “让我们不要逗留太久?”我简单回忆了一下。

    “不止这个……”沈琴似有难言之隐般,说道,“我总觉得赵教授有所隐瞒。”

    我想起了村口两尊傀儡石像,以及石碑上那三行杀人诗文,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琴。现在看来,赵教授显然早就知道一些石碑与傀儡庙的事情。

    “韩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路很陡,很难走啊?”沈琴抱怨了一句。

    “大概是雨太大,把土地冲塌了吧。”我回答道。

    确实,越往西面,路就越陡,加上大雨使得地上的泥土变得松软,每次踩下去,都要用力拔出陷入泥水中的脚,十分费劲。赵教授说走路一刻钟能到时虽然算进了下雨这个因素,但显然对雨势估计不足。尽管我没精确计算过,但感觉至少走了半个小时。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们到了目的地。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破旧的小庙,庙门上面都是破洞,泥墙虽没塌,也是长满了青苔。令我特别留意的是庙宇屋脊上布满成列的陶艺傀儡。那些傀儡因年代久远,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无头的都好几个,远远观之,令人悚然。

    如果随行的换作别人,我一定会劝大家赶快离开。但在沈琴面前,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显出害怕的样子,不能被她瞧不起,硬着头皮我也要陪她。

    沈琴举起手电,往庙里面照了照,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她转过头来,对我说: “走,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我只能点头,走在沈琴前面,为了展现自己不怕鬼神的勇敢气概,一把推开了傀儡庙的门。吱嘎一声,忽地一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刮在我脸上,感觉有点凉意。我抬头往里边看了一眼,登时心底发怵,一时无言。原来,供桌上供奉的,并不是什么神仙或者祖宗牌位,而是一尊诡异的泥塑傀儡像。

    那傀儡像双腿盘坐,双手向上高举,托着一把木杆的偃月刀,刀身是铜质的,已是锈迹斑斑,呈绿色。塑像脸上油彩已褪去许多,身上也塌得厉害,幸而四肢勉强都还在。这傀儡身着官服,相貌可怖不说,还透着一股邪气。

    在我身后的沈琴却比我胆大,她手持手电筒走了进去。由于破庙屋顶也有漏洞,滴下不少雨水,使得石板砖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积水,沈琴的登山鞋踩上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大殿的右侧有一个大水缸,可能是用来接庙顶漏水的,可惜水缸太少,屋顶破陋太多,显得杯水车薪。

    我见她进了小庙,立马跟上。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殿,可以想象出刚建立时的气派,只不过现在却是另一番面目。墙角也好,屋顶也好,都满是厚厚的蛛网和灰尘,满目狼藉。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紧张。

    沈琴用手电照了一下供桌上这尊傀儡像,脸色刷一下变白了,发出了极短的惊呼声,半天才缓缓道:“这……这东西不是人……”

    “我知道啊,就是一个恐怖的人偶娃娃。当然不是人。”我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道。

    “不是。”沈琴用力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

    沈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着手电筒,上前几步,仔细端详了这尊傀儡像。我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追问道。

    “这是一间淫祠。”沈琴的视线没有离开那尊傀儡塑像。

    “淫祠?”我突然明白了,“你是说类似于祭拜五通那样的淫祠!”

    所谓“淫祠”,是与“正祠”相对的一种称呼。而提到淫祠,就不得不说一下中国民间的“邪神崇拜”传统,特别是我刚才向沈琴提到的五通,亦即五通神。

    五通神乃是盛行于江浙一带的淫祠神,关于其来源众说纷纭,有认为是山魈的,也有认为是佛教的五通仙。五通作为邪神,为求祠,为求血食,可谓不择手段。根据南宋人洪迈编写的《夷坚志》中关于五通神的故事来看,差不多每篇都涉及淫祠崇拜。

    沈琴点点头:“正是。这间傀儡庙,恐怕拜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我惊愕道,“你是说,这弇山村的村民搞的是邪神崇拜,拜的是鬼?”

