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宠-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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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没亮,孟宗扬就起身回了宫里,走之前吩咐阿七等人,看着夫人的行径,时时报信给他。

    结果是他到底低估了柳之南的脾气,这天上午,她真就去了徐府。只是到底没忘了与徐寄思的前嫌,从府里挑选了两个会拳脚功夫的丫鬟,带上一并前去了。

    在柳之南的想象中,罗氏该是那种一看就特别小家子气的人,相见之后,便有些意外。

    罗氏体态略显丰腴,看起来很是敦厚,待人和善有礼,偶尔眼底会闪过一丝羞惭。

    是因和离再嫁而自卑吧?

    柳之南不自觉地对罗氏生出了几分同情。盘桓到下午,她道辞离开的时候,罗氏亲自送她。

    一面走,两人一面说着闲话。

    “早知道夫人急着走,便该将晚间宴席上的菜肴提前到午间奉上了——晚间的宴席更精致些。”罗氏很不安地道,“夫人怕是并没尽兴吧?”

    本就是赌气前来的,哪儿有什么尽兴与否的差别。柳之南笑道:“没有,是家里还有事。”真让她留到晚间再走,赶上徐寄思那个混账东西回来,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由此,她半是玩笑地道,“我在徐府也实在是不敢久留。”

    不料,罗氏坦诚地低声道:“先前有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所以夫人能来,我已是感激不尽。”她笑得很苦涩,“唉,我要是有一点儿法子,也不会嫁进徐家。”

    “也别这么说。”柳之南漫应一句,给了罗氏一个安抚的笑。

    罗氏却显得更是落寞,“我娘家也是为了赌一口气,才忙不迭的让我再嫁于人,徐家一上门提亲,父母便应了下来,生怕看着孙家先一步再办喜事。”说到这里,已带着哭腔,她深吸了吸气,语气才又平静下来,“嫁进来比想象得要稍微好一些,我家老爷如今比以往待人和气了不少。可这心里到底还是惴惴的,还是经常听说他要报复谁……”

    柳之南听得心头一动。徐寄思想要报复裴奕,京城皆知。到了现在,那心思还没淡下去么?她侧头凝视着罗氏。

    罗氏却已察觉出了自己失言,有些仓促地岔开话题:“说实话,夫人肯赏光前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只是担心这次之后,再不能在宴席上碰面了。”

    柳之南目光微闪,笑道:“怎么会,想要碰面还不容易?过几日我在家里设宴,会命人送帖子过来,到时候还望你赏脸前去。”

    罗氏很有些喜出望外,“自然会去,自然会去的。”

    “那好,我们改日再好好儿说说话。”柳之南笑盈盈的道,“徐太太请留步。”

    罗氏还是将她送到了垂花门外,这才返回内宅。

    三日后,柳之南在家中设宴,请了不少人前去,这些人里便有罗氏。

    叶浔接到请帖之后,和对待别家一样,并没前去。做客一来一回的,便会消磨掉大半晌的光景,现在庭旭又是一看到她或太夫人出门便会哭闹,能免的应酬就都免了。

    江宜室的胎象已安稳下来,却也没闲情四处走动。

    姑嫂两个因着孟宗扬官职的缘故,并没留意打听柳之南请了哪些人前去。不过是场面上的事,柳之南便是与杨家人来往都无所谓,又没人会盯着孟府的一举一动——孟宗扬整日在皇上眼皮底下晃,拉帮结党这种事,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

    只是,柳之南与罗氏的这一来一往,却让孟宗扬怄火不已。这日借着离宫办差的机会,来到了裴府。

    如今两家已是亲戚,他自然不会再被当成外人招待。

    进到正房小花厅的路上,他见下人来来往往,似是在准备什么事,见到叶浔就道:“这是——”

    叶浔解释道:“太夫人要去涿郡一趟——相识多年的一位友人家里要办喜事,她要亲自前去道贺。侯爷也没时间,我就带着庭旭陪太夫人走一趟,顺便出门散散心。也是今日临时决定的,来不及知会之南,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孟宗扬听得直撇嘴,“有大冬天出门散心的么?”又记挂着庭旭,“也不怕孩子不习惯?”

