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中年人是谁吗？他呀，叫大宝，本来是个干烟酒批发的，赚了不少钱，可是自从迷上麻将后就啥也不干了。妻子阿英见他无可救药，一气之下在去年和他离了婚。大宝是自由了，儿子小乐可就苦啦！小乐十五岁了，上初三，可大宝从来没关心过他的生活和学习，就知道甩给他几个钱，再扔下一句话：“钱不缺你的，考不上重点我非用麻将子噎死你不可！”说完这句话就一门心思打他的麻将，有时候在外边打，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打，大宝家里环境宽松嘛。小乐不止一次对大宝说过打麻将太吵，影响他学习，但大宝充耳不闻，有时候甚至一脚就把小乐给踹一边去了，弄得小乐整天战战兢兢，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眼看着就要中考了，大宝本想过问一下小乐的学习，无奈这一段时间他输得太惨，一心想着往回捞钱，哪里还顾得上小乐。
不久，中考成绩出来了，小乐勉强考上一所普通高中，大宝可恼了。这一天，等几个赌友一走，大宝桌子一拍就训开小乐了：“说，咋回事，平时不缺你穿、不缺你花，为啥就考个普通高中？”
小乐眼泪汪汪地说：“爸，我已经尽力了。”他定了定神，“爸，我想先给你说一件事儿。”
“不行，我不听，先回答我，为啥不好好学习？你考这成绩，能对得起我平时给你的那些钱吗？”
小乐满脸痛苦：“爸，你不要老是提钱……”
“不提钱提啥？”大宝打开一个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本子，“告诉你，你老爸精明得很，我给你的每一笔钱都记着账呢！”
小乐惊讶地望着大宝。
大宝得意洋洋地说：“不相信吗？那我给你念念，去年的就不算了，你听听——1月1日，二十元；1月3日，二十元；1月5日，十元……这些小账我就不细算了。到临近中考的时候，我给你的钱更多了：5月11日，五十元；5月15日，二十元……还有这一笔钱，是6月4日给你的，一下就是100元！小乐，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早算好了，从1月到6月，我一共给了你三千六百多元钱，这账也不是说叫你还的，我只是怕将来你妈过来说我虐待你才留的后手。不过你也该明白，我并不是不关心你，我给了你足够的钱让你花，可是你为啥考不上‘重点’呢？你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学坏了？快说！”
小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爸，我没有乱花钱，更没有学坏，我在学习上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天天打麻将，影响我学习呀！”
“放屁！谁天天打麻将？”大宝暴跳如雷，“我打过几回麻将，你说，你说呀！”
小乐咬了一下嘴唇，说：“好吧，爸，我也去拿我的账本！”
“什么？你的账本？”大宝又惊又怒，眉毛都竖起来了，“你小子也记着账啦？”
小乐扭身进了里屋，还关上了房门。大宝听见小乐开锁的声音，接着又听见小乐在低声打电话，隐隐约约听见一句“胜利路43号”。
小乐刚从里屋出来，大宝就凶巴巴地问：“刚才给谁打电话？把咱家的地址告诉谁了？”
“给我的私……”小乐吞吞吐吐，要想说又止住了口。
“给你四姨吗？她再厉害也没用，我和你妈现在离婚了，她要是再敢来闹，看我不告她私闯民宅！好啦，小子，读读你的账本吧，我看你小子能翻出多大的花样儿！”
小乐一反常态，神情非常镇定：“爸，我可要念了，我也光念今年的账目：1月1日下午，爸爸又在家里打麻将，从上午一直打到夜里二点。我睡不着，明天还要上课，只好去求爸爸，他看也不看我，顺手甩给我二十块钱，就把我轰走了……”
大宝听着，脸色很难看。
小乐继续念：“5月2日，今天爸爸又打了一夜麻将，离中考越来越近了，可我因为休息不好，头整天‘轰轰’响，干脆明天去买一瓶安眠药，起码能睡个好觉；6月4日，今天爸爸打麻将赢了钱，他一下子就给了我一百块，可钱再多有什么用？6月10日，今天模拟考试结束了，真累，刚到家，爸爸就把我拽到麻将桌前，说一个人有急事走了，三缺一，救场如救火，叫我顶……”
“别念了！”大宝一把夺过小乐的本子，“你小子竟敢记我的黑账！”
“爸，我早给你统计好了，从今年1月到6月这一百多天里，你只有七天没打麻将！”
“那你刚才不是说我天天都在打麻将吗？”
“爸，你忘了，那七天没打，是因为你聚众赌博，叫公安局给拘留了！”
“你……你……”大宝气得直咬牙，忽然又笑了，“你小子算计老子，那好，我非好好给你算算账不可！”大宝起身在抽屉里摸出了一个计算器……
“爸，你这是干什么？”小乐大惑不解。
“干什么？我看你小子的账目记得也挺细的，你细我也细，我要看看我给的钱你到底都花到哪里去了！”
“这……”小乐一愣，神情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
大宝开始对着小乐的日记本算账，算了十几分钟，大宝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小乐，今年上半年我总共给了你三千六百多块，可是按你记的才花了二千一，好，就算你花了二千六，那一千多你弄到哪里去了？说！”
小乐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我过生日花完了……”
“什么？你的生日？”大宝一怔：自己把儿子的生日给忘了。
“昨天，就是昨天！妈妈离得远，你又光顾打麻将，根本没有人记着我、疼着我，我只好用攒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要花掉一千多？”大宝暴跳如雷，一个耳光扇到了小乐的脸上，“这足够老子打两天麻将的！”
小乐捂着脸，泪珠子直淌，说：“爸，我恨你，你会后悔的！”
“叫你恨我！”大宝一把抓住小乐的衣领子，扬手刚要再打，门忽然开了，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大宝一抬头，进来了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人，手里挟着一个公文包。小乐一见来人，哭得更厉害了。
大宝瞪着来人，不客气地问：“你是哪路神仙？我打我儿子，关你屁事儿！”
“我是本市天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姓周，刚才我接到小乐同学打来的求助电话，他告诉我，他家里将有侵犯他个人权益的事情发生，我就赶来了。”
“律师？小乐，这是怎么回事？”大宝的声音软了下来。
这时，小乐停止了哭泣，脸色渐渐平静下来，说话也显得沉着多了：“爸爸，我在家里经常受到你们打麻将带来的干扰，还受到你的打骂，我很为我的未来担心，所以，就在昨天——我生日的这天，我用一千块钱聘请周律师做了我的常年法律顾问，我要用法律来维护我一个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现在我才明白了，要是我能早一天聘请法律顾问就好了。”
周律师对大宝义正词严地说：“据小乐同学反映，作为他的父亲，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我作为小乐的法律顾问，有权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
“小乐，小乐……你看……”大宝头上直冒虚汗，开始向小乐求救。
小乐擦了一下眼泪，说：“爸爸，有什么事，请直接对我的私人律师讲吧。”
“啊？”大宝一时间懵住了……
（许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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