    “我终于明白赵教授那些话的意思了。他其实早就知道弇山村搞的是鬼神崇拜,所以一直讳莫如深。可是我想不明白,赵教授为何不在他的那些学术著作中公布这些事呢?”沈琴皱眉道,“看来只有亲自问他,才能知道了。”

    我完全想不到,弇山村村民的习俗,竟然是亲鬼?他们供奉着这样一处庙宇,供奉的不是佛也不是神,而是一个诡异的傀儡。如果真如沈琴所判断的,那么,这个傀儡就不是神像,而是鬼像,也就是说弇山村拜的,可能是鬼。这让我想起,曾经听朋友说过,东南亚某些地方也有养小鬼的传统。此种养鬼术乃衍生自泰国一带,用死婴的尸油来炼,七七四十九天后,这个婴魂就能听命而供差遣行事了。

    “所以说,我们一直搞错了。”沈琴表情镇定地说。

    “搞错什么?”

    “我们一直以为,村落里那些散落在四处的傀儡,是为了镇压邪祟而准备的。因为古代的时候,傀儡就是这个作用。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村子的秘密,弇山村村民拜的是鬼,所以那些傀儡并不是镇邪用的,本身就是邪祟!”

    “沈小姐,你的意思,那些傀儡就是作祟之物?”我迟疑道。

    沈琴低声道:“不,是附体之物。”

    “为什么?”

    “因为傀儡上都有名字。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些名字就是弇山村村民的名字。”沈琴又指了指供桌上贴着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纸片,“你看这边,纸片上写的都是人名以及生辰八字,太奇怪了……”

    “村民把这些东西贴在这儿,想做什么呢?”我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可能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散落在村落中的傀儡,是供村民附体用的。”沈琴叹道,“或许是当地的一种巫术。具体情况,也许赵教授比较了解。”

    “附体?我不明白,你是想说灵媒那种附体吗?”

    我挠了挠头,表示不解。

    “不,和那种东西不是一回事。我觉得可能类似于一种入殓的方式吧。”沈琴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弇山村可能有一套与传统风俗全然不同的葬俗。比如新中国成立前,在有些地方的村子,也会有人把家里死去的亲人埋在院子旁或自家田间。我猜想这里的村民会不会为了留住亲人的阴魂,转而去制作傀儡,将亲人的魂魄封印在里面。当然,这只是我的联想,具体如何,还是要询问当地人才行。可是弇山村的村民早在二十年前就集体消失了,这个秘密恐怕再也没人知道了。”

    “那不是和我们中国轮回转世的思想冲突了吗?”

    “或许吧,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特色的民俗,每个村子也都有自己的规矩。”

    不知是这个傀儡庙太过邪门,还是受惊过度,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琴的视线从供桌上移开,手电筒射出的光线,又朝大殿的两边打去。墙上尽是用油彩画出的傀儡图案。有身上悬丝的,也有布袋的,各种类型的傀儡,那些图案中,还有许多我难以理解的诡异内容。图中的众傀儡则表情木然地朝向一个方向,亦即大殿中央供奉的那尊大型的傀儡像。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感觉不对劲。”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心在冒着汗。身边阴风阵阵,甚至还有些寒意,我的手心却在冒汗,可见当时我的紧张程度非同一般。

    “嗯,那我先拍几张照。韩先生,你等我一下。”

    沈琴说着,就把手电筒递给我,然后从挎包中取出一台数码照相机。她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随着闪光灯的明暗,更能让我看清这古庙的一些细节。但看得越是仔细,心里就越慌,整个气场都透出一种阴森感,压得人喘不过气。反观沈琴,虽然是一个女孩,却比我沉稳许多,专注做自己的事。我还恬不知耻地认为是来保护别人,到头来害怕的还是自己,想来真是有些可笑。

    拍完照后,沈琴转过头对我说:“搞定了,我们走吧。”

    忽然间,一种奇怪的感受弥漫在我心头。

    “韩先生?”沈琴又喊了我一声,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我。

    但我没有回应他,因为,此时我心中的惊疑实是到了极点!

    沈琴也瞧出了我的异常,柔声道:“韩先生,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别慌乱,也不用怕,慢慢告诉我。”

    我缓缓举起右手,指向她身后的那尊傀儡像,声音沙哑地说道:

    “它……它好像动了一下……”

    3

    也许是我的错觉,傀儡像的那张诡异邪恶的脸孔,似乎正咧嘴对着我狞笑,令我一望之下便心生厌恶。但沈琴的柔声细语,让我从极度诧异的情绪中慢慢恢复过来。沈琴起初没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转过头去看了几眼,立刻懂了。

    我们刚进这座庙的时候,傀儡像的中轴线是在供桌偏左的位置,可没多久,待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那塑像竟然“跑”到了正中央。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难不成这傀儡庙闹鬼了?