    “没事。孩子从小摔打摔打也好。”

    “可他还没满周岁。”

    叶浔失笑,“那就更没事了。”她只要叮嘱奶娘注意饮食别上火就行了,抓紧赶路,一日就到涿郡了。

    孟宗扬服气了,随后也因为她出门在即,没说柳之南的事。原本他是想请叶浔帮他向柳之南递话认个错的,总这样下去,都没个台阶下,他们不知还要僵持赌气到什么时候。

    他看了看庭旭,逗了小家伙一会儿,便出门办差随后回宫了。

    叶浔这边,打点好了箱笼,太夫人却仍在犹豫,劝她:“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还是带着庭旭留在家里为好,若是庭旭因为车马劳顿不舒坦可怎么好?”

    “父母在,不远游。同样的,您自己只身出门,我们怎么能留在家里干等着?”叶浔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跑来跑去的,庭旭总不会还不如我。再说他还小,到哪儿兴许都觉着是一个样。到了涿郡,您见到老姐妹,既能好好儿说说话,又能每日看到庭旭,不是很好吗?”思忖片刻,又道,“要是不让我随行,那就只能是侯爷请几日的假陪您过去了。”

    哪有为了家事耽误公务的官员?太夫人只觉得左右都不是,很是犹豫。

    叶浔劝了半晌,事情还是照她的意思做了决定。在她看来,涿郡离京城又不远,只当是出城散心了。要是再远一些,她也就该犹豫了。

    太夫人要去看望的老姐妹路氏,是一名商贾之妻,亦是她这些年来的一位贵人。没有路氏说服夫君帮衬,太夫人前些年的生意也不会做得顺风顺水。虽说如今官民有别,可情分是不能因此而淡漠的。

    裴奕也记得那个人,一直唤她路婶婶,若是得闲,他就携妻儿一同陪着太夫人前去给路氏请个安了,怎奈时机不对,思忖再三,同意了叶浔随行,给老少三个人配备了足够的人手护送,以防路上出什么岔子。

    第二日,夫妻两个同时起身,下人们也已开始准备起来。天还没亮,府里却是灯火通明。

    “我已跟那边的官府打过招呼,护卫也都是有眼色的,不需担心。”裴奕叮嘱叶浔之后,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庭旭,“旭哥儿坐车坐久了,不会哭闹吧?”

    “不会,他最喜欢坐马车,闲时带他出门,总是不愿下车。”叶浔笑他紧张,“你怎么也跟娘似的?你就权当我们去云居寺之类的寺庙上香祈福了,小住几日就回来。”

    裴奕忍不住笑,“没办法,我们都不如你心宽。”

    叶浔戏谑地捏了捏他下颚,“在家乖乖的啊,丫鬟给你送什么饭菜,你就吃什么,我都安排好了。”这些日子他因着劳累有些消瘦,她就在膳食上做了调整。

    裴奕配合地应道:“遵命。”

    叶浔笑着抱起庭旭,“该准备出门了,先去娘房里。”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夫人和叶浔坐上马车,裴奕也上了轿子出门。

    这天柳之南起身之后,处理完内院的事,换了阿七来问话:“侯爷在宫里一切可好?有没有命人传话回来?”

    阿七因着两个姐姐曾被她逐出府的事,对她是有些不满的,念着孟宗扬的恩情,才劝着外院那些管事、小厮没抱团刁难她。此刻略一思忖,道:“侯爷昨日去了长兴侯府。”

    “他去那儿做什么?”柳之南漫声说了这一句,心里却是明白的。他能去做什么?跟浔表姐告她的状,让浔表姐劝劝她。一定是这样的。

    阿七模棱两可地道:“兴许是去看望表少爷了,兴许是去送行——裴府太夫人、夫人今日要去涿郡。”

    “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呢?”柳之南有些恼了,“何时回来?”

    “小住几日就回来了。”阿七知道她多疑得厉害,再说下去不定又把自己哪句话想偏,心里直苦笑。

    柳之南烦躁地摆手示意阿七退下,越想越生气。他有时间去给表姐践行,怎么就没时间回家来一趟?裴府和孟府,他知不知道到底哪儿才是他的家?浔表姐也是,这种事告诉他却不告诉她,走的什么章程?

