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宠-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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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鹏程瞪了叶沛一眼,“她倒是做的不错,何时给我们做过一道菜?养育了这样不孝的孩子,我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换个人家,这种话几十年也说不了几次,但在叶府,屡见不鲜,人们都习惯了。

    叶沛的小脸儿绷了起来,“父亲这话说的可不对!怎的平白指责大姐?”

    “我说错了不成?!”

    “就是说错了!”叶沛飞快的转动着脑筋,想着应对之词。

    叶浔已吃完一块红烧肉,笑着瞥了叶鹏程一眼,“我是没给你们做过饭菜,可我得空就给祖父祖母做饭调理身体——替你们尽孝倒不对了?难不成你要我像二妹一样,不管祖父祖母,只一心伺候着你们?只记挂着自己,全忘了生身父母——你这样可不行啊,这是大不孝。”像是教训不懂事的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

    叶鹏程斥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我是你父亲,何时轮到你对我品头论足了?!”

    “也不知谁先平白无故的给大姐扣上了不孝的大帽子。”叶沛在一旁愤愤不平的嘀咕,心里想着,大不了就被禁足,禁足也比每日听这种话来得自在。

    叶浔还是和颜悦色的,对叶鹏程笑道:“你也别生气,更别怨谁,这叫上行下效。”

    “好了好了。”彭氏扯一扯叶鹏程的衣袖,“吃饭呢,别闹得不欢而散才是,阿浣费了半晌工夫,可不是要看你们一面吃饭一面争执。”

    叶鹏程瞥一眼已是脸色涨得通红的叶浣,很是不忍,歉然地安抚道:“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知道你最孝顺。快吃饭。”

    叶浣这才抿出了个笑容,乖顺的点头称是。

    众人不再说话,默默用饭。叶浔和叶沛齐心协力地消灭了小半盘红烧肉王氏那边听说了叶冰的事情,对前来传话的新梅道:“家里的事,却闹到了你家夫人面前,回去替我跟她赔个不是。我是懒得理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了,这件事会交给世淇媳妇料理,我年岁不小了,该享享清福了。”

    新梅听了,险些就忍不住笑出来。心说您才三十多岁,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却也多少看得出王氏的不易,恭声称是,回到府中告诉了叶浔。

    叶浔得知后,莞尔一笑。

    这种小辈人之间的纠葛,又是不光彩的事,长辈亲自出面的确是不合适,交给小辈人交涉的确是最妥当。

    说起来,赵氏是叶府的宗妇,大事小情理当让她学着出面,不论是龌龊还是光彩的事,从中磨砺一番,日后才挑得起一个府邸。

    太夫人听说了罗氏前来的事,有些担心,不免问起。

    叶浔便和婆婆说了,无奈地道:“我也只能和稀泥,做个传话的。”

    太夫人却目露欣赏地看着她,“我们阿浔都会和稀泥了,着实不易。”

    叶浔故意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您整日里耳提面命的,我哪儿敢再做不管不顾的愣头青啊。”

    太夫人被逗得呵呵地笑,又好奇罗氏的心思,“她要是实在气不过,只管将事情直接闹到叶府去,却怎么来您这里说起这些家丑呢?”

    “她有她的计较。这种事,与其被人当成笑话提起,倒不如自己先跟外人诉苦,到时她不但不会担上管家不力的名声,还会得个贤名。”叶浔笑道,“我这也只是猜测,担心她还有后招。”

    “这样的孩子,心思怎么都用在了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与其到现在还在筹谋,当初不和妯娌置气不就行了?”太夫人不是庆幸的,“幸亏是你嫁了过来,换个那样的媳妇,我就没清静日子可过了。”