    沈琴胆子大,从我手里取过手电,走近塑像,用光去照傀儡像的底座。

    “原来如此。”沈琴看着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沈小姐,你别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生怕沈琴被什么妖魔鬼怪迷了心窍,此时已神志不清了。

    “好啦,我不吓你了。”可能是瞧见我惊恐万分的表情,沈琴朗声道,“其实是屋顶。”

    “屋顶怎么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除了有点漏雨,其他没有问题。

    沈琴耐心道:“就是因为今天突然下了暴雨,这座古庙又漏雨,于是雨水就顺着破洞滴落到了傀儡塑像上。这尊塑像的底座也被雨水浸泡,变得湿滑。所以,塑像并不是自己动,而是因为雨水的关系,从祭坛的左边滑到了右边——”

    话音未落,沈琴就呆住了。

    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解释是有问题的。就算底座再湿滑,一尊这么重的塑像,在祭坛上从一边到另一边,也需要一个推动塑像的力量。

    那么,推动塑像的力究竟是什么呢?

    “只有一种可能。”这次换我说话了,“如果不是鬼神作祟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这座傀儡庙原本就是倾斜的,所以才会导致傀儡像的位置发生了偏移。”

    “不,韩先生,你错了。庙宇建筑并没有倾斜。”沈琴说着,用脚踩了踩供桌下铺陈的石板,“倾斜的只有这一片区域。”

    我走过去细看,果然,沈琴踩踏的位置,石板有些凹陷。地面的不平整,直接导致祭坛变得歪斜,加之雨水的润滑,整个傀儡像就从一边滑到了另一边。

    如果留个心眼再看,整个祭坛包括供桌这一片区域,铺在地上的石板都是凹陷的,一点也不规整。我学着沈琴的样子,也抬起腿,用力地踏了两下。谁知我用力过猛,只听哗啦一阵声响,我们所踩的地方,泥土碎石纷纷掉入一个深坑。原本有些凹陷的地方,被我踩踏之后,塌成了一个漆黑的洞穴。也许是年久失修,日晒雨淋,傀儡庙地上的青石板变得很脆,而且下面又别有洞天,是以我一脚下去,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不然以我的力气,给我个大锤子都敲不出这么一个洞来。

    塌方造成的洞口大约有一人宽,沈琴拿手电照过去,竟然照到一条通道。我和她对望一眼,瞧出了她的心思。想想看,在一座荒村的废弃鬼庙中,发现了一条深藏在地下的古道,作为《神秘探索》的记者,她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而对我来说,这不啻一个坏决定。不过聪明如沈琴,怎会不懂我的心思。“韩先生,你在上面等我就行,我下去瞧瞧,拍几张照片就上来。”

    “这怎么行?这下面不确定因素太多,太危险了,你还是别下去了吧!而且赵教授早就吩咐过我们,此地不可久留。”我苦劝道。

    谁知沈琴根本就不理会我,双手撑在洞口两边,整个人就已经跳了进去。这一下,我算是被顶在杠头上,想不进去也不行了,心想,怎么说我也是个爷们儿,拼了。于是一咬牙一闭眼,也随着跃入黑洞之中。

    我俩进去之后,沈琴就举起手电筒往四周照,只见前方是一条走道,三边则都是用石砖垒起来的墙,砖面已经腐朽不堪,随时要掉落的模样。

    沈琴见我跳下来,也没说什么,像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又或许她的心思都在这密道上,没工夫理我吧。总之,她拿手电在前,我殿后,我俩都弓着背,往隧道深处走去。空气不流通的关系,感觉胸有些闷,不过倒不像其他地下室那么潮湿。我们头顶上,也是用砖收拢成弧形的样子,其中夹杂着树根茎,不时还会掉下一些泥土。

    “这庙下面,怎么会有这样一条隧道?”我问沈琴。

    “可能与祭祀有关吧。”沈琴只是含糊说了一句。我知道,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我俩继续前行,越往前,隧道就越宽敞。

    “这是什么?”我拍了拍沈琴的背,指着地上一块褐色的印记。

    沈琴把光照在那块印记上,然后用食指搓了一下,低声道:“像是干掉的血迹。”

    “血迹?”我心里打了个突,“难道这里曾经……用活人来祭祀?”