    她甩手回娘家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觉得那样太没面子,真就这么干了。

    勉强静下心来,她继续着手调换内宅下人的事。

    这几日已陆陆续续地换了一批丫鬟,看着不顺眼的全打发走了,宁可用从外面花银子买来的,也不要原本就留在府中的。

    至于换下来的丫鬟,管家直接接管,把人带去孟府别院,暂且安置了起来,照着孟宗扬的意思逐一安排了去处。

    较量来较量去,她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仓促地从外面买进来的丫鬟,哪里晓得高门大户里的规矩,不知要何时才能调|教得懂礼数知进退。

    柳之南头疼得很,有心从娘家借几个管事妈妈,又怕祖母、母亲知道了训斥她任性,索性去找江宜室帮忙。

    巧的是,今日叶冰先她一步去找江宜室了,为的自然是柳之南与罗氏来往的事。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若不是那件事实在恼人,她也不会出门来。

    落座后,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奶,叶冰与江宜室寒暄了几句,询问胎儿可好,江宜室近况如何。

    叶冰这般客气有礼的做派,倒让江宜室不适应——认准了一个人愚蠢任性,再相见发现这人几乎改头换面,心里真是转不过弯来。虽说心里惊奇,面上却是客客气气地应对着。

    说完场面话,叶冰切入正题:“大嫂最近可曾听说孟夫人的事?”在她看来,柳家与叶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对柳之南用的便是泛称。

    “没听说啊,她那边怎么了?”江宜室紧张地问。

    “看起来是不知道了。”叶冰笑道,“你也别担心,我只是觉着奇怪而已。孟夫人与以前那个嫂嫂罗氏一来一往的串了两次门,平日罗氏还不断送些礼品,按理说是不关我的事了,可我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踏实,这才找你来说说这件事。”

    “竟有这种事?”江宜室眼神迷茫,“之南虽说是与谁来往都无妨,可徐家那边,还是少走动的好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冰把话接了过去,“徐寄思与徐阁老闹翻的原由之一,便是徐阁老不肯为他出头报复大姐夫。罗氏呢,与我大伯和离之前,又与我和我婆婆不睦,并且如今应该是认为我和大姐虽然面上不合,却还是一体的。我担心的是,罗氏是刻意接近孟夫人,万一她和徐寄思都没安好心,殃及到大姐就不好了。大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丫头居然开始为阿浔考虑轻重了?江宜室放下担忧,有些惊奇地看着叶冰。

    叶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话挑明了,“一来,我娘提点过我,怕大姐因为我的缘故惹上麻烦;二来,钟意过的人,不论放下没有,也乐得自己给他添堵,不可能看着别人对他家人不安好心却坐视不理。”

    “这件事我记下了。”江宜室这样说着,心里却道,这人怀了孩子果然是天大的喜事,一番话说的足以让人信服,来日孩子生下来可别又变回原形才好。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那我就不多耽搁了。”叶冰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婆婆相公都不同意我出来这一趟,耽搁久了他们该担心了。”

    江宜室也就没留她,“那我就不留你了,改日有机会再说话。”

    叶冰遂起身道辞。

    江宜室命红蔻送她。

    出门之际,叶冰与柳之南迎头碰上。

    两人都已不同往日,微愣之后,上前见礼。

    随后,柳之南奇怪地看着叶冰,“你怎么来了?”

    叶冰却审视着柳之南,缓缓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往日里,我还当你是个聪慧之人呢。”语必扶了丫鬟的手,扬长而去。

    “莫名其妙的。”柳之南嘀咕着进到室内,第一句就问江宜室,“叶冰不是来给你添堵的吧?”

    “添堵?”恰恰相反,“给人添堵的另有其人。”江宜室没辙地看着柳之南,把叶冰来意说了,又问,“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跟徐家的人走动是为哪般?”

    “哦,原来是来告状做好人的啊。”柳之南讽刺地笑了笑,“那你们倒是与我说说,我与罗氏走动走动又怎么了?我已经嫁给孟宗扬了,不再是柳家的人了,跟谁近一些远一些都无妨啊。”

    江宜室目露惊诧,“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徐寄思是在你的香露铺子外见到了你和阿浔,发生过什么事不用我提醒你吧?你怎么还能去他的府邸?”

    “他是对浔表姐起了歹念,我比起浔表姐,便是资质平平,不需担心这些。”柳之南觉得自己也算是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了,“我过去的时候也带了会拳脚的丫鬟,总和一群妇人坐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他一次起了歹念,就被表姐夫教训成了那样,如今在工部行走,地位大不如前,他怎么还敢惹那种祸事?”

    “好,你有你的道理,我不与你争辩。”江宜室叹息道,“可这件事让人看来还是奇怪得很,你还是别再跟罗氏来往了。冰儿那一番话说得对,你不需顾忌什么,可万一被罗氏利用了殃及别人,到时候跟谁哭去?”