    叶浔只是笑。心说要庆幸的话,只能庆幸裴奕没有兄弟,不然哪,谁都没真正清静省心的日子可过。

    这天裴奕照旧早早地回家来了。皇上不在宫里,官员们差不多是心安理得的偷懒,他公务上又已经游刃有余,自然是乐得随大流。

    天气太热,他回来换下官服,先去洗了个囫囵澡,清清爽爽的了才去看庭旭。

    庭旭正是特别贪睡的时候,到现在一天起码也要睡足八个时辰。这会儿他躺在小凉床上,一只小胖手落在一侧枕畔,漆黑浓密的睫毛静静垂下,被光线打出小小一道暗影。

    奶娘和丫鬟一左一右地轻轻打扇。

    裴奕俯身看着儿子,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笑意便不自觉地到了唇角。

    阿浔有喜时,他盼着孩子出生。

    眼下他又盼着孩子快些长大,特别想看到孩子跟阿浔学识字描红的情形。

    真不知那该是怎样美好的画面。

    算算时间,依照之前的习惯,庭旭要到黄昏时才醒。

    他便转去了花园,先漫步到了水竹居——竹林里的屋宇建成之后,母亲已给这儿命名。

    穿过林荫笼罩的采石路,到了林子中间,入目的是绿叶映衬之下的各色鲜花。可以想见得到,等到春和景明或是秋高气爽时,坐在此处听着林间风声品茗赏花,不知有多惬意。

    踏上石阶,撩开竹帘,步入厅堂,凉爽宜人的气息铺面而来。抬头环顾,见前后镶嵌着玻璃的门窗都打开了。

    要说最凉爽舒适的,无疑便是这样的过堂风了。

    厅堂和两个次间,以竹木材质为主,别有一番韵味。

    东面三间耳房布置成了一个小佛堂。转到后面,便是在此照料屋宇的下人住的后罩房。

    后面的一块平地开辟成了一块极富野趣的小花圃,植着很多种颜色种类不同的不知名的小花。

    别说母亲,他都很喜欢这儿。

    阿浔前前后后折腾这么久,也真难为她了。

    随后他去了马厩。

    骏马到了夏日,和人一个毛病,总是打蔫儿,提不起精神。给几匹马亲自加了些草料,这才转回到正房。

    进门就听到叶浔正在吩咐丫鬟:“晚间做凉拌面——过一次水就行,臊子多备几样,另外再用芥末、辣椒油给我拌两个凉菜,嗯……再做一个炒虾,做两份,给猫一份不辣的,我要一份辣炒的,还有菌类好几种到季了,让厨子看着做个汤……”

    小吃货,爱吃,也能吃,就是不见长肉。裴奕腹诽着去了里间,拿出一幅堪舆图细看,命人备了笔墨,不时在上面添减一笔。这是他和叶世涛要从速着手的一桩事。

    一如他所料,黄昏时,庭旭醒了。他便收起手边东西,转去抱着儿子,唤上叶浔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请安。

    庭旭对父母祖母的依赖是一样的,三个人不论谁抱着他,他都乖乖的,只是随着一点点长大,小手会有意无意地抓一些东西。裴奕还好说,男人么,身上也没几样佩饰,最不济是让孩子抓到玉佩把玩片刻。太夫人自来是通身只簪钗一两样首饰。只叶浔比较麻烦,偶尔心情好,认真打扮一番,庭旭随意抓三两下就让她啼笑皆非。耳坠是早就不敢戴了,虽说孩子的力气只一点点大,耳坠被揪住的滋味也是很不好受的。

    这晚,天气阴沉沉的,闷热得厉害。一家人吃完饭,太夫人便让儿子儿媳快些回房,担心等会儿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在路上惊吓到孩子。

    回到房里,室内虽然放了足够的冰,较之以往还是热的厉害,庭旭便不能安然入睡,不时哭两声。

    裴奕便留在西梢间,亲自给孩子打扇,手轻轻地拍着他。

    叶浔沐浴之后,见天色已不早了,去西梢间换下他,“你先去睡吧,又不似我们,明日还要早起。”

    裴奕也就没坚持,洗漱一番先睡了。再醒来才觉出身边依然枕畔空空,便下地去寻。

    经过厅堂的时候,发现天气愈发闷热得厉害,看起来,明日要有一场大雨了。

    室内最凉快的也只有他们的宴息室和寝室,角角落落都放了冰,孩子所在的西梢间是不能放太多冰的,没什么好处。

    进门时,就见叶浔抱着庭旭缓缓踱步。

    “还没睡?”裴奕轻声问。

    “是啊。”叶浔低声答道,“也不像是觉得太热,就是今日有些黏人,要我抱着才肯睡。我一把他放下他就又醒了。”

    “我来。”

    叶浔反对,“你去睡。”

    “我来。”裴奕坚持,把庭旭接到臂弯,腾出一手拍拍她的脸,“快回去睡会儿。”

    “不。”叶浔杵在原地不动。

    裴奕就笑着揽过她细看,“再熬下去就成黄脸婆了——脸色不好。”

    叶浔剜了他一眼,这人,办好事的时候怎么就不会说句好话呢。

    “逗你呢。”裴奕轻轻地笑,“我醒了就睡不着了,听话。”

    “好吧,我等会儿再来换你。”

    “不用。我哄一会儿他就老实了。”