    “吃不准,还是要到里面去看看。”

    “不如我们回去吧,再往前,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抬头看了看这隧道的顶部,“这雨下得太猛,万一隧道塌方了,我和你都要埋这里了。”

    谁知这时沈琴忽然对我一笑,温言道:“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不是挺好吗?”说完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我来不及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心头一热,心跳加速,生死都可以弃之不顾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大概是我速度太慢,沈琴在前不停地催促我。走着走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可回头看,又没发现什么动静。我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也就没放心上,继续跟着沈琴往隧道前方走去。这隧道像是走不完一般,加上走道中不见天日,时间越久,心理压力也越大,渐渐地,体力也有点跟不上。

    可沈琴却像打了鸡血一般,越走越快,只觉她脚下生风,我都快跟不上了。如果前面的人是陈爝,我一定会让他歇一歇。这一天几乎没停过,脚上都磨出水泡了。不过沈琴身为一个女孩子都没说累,如果我要求休息,就显得太没男子气概了。考虑了半天,我还是忍住没说,只能强打精神跟着她继续走。

    “韩先生,我们出来多久了?”沈琴问道。

    “大约一个小时吧?”我忧心忡忡道,“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为什么我感觉这条隧道没有尽头呢?”

    “我觉得应该快了。”沈琴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说话间,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隧道的尽头。没想到这古庙下面的隧道,竟然通向这么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目测足有三百平方米,到处是厚厚的尘土,角落里也挂满了灰,空气中充满了发霉的味道。石室的墙壁上绘着各种傀儡的图形,不过与庙里不同,这里的傀儡似乎都被肢解成好多部分,并不完整。

    “这里竟然有个石室?”我因为走了很久,腿脚有些酸,真想席地而坐,休息一会儿。

    “嗯,不知道当时建庙的时候,为什么会在庙下面通这么一个空间。韩先生,我想把这些壁画拍下来。”沈琴用手电环照了一圈,然后取出相机,给墙上的图案拍照。我则接过她的手电,站在一边给她打灯光。

    瞧着这些墙壁上的图形,我心里也暗暗称奇。弇山村这么普通的农村,竟还隐藏着这么多秘密。他们在这里修建密室,究竟想要做什么呢?还有散落在村子各处的傀儡,难道真的是冤魂附体之物?二十年前弇山村村民集体消失的事件,又如何来解释呢?想到尚有如此多扑朔迷离的未解之谜,我的心情就有些不安。

    正当我思索着弇山村秘密之时,忽地听见沈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

    “怎么了?”我忙把手电筒的光束朝她周身照去。

    “我踩到一个……一个人!”沈琴吓得面色惨白,身子忙从刚才站立的地方跳开,哆哆嗦嗦指着身旁的一团黑影。光线照射下,我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的真面目。

    打死我也想不到,沈琴踩到的,竟然是个死人。

    4

    说是死人,其实并不严谨,应该说是一具骷髅更合适。由于年代久远,尸体已经严重腐烂,只剩下一堆枯骨了。当然,骷髅身上还穿着衣服和裤子,但不知是否被虫鼠噬咬,布料已破烂不堪。我没想到这具骷髅竟然能够吓到沈琴,还把她吓成这样。

    “从衣服来看,应该是个男性吧?”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也……也许吧……”沈琴惊魂未定,胸口随着喘息而起伏,说话也结巴了。

    “石室里怎么会有死人?看来这个傀儡庙果然有古怪!”我略停了一停,又道,“不管怎样,既然发现了尸体,我们就要通知警方了。”

    “可是我们的手机都没有信号,所以只能等到明天中午,回到沁阳市才行了。”沈琴看着骷髅,眼神中流露出惧意。没想到,不怕鬼不怕妖的沈小姐,竟然会怕骷髅。

    “只能这样了。反正这里也不会有其他人来,现场也不怕受到毁坏。”

    我嘴上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具骷髅。

    “死得真惨……”

    “韩先生,你说什么?”沈琴仿佛没听清我说的话。

    “因为我有一位公安局刑事顾问的室友,所以对杀人案有点了解,也会涉猎一些法医学方面的书。”我拿手电筒朝那具骷髅照去,同时往前走了几步,“我们姑且认为他是男性吧。你看他的胫骨、股骨、尺骨、肋骨和肩胛骨都有严重的骨折,脊柱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头骨也有骨裂的痕迹。所以我说这个人死的时候,一定万分痛苦。”

    “浑身上下怎么会有那么多处骨折?”