    “殃及别人?浔表姐么?”柳之南笑起来,“她只要出门,便会万般防范,谁也动不了她。”

    江宜室扶额,“就算是这样,你又何苦如此呢?你家侯爷可知道此事?他赞成么?”

    “他……”柳之南打鼻腔里哼了一声,“他怎么会不赞成。”烦躁地蹙了蹙眉,岔开这个令她不悦的话题,说起罗氏,“我看着罗氏挺可怜的,真不像是奸诈有心计的人,当初那场风波——你不觉得是另外两家太过分了么?”

    “这件事……怎么说才好呢?”江宜室不自主地转移了心绪,“初时她的确是想将小产的罪过推到冰儿身上,后来孙家的人把这件事压下去了,致使和离的原由,是她和孙太太、自家相公越相处矛盾越多。婆媳之间一旦认真计较起来,哪里有做媳妇的好果子吃?再加上她子嗣艰难,再有孩子不知是何时的事了,孙太太肯定是横竖瞧不上她了。要是你是孙太太,知道儿媳几乎不能生养了,儿子又还年轻,再加上平日里屡生罅隙,可不就要勒令儿子休妻了——是无情了些,可是为着子嗣,为了来日能有个嫡孙,也能理解吧?”

    “你看看,这就是《女则》的坏处,到何时都是女子没理,做儿媳的更是永远是那个缺理的。”柳之南挑了挑眉,“说到底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只是罗氏不能把婆婆怎样罢了。反正我就是觉着她可怜。不能生孩子了又不是她的错,怎么就该被人嫌弃了?还有叶冰,那是个好相与的?她可是没少给罗氏小鞋穿,还挖坑算计了罗氏几千两银子呢!你以后少理她!”

    江宜室目露震惊,“这——这怎么反过头来要我不理冰儿了?”随即便是啼笑皆非,“遇到你,真是秀才遇到兵,竟连《女则》都不赞同了。是,那些规矩的确是有不合理之处,哪个女子也不会真正打心底认可,但是有什么法子?世道如此,多少女子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你若能将之废除,我绝对赞同,但是你不能啊,只能照着这规矩行事,不然就会变成人们眼中离经叛道的人。”

    “我宁可做离经叛道的,也不要做受气包!”柳之南撇撇嘴,“都是人,凭什么要我听别人的?怎么没人大事小事听我的呢?”

    “好了好了。”江宜室觉得不能再跟她胡扯了,“你和罗氏的事,就此打住,别再来往了。你出嫁前后的门第都是一样,遇到事情容不得你赌气任性,更容不得你同情谁,要有大局观,才能与侯爷把日子过好。”

    “老生常谈。”柳之南悻悻的,“你这般规劝我,不还是为着叶冰那一番话?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不就等于是听她摆布了?那个人说话不好听,日后不定在娘家怎样说我呢。”

    “……”江宜室不是无言以对,是放弃与她讲理了,“也罢,随你。等阿浔从涿郡回来,你去跟她说说这件事。你要是连她的看法都不在意了,我也随你怎样。”

    “那就到时候再说,眼下我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柳之南实话实说,“罗氏手里有一个宅子,小巧精致,遍植红梅,要我过几日去看看,我已应下了。起初我也不愿意与她来往,可她也是真可怜,偶尔很有些自知低人一等的样子,见我在徐府不耐烦逗留,才邀我去她宅子里赏梅,是打心底想有个说话的人。不论日后怎样,这次我不能食言。”再说了,她接近罗氏,也是有着自己的用意,明明是为了叶浔好。

    “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江宜室见自己这半晌是白费劲,态度便有些冷淡了,“阿浔成婚之前,你自作主张,险些害得她落入宋清远手里,这件事我还隐约记得,你也不要忘记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之南又气又笑,“敢情是认定我又自作主张要害谁了?有点芝麻大的事情就看准了是我不对,怎么就没人问问我一番行径到底所为何来?得了,我也不在这儿讨人嫌了,回府去了。”借管事的事自然是无从提及了。

    江宜室摆了摆手,“不送你了。”

    柳之南回到府中,有人又为她心中的恼火添了一把柴——

    管家笑呵呵地跑来告诉她:“侯爷命人传话回府,请您这几日就别出门走动了,一干车夫已经全部请假。侯爷还说请夫人别生气,等他回府就跟您解释原由。”

    柳之南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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