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华柳正在医堂坐诊,忽然“通通通”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自称是牯牛岭骆员外的管家,说主人下午突患急症,请了几位郎中看过,病情未见任何起色,反而更加严重,所以特来请华郎中出诊。
华柳听了心中不由一动。他知道,这个骆员外不但家财万贯,而且膝下有个名叫玉珠的女儿,年方十八,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自己若是替员外看好了这要命的病,说不定就能做他的女婿了。于是当下便随管家上了路。
柴桑到牯牛岭有十几里山路,赶到骆员外家时,天已黑了。华柳顾不上休息,立刻给骆员外望闻问切一番,然后开出药方。这时,骆家小姐也是放心不下,前来探视爹爹,华柳偷眼一瞧,顿时身子就酥了半截:那玉珠果然貌如天仙!真是名不虚传。
转眼已将近夜半,员外夫人让管家领华柳去后房歇息。华柳跟着管家进得房内,猛一眼看到窗台下有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他十分喜欢,不由抚着它看了又看。管家说:“华郎中既是喜欢,我对老爷说一声就是了。只要你把我们老爷的病医好了,老爷送你一只花瓶又何妨?我替你在老爷面前多美言几句便是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华柳去看骆员外,发现他气色好了许多,晌午过后,竟完全恢复了正常。员外夫人于是就拿出十两银子给华柳,作为酬谢。
华柳连连推辞,说:“夫人,银子我不要,我只要……”
华柳刚想开口要那只放在后房里的青花瓷瓶,只见一个丫环连连呼叫着,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骆员外和夫人一听,脸都吓白了。夫人惊叫道:“小姐一定是被阿三劫去了!”
说起这个阿三,本是骆家的一个远房穷亲戚,小时候因寄养在骆家,和玉珠耳鬓厮磨,就有了感情。一次,两人在一块卿卿我我,被骆员外撞见,一怒之下将阿三逐出了府里。阿三心有不甘,他知道要想得到玉珠,自己毕竟势单力薄,于是就上山投奔了牯牛岭的强盗。
阿三这个人十分聪明,又敢当敢为,所以上山没多久竟坐上了山寨头把交椅。此后,他便放话出来,说是哪怕今生打入十八层地狱,他也一定要把玉珠弄到手。骆家得知后当然分外惶恐不安,骆员外特地去请来十几个武林高手,替自己看家护院。阿三强抢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可这次,怎么就让他得手了呢?
骆员外大病初愈,哪里经得起如此打击,立刻昏死过去。员外夫人见了越发伤心,便号啕大哭起来。华柳连忙给骆员外诊治,并劝慰夫人说:“夫人放心,老爷不会有事的,只是急火攻心,一会儿就好了。”他给骆员外开了新的药方,亲自煎了让他服下,又好言宽慰了员外夫人一番,这才起身告辞。
夫人对华柳千恩万谢,说:“华郎中,听管家说,你银子也不要,是看上了我家后房里的那只花瓶?”
华柳点点头说:“正是。不知夫人肯否惠赐?”
夫人立刻点头答应:“不就是一只花瓶吗?送给华郎中便是了。”说罢,她就让两个家仆用绳索把花瓶系了,随华柳一直送到他家中。
这边再说骆家小姐失踪的事。自打小姐突然没了影儿后,骆员外将所有的家仆都派了出去,到处找,到处打听,可是什么消息也没有。这天深夜,骆员外思前想后,决定给阿三修书一封,阿三如能弃暗投明把小姐送回来,他将既往不咎……
骆员外“刷刷刷”正写着呢,忽觉眼前站着一个人,抬头一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来人正是阿三!
阿三手里握着刀,气势汹汹地对骆员外说:“我问你,是不是你们怕我来抢小姐,才编出个故事来糊弄大家?”
骆员外惊呆了:“这么说,难道小姐不是你劫去的?”
阿三说:“我倒是想劫,但没成,不是被你们打跑过好几回吗?”
骆员外想想阿三说的也是。
不过,既然阿三不相信自己,他于是就把桌上自己正在写的信递给阿三,说:“我怎么会故意编故事呢?我说了你也不信,不如你自己看看吧!”