    “结合这里周围的环境,我们基本可以排除他从高处掉落摔死的可能性。”我觉得,此时我说话的口吻像极了陈爝,“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

    沈琴瞪大双眼,仿佛在等待我的答案。

    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这个人,是被活活打死的。”

    “你是说把浑身的骨骼都打碎吗?”沈琴用手捂住了嘴,“这么残忍……”

    “而且隧道里的血迹,恐怕也是他的。”我推理道。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沈琴深深地吐了口气,“为什么打碎他每一块完整的骨头?”

    我把视线投向了石室墙上的壁画,忽然有了一种极其恐怖的想法。

    沈琴望了我一眼,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问道:“韩先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那个想法太血腥,可能会让人产生生理性的反感,所以该不该说出来,我不禁有一些犹豫。不过看见沈琴热切的眼神,我也不好意思隐瞒,便道:“关于凶手为什么要打碎死者的骨头,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吧。”

    “哪种可能?”沈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这里是祭祀傀儡的庙,也就是一间淫祠。立祠受飨,对神祇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但有些非兴云播雨以福佑百姓的正神,就是邪神,便不能像正神那样,享受百姓们定期的公开祭祀。《礼记》里面说‘非所当祭而祭之’,便是这个道理。这属于民间私祀,不被官方认可。而邪神祭最恐怖的,便是‘人牺祭’了。”

    “‘人牺祭’是什么?”沈琴问道。

    “所谓‘人牺祭’又可以称为‘人牲祭’,乃是采用活生生的人作为祭品,杀人为牺牲以祀鬼。在扬州有人目睹过‘人牺祭’的场面,据说庙内堆积白骨无数,甚至有人杀孕妇取其腹中双胞胎,烹以祀鬼,手段十分残忍。”

    沈琴惊道:“韩先生的意思,这个被人敲断骨头的死者,很可能是被用来祀鬼的祭品?”

    “因为我看见这里画在墙上的内容,傀儡们几乎都被大卸八块。我就在想,是不是祭祀傀儡的时候,也需要把人体的骨骼都敲碎,来模仿傀儡的样子。毕竟傀儡的手脚,本没有筋骨相连,只不过是零碎拼接起来,靠线棍之类的东西使它行动的。”我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道,“当然,还有一种更恐怖的可能。”

    “还有比敲碎所有骨骼更恐怖的事?”

    “当然,比如说打折骨头,是为了剥皮的时候更方便。”我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的天!”沈琴被我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凶手剥皮做什么?也是为了祀鬼?”

    “没错,而且是为了制造一个更好的祭品。比如,做一个人皮傀儡。就像布袋傀儡那种样子,其实只有一层皮而已。”我故意在“人皮傀儡”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其实说到这里,我已经有点恶作剧的意思了。

    沈琴听不下去了,不住摇头:“希望这么变态的事情,别让我遇上。”

    我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就算遇上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沈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石室里的骷髅赫然在目,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我们俩都不想在这古怪的地方多待一秒。待她把相机收回包中,我们便从原路折返,准备回到村落中和大家聚首。由于发现了石室里的无名骷髅,我们对这傀儡庙心有余悸,走得更快了。这条隧道来时耗时甚长,返回却用了没多久。等爬上傀儡庙,阴风呼呼,吹得我心中发怵。沈琴不怕鬼,倒是被死人骨头吓得不轻,也是面无人色。我们两步并一步,离开了这鬼庙。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各有心事,等快到村落的时候,沈琴才开口说道:“韩先生,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趟。”

    我摆了摆手,歉然道:“客气什么,以后你叫我韩晋就行,别韩先生长,韩先生短的,听上去多见外。”

    沈琴答应道:“行,我叫你韩晋,那你也叫我沈琴,别叫沈小姐了。”

    这样一来,感觉我和沈琴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弇山村不通电,所以我们所住的房子从外面看也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个房间闪烁光亮,也是因为点蜡烛的关系。我和沈琴进屋后,见到徐小伟和季云璐正聊得热火朝天,见我们进屋,忙站起身来。

    “哟,回来啦。”徐小伟见我们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忙道,“赶快先回房换件干净的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

    “行,我和沈琴先上楼换个衣服。”我甩了甩身上的雨珠,又问道,“对了,蒋超他们几个回来了没有?”

