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店主从内屋走了出来，黄知县一看，不觉暗暗称奇：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面熟呀！店主自称姓李，是个窑匠，平时自己烧些瓷枕，放在铺子里卖。黄知县和李窑匠聊了一会儿，便挑了一对虎形瓷枕，给了钱转身走了。
黄知县回到县衙，顺着虎枕上的小孔，往里灌凉水，枕着它睡觉，实在舒服。平时他就把虎枕放在书案上，时不时地观赏几眼。
又是一年的夏天，黄知县正在批阅公文，忽见一只老鼠溜上了书案，黄知县一急，用手将书案上的一只虎枕往前一推，想把老鼠挤死，哪知用力过猛，只听“啪”一声，老鼠被挤死了，可那瓷虎枕也成了碎片。黄知县看着碎了的虎枕，心疼不已。他正心疼着，忽见一块碎片上刻着八个字：“挤鼠而碎，见金生祸。”黄知县看了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拿起案上的一块砚台，将另一只虎枕击碎，一看，黄知县更是发呆了，这枕上也是八个字：“遇砚而碎，得玉起狱。”黄知县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书案上放的一个黄绸小包，浑身冷汗直冒！
这黄绸小包里包的是五十两黄金和一对翡翠玉镯，这是今天一个茶庄老板送来的，这老板的儿媳昨晚不明不白地死了，儿媳的家里把状纸递到了县衙，茶庄老板便送来黄金、玉镯打点，黄知县正在为这事踌躇，现在见碎了的瓷片上有“见金生祸”、“得玉起狱”这八个字，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一点贪念立时打消，当天就把黄金和玉镯退给了茶庄老板。第二天，黄知县便派出得力捕头暗中查访，三天后便案情大白：那个茶庄老板对美貌的儿媳一直心存歹念，那天晚上，儿子不在家，他便想乘机凌辱，不料儿媳不从，扭打之中便将她扼死了。于是，黄知县便命衙役将茶庄老板抓获收监，秋后便问斩了。
自从出了这事后，黄知县心里暗暗想道：“神，真是神！看来这个李窑匠不是凡人！”
这天，黄知县差人下帖请李窑匠，李窑匠接到帖子后就来到了县衙，走进客厅，分宾主坐下，早有仆人备了酒菜。
黄知县给李窑匠斟上了酒，笑吟吟地说：“我怎么总觉得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李窑匠也笑了：“大人说笑了，小民和大人素昧平生，上次在小店里，那是第一次见面。”
黄知县见李窑匠这么说，也不便多问，酒过三巡，黄知县又开口了：“上次在你那里买了一对虎枕，不小心打碎了，我想求你再烧一对给我。”
李窑匠一口答应：“烧制瓷虎枕没什么难，可以，一个月后送上。”
一个月后，李窑匠又为黄知县烧制了一对虎枕，这枕上的老虎神态逼真，虎虎生威，黄知县十分喜欢。
转眼又过了两年，黄知县有位好友姓周，是邻县的知县。这天，周知县来访，酒席之间，黄知县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地把虎枕的奇妙炫耀了一番，把李窑匠说得神乎其神，周知县听了十分惊讶。酒宴散后，黄知县送走客人，突然发现那对虎枕不见了，只见书案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借虎枕赏玩几日，一定奉还。”留字条的就是周知县。黄知县看罢，急得连声埋怨：“这是我的宝贝，我日日夜夜离不开它呀！”他当即让差役陪同出城追赶，好在周知县没有走远，一会儿就追到了，黄知县说明情况，周知县只得还了虎枕。
黄知县叫仆人用布将枕头包妥系在腰间，急急赶回，哪知半路碰上一匹惊马，撞了黄知县，黄知县摔在路旁，只听“啪”一声，一只虎枕坏了。黄知县惋惜不已，急急把碎片拼凑在一起，一看，那碎片上刻着两行小字：“此枕惊马碰击而碎，彼枕陪大人而终。”黄知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擦了擦眼睛，再细细端详，一字不差！他看了看旁边另一只虎枕，小心收起，带回县衙。
从此，黄知县看到虎枕，就想到李窑匠，就想到第一对碎了的虎枕上留的字，他为官三十年，从县官一直做到巡抚，从未生过一点贪念。六十二岁那年，他卸任归乡，路上经过当年当知县时的那个小县城，便想去看看李窑匠，不料那个卖瓷枕的铺子早就不在了，向周围人家打听，邻居们说了这样一件怪事：那个李窑匠来得怪，去得也怪，黄知县到这里来上任的时候，他来了；黄知县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就走了。
黄知县听后越发疑惑了，但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回到家乡，有一天去清凉寺进香，踏进寺门，望着大殿里菩萨的塑像，黄知县惊呆了：这菩萨的面容，分明就是李窑匠呀！看到这里，黄知县不由想起了一件往事：当年进京赶考，父亲陪着他来到清凉寺，当着菩萨的面，父亲要他立下誓言：今生为官，一世清廉。
黄知县顿时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黄知县为官一生清正廉洁，死后，只有一个虎枕陪葬……
（郑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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