阿三接过一看,发现确实是自己误解了,他不由问起事情的前后经过,骆员外便把夫人叫来,两人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阿三注意地听,细细地想,然后沉思着说:“我觉得这个华郎中十分可疑。”
夫人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不可能,不可能,小姐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从我们眼皮底下被他带走呢?不过……”
阿三追着问:“不过什么?”
夫人说:“不过那天他看上了我家后房里的一只青花瓷瓶,当时我也有些奇怪,一只普通的花瓶,不知他怎么会那么喜欢?”
阿三说:“小姐会不会是被他藏在花瓶里带走的?”
夫人不由惊异地喊出声来:“花瓶才那么点儿高,别说是人,就是一只狗也放不进去呀!”
不过阿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华柳很可疑,于是辞别骆府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华柳的家。却说华柳每天不是出诊就是在医堂接待病人,一如平常,阿三在他家守了半天也不见什么动静,就有点焦躁不安起来。
这天深夜,阿三忽听华柳卧房中传来女子的哭声,觉得很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有了妻室?他立刻抬手敲门,想进去问个清楚。谁知此时那哭声却戛然而止,他心里一惊:莫非这里有蹊跷?于是当机立断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华柳吓得身子一抖:“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阿三顾不上搭理他,见房间里没有女人的身影,便一把把他推开,前前后后找起来。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阿三不由怀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可就在这时,他眼睛突然一亮:屋角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只青花瓷瓶。这一定就是骆家后房里的那只!
阿三赶紧走过去,刚想揭开瓶盖,华柳却跳过来一把挡住了他。
华柳说:“这有什么好看的?里面放的不过是我腌制的腊肉。”
阿三哪里肯听他的,把他往旁边一推,掀起瓶盖伸长脖子朝里看,发现果然如华柳所说。
阿三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身欲走,猛一想,又停住脚步,回身把头凑到瓶口,一嗅,忽然脸色铁青:“好你个华柳,这哪是什么腊肉,分明是你将小姐杀害,把她装在了这里!”
华柳脸色大变:“你胡说……”
阿三冲过去一把揪住他:“你还想抵赖?走,见官去!”
第二天天刚亮,县衙门外鼓声大作,阿三一手搡着华柳,一手抱着青花瓷瓶,进了衙门。
县令听阿三将前后事情一说,喝问道:“你说瓶里装的是骆家小姐,有何证据?”
阿三回答说:“我和骆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她身上有幽兰之香,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县令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将花瓶掏了,本官一看便知。”
华柳却在一旁喊起来:“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
县令厉声道:“怎么,难不成真是你杀了小姐,将她藏在里面?”
华柳见事已败露,只得承认:“瓶里面藏着小姐不假,但我没有杀她。”
县官一听愣住了:这话怎么说?
堂上众人也都大惑不解,目光齐刷刷盯着华柳,以为他在说胡话。
华柳“扑通”一声在堂上跪了下来,说:“大人,我真的没有杀小姐。不信,我现在就让小姐恢复原形。”
县令于是立刻屏退左右,并让手下去传骆员外和他夫人到场。而华柳呢,就趁这片刻工夫,三下两下把青花瓷瓶里的一堆骨肉拼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骆家小姐。
只见小姐从花瓶里出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此时,正好骆员外和夫人赶到,小姐扑进夫人怀里,大声哭道:“娘啊,这些日子可憋死我了!”
华柳只好在堂上老老实实地交待。
原来那日华柳替骆员外诊治,小姐来探视爹爹,他一眼看上了小姐,如果能得到如此绝色的女人,一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于是就动了邪念,用祖传绝活“拆骨法”,将小姐肉身拆散,装在青花瓷瓶内……回来以后,到夜深人静时,他便将小姐还原,迫她就范。无奈小姐心中已有阿三,宁死不从。
案情真相大白,县官一声怒喝:“好你个华柳,虽为一代神医,但会奇术不为治病救人,反而作奸犯科,罪加一等。”当下华柳被押入死牢,上报朝廷。阿三因救人有功,功过相抵,上山为盗的事就不追究了。
案子了后,骆员外对阿三甚是感激,说:“你救小女一命,是骆家有恩之人,我愿将小姐许配与你。不过小女已被那畜生看破了身子,不知你是否嫌弃?”
阿三一听喜出望外:“小姐宁死不屈,冰清玉洁。要说嫌弃,我还当过强盗头子呢!”
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起来。
(陈卫平)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