    季云璐摇头道:“没有,去了得有两个多小时了吧?”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徐小伟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怎么会呢,他们四个人同行,能出什么事?”沈琴撑开雨伞,放置在厅堂的角落,然后走上楼梯,“我先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下来,我们有事要宣布。”

    “赵教授呢?”我问道。

    “老师他有点累,回房休息去了。”季云璐道。

    我点点头,也随着沈琴上楼,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

    待我们下楼的时候,蒋超他们正从外面进屋,每个人都浑身湿透。周艺蕾满脸委屈,进屋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金磊和司机王师傅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脱雨衣,只有蒋超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是拍到了自己想要的影像。

    “今天见到鬼火了哦!”蒋超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不是鬼火啦!”王师傅纠正他,“大概是什么夜里会发光的虫子,这里没墓地,怎么可能会有鬼火?”

    “是什么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拍到了奇怪的画面。”蒋超搓着双手,十分得意。

    我清了清喉咙,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姿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我和沈小姐刚才去了一趟傀儡庙,有了一些发现,想向大家宣布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除了沈琴,众人都用一种困惑的眼神望着我。

    我继续道:“傀儡庙距离这边约有一公里,不算太远。那边的庙,根据我和沈小姐的观察,是个淫祠,拜的是邪神。当然,这都不重要。建淫祠在中国各地的农村都很常见,何况弇山村是以制作傀儡闻名的。只是,我们在供桌下方发现了一个暗门,进去后,是一条长隧道,隧道尽头有一间很大的石室。”

    “能不能简明扼要一点?”徐小伟有些不耐烦了,“听到现在我还不明白这傀儡庙有什么问题,难道还有鬼?”

    “鬼当然没见到。”我把视线转向他,冷冷道,“只不过发现了一具尸体而已。”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水的炸弹,激起了在场众人心中的千层浪。原本表情散漫的大家,这时都收紧了目光,面色凝重。

    “虽然尸体已经有些年月,风化成了枯骨,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明天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要报警。”我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观察,尸体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生前一定是受到了严重的虐待。换句话说,尸体的主人是被谋杀的。”

    “可……可要是报警了,我们不是自找麻烦吗?如果你们没去那鬼庙,尸体也不会被发现啊!要是报了警,回头我们都得去做什么笔录,耗时耗力。而且人都死了那么久,就算报警,抓到凶手的可能性也极低。我看还是算了吧。”金磊不同意。

    “那怎么行?这是杀人事件!”他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让我有些生气了。

    “你们先别争论,听我说一句。既然韩晋老师都发现了尸体,那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件事必须通知警方,不仅如此,我们还要通知媒体。”

    蒋超一反常态,竟然不支持金磊,反而支持我,他这个举动,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转念一想,我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在弇山村这种鬼村中发现了无名尸体,对他来说,不啻一个免费的大广告。媒体会蜂拥而至采访他,这样,蒋超作为“中国废墟探险第一人”的称号不仅能够坐实,还会更上一层楼,成为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

    聪明如金磊,当然也听明白了蒋超话中的意思,忙点头道:“是,你说得也有道理。作为奉公守法的公民,见到这种情况,第一选择一定是报警。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原则上的错误,请韩晋老师原谅。”

    我没有空理会这一唱一和的两人,转过头对徐小伟说:“总之,明天中午离开这里,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我们就立刻报警。”

    “那是一定的,这个村子太诡异了,让警察介入调查一下也好。”徐小伟连连点头。

    沈琴看着我们说话,并不插嘴,只是把双手环抱在胸前,想着心事。季云璐听见在鬼庙中发现了尸体,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徐小伟身后。金磊和王师傅则面面相觑,缄默不语。唯有蒋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感觉在场的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蒋超拍了拍手,似有鼓励大家的意味,大声道:“好啦!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大家都回自己房间休息吧。明天雨势减小,我们就早些出发,回沁阳市报警。”

    那个时候,蒋超自己还不知道,这便是他在人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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