    叶浔忍不住笑起来,“但愿如此。”随后回了寝室,看了看时辰,将近丑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倒头睡下了。

    心里到底是记挂着那父子两个,睡得并不踏实,几次挣扎着醒来看看时辰,最后一次看怀表指针已指向寅时,睡意就全都跑了,连忙起身下地。

    恰逢裴奕回来。

    “睡了?”叶浔问道。

    裴奕轻轻颔首,“嗯,睡了一阵子了。闹腾这么久,估计他也乏了。”

    “那还好。”叶浔立刻松懈下来,携了他手臂往回走,“幸亏有你。”

    “有我的好处可不止这些。”裴奕笑着带上寝室的门。

    叶浔却故意逗他,“不行,我要早点儿睡,不然就熬成黄脸婆了。”

    他却道:“我看你精神抖擞的,应付我完全不在话下。”

    叶浔没辙地笑起来。

    **

    叶冰的事,先是罗氏去了叶府,和赵氏叙谈半晌。

    赵氏不喜叶冰,甚至很多时候是希望叶浔、叶世涛出面教训叶冰一番的,可在大面上,还是要顾及叶家的脸面。是因此,让罗氏把娘家人请出来一起说说这件事。

    几个女子都知道妯娌两个各有不对,却都要为了各家的面子为自家人说话,自然,都不愿意这些不知所谓的事外传,这一点上有了默契,别的事情上就好办了。

    算是意外的一节,是罗氏抖出了去裴府找叶浔的事,自然不敢说谎,把叶浔的原话复述一遍,最后则是道:“二弟妹若是不跟我好好儿认个错,我只好继续去麻烦裴夫人,裴夫人性子清冷不爱管这些闲事,我便去找叶家大奶奶说说事情的由来。”

    赵氏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们大姑奶奶的确是性子清冷,不爱管这些闲事,可要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叶家人,她也不会容着。你既然这样一番说辞,那便随你。只是吃了苦头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事情多简单?叶浔再讨厌叶冰,也不会置祖父祖母甚至她公公婆婆的颜面于不顾。在这样的事情上,叶浔不可能帮着外人的。被罗氏找上门去,也是不得已。

    罗氏不以为意,笑道:“事情到了这份儿上,我早已吃够了苦头,成了婆家的笑柄,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了的?我只是要弄清楚尊卑长幼之分是不是虚谈罢了。”脸面?在婆家都快没几分颜面可存了,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在乎的话,也不会去找叶浔说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至此,赵氏已经完全明白了罗氏的心思,能作何感想?不外乎是愈发讨厌叶冰。私底下耳提面命、认真警告了一番,让叶冰务必正经给罗氏认个错,不然叶家也就不管了。

    叶冰一听这话音儿,知道看起来不算事的事已被罗氏做成了文章,只得同意赔礼认错。

    随后就简单了,相互认错,罗家和赵氏各自训斥了妯娌两个一番,得了她们不会再犯的准话之后才算将这件事了了。末了,两家又各派了一名妈妈去妯娌两个身边,以防她们再生出更恶劣的心思。

    江宜室与叶浔提起的时候,啼笑皆非,“难为我还以为罗氏可怜,却没承想,人家是决意要叶冰给她这个长嫂做小伏低才会作罢——哪儿就是为难了?早就打定主意了,日后便是闹得满城风雨,她也无所谓。”又叹气,“照她的打算,先找你,若是你不理,就要找到我头上了。我再不理,她不知又要找到谁头上去——这一步步的,叶家的脸面也就被败完了。”

    “所以……有这种亲戚可真是够麻烦的。”叶浔心里挺窝火的——明知到罗氏给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还只能跳下去,有什么法子呢?谁叫她有叶冰这样一个堂妹?

    没过两日,孙府传出个好消息——罗氏有喜脉了,因为先前被叶冰气得胎象不稳,没敢声张,至此时胎象安稳了,身体情形也不错,这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细究起来,叶冰可是险些把长嫂气得保不住胎儿的罪魁祸首。

    那么罗氏这一番作为,可就值得人深思了。

    江宜室说:“我这幸亏是没有罗氏这样的妯娌——心胸肯定是狭窄,不然也不会揪着冰儿一桩事做张做乔了,另外再细细回想一番,城府可是够深的,将险些连你一并卷进去。”

    “不管那些。”叶浔倒已经看开了,“只要你和哥哥不为难就行了,我这儿没什么打紧的。”与其让江宜室介入这种事,她情愿那个人是自己。这样的账,她从初时就算清楚了。

    江宜室感激地笑起来,紧紧地握了叶浔的手一下,“凡事你都是这样,让我撇清关系,自己往刀口上撞。经了这桩事,我也长教训了,往后还是尽量别打扰你为好。认真论起来,好歹我也是叶府现在的长媳呢,怎么能让你掺合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叶浔没绷住,笑了起来,“咱们的日子不就等于是一家人的日子么?”

    “那可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责任,我总是让你受累,自己都会嫌弃自己的。”

    叶浔笑意更浓,“别胡说,谁敢嫌弃你?我和哥哥都不能容的。”

    不论怎样吧,叶浔以为在自己这里已算告一段落,事实却非如此。

    罗氏有喜几日后的下午,叶冰来了裴府。叶浔懒得见她,让丫鬟传话说自己没空,叶冰的马车却停在府门外不肯走。

    想见谁,其实容易得很,只看不请自来的人要不要脸而已——这是叶浔的心得,之后又能有什么法子,只得让人请叶冰入府。

    这时裴奕就在家中,歪在西梢间临窗的大炕上小憩,隐约听丫鬟议论了两句,不耐地翻了个身,道:“去告诉夫人,不相干的人不需礼遇。”

    叶浔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爷来了脾气。原本他就对叶冰没什么好印象,外面的事情只是不与她谈论,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眼下必然是恼火叶冰的。由此,她索性去了小花厅待客。女人家的事,不想让他卷进来。

    叶冰的脸色冷冷的,让谁一看就知是来意不善。落座后,她斜睇叶浔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竹筒倒豆子一般地道:“大姐要见我便是推三阻四的,见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么个做派?尤其我那大嫂,不是一来就见到你了么?而且你还大发善心地帮她去跟我娘递话,我以往倒是没看出,你原来还有这般闲情。今日便与我说说吧,你们两个是怎样商量的?打算着怎样将我整治得再无翻身之地?”

    “谁要见我,我是拦不住的,你自己不就深有体会么?——只要你豁出脸面去,谁也得拨出一时半刻来见你。与其说我见你,不如说我见的是二婶的女儿,仅此而已。”叶浔如今再没脾气,也被叶冰这一番话激出了火气,话就犀利起来,“我要是想管你的事,就不是先前那般做派了。说实话,别人在自己面前一味数落自己所谓的不争气的亲人,真不是什么好事——到此刻我都奇怪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只当是为了二叔二婶吧,也只能这样想了。你自己不争气,做下了上不得台面的事,却要我这类的亲人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居然还好意思来发难,我倒是想不明白了,二婶那样精明干练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猪脑子的女儿?”她戏谑地打量着叶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我做什么了?”叶冰气急败坏地道,“是她先算计我的!不是她往我房里施手段,我都想不出那么下作的法子!你们都是一个德行,只看事情结果如何,不问缘由。我也不怪你们,我只是极其厌烦你这种货色!平日大事小情都和叶府撇清关系,到了我落难时,却要横插一脚让我更加难堪!”

    “真是朽木不可雕。”叶浔冷眼相看,“谁稀罕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论先设法算计对方的是你还是罗氏,你只要落于败势,便是你自己无能。是,大多数人都只看结果,因何而起?因为你不是那种值得人追根究底的货色。这又因何而起,就是你该自省的地方了。没人会愿意给一个蠢货讨还公道,尤其是帮她讨还公道还可能被反咬一口的蠢货!”

    “没有你横□□去添乱,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叶冰站起身来,气得周身簌簌发抖,“我爹娘便是再不疼爱我,也不会看着我给外人赔罪认错的!”

    这人已经蠢得无可救药了。叶浔再也不想跟她费口舌,摆一摆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滚。”

    “我偏不走!”叶冰挑了挑眉,“当初裴夫人掌掴曼安县主的事,尽管重演一次!”

    叶浔笑出声来,随即目光一瞬,语声极为缓慢:“让我发话惩戒的,最起码还有个较为显眼身份,至于你么……”她抿了抿唇,“稍稍有点儿脑筋的人,都不屑为你损了名声。你那点儿心智、城府,都不配谁出手惩戒。”随后对新柳、新梅使个眼色,“把人拖出去!日后我再也不想在府中看到她这嘴脸!”

    蠢到家的人了,她再见这人,便是自寻烦恼。

    沉吟片刻,叶浔又补了一句:“我惩戒人是轻的,给谁小鞋穿才是要命的。你自己斟酌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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