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败的劫持-老孟和大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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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渐浓,玉盘样的月,明晃晃地挂在了天上。老孟和大孟来到河边的大堤下。

    过去每天晚饭后老孟都会带大盂到大堤上去散步。他们先是向南走十几分钟,再折回头向北走十几分钟,然后下堤回家。那时老伴还活着,老孟还被人称为大孟,大孟还叫小孟,大概是儿子和女儿结婚后吧!大孟成了老孟,小孟成了大孟。

    老伴去世后老孟就很少再带大孟来大堤了,一是大堤上过分地冷清,有时候遇不到一个人。再有老伴就埋在这大堤边,老孟不愿勾起太多的回忆。现在老孟和大孟经常去的地方是公园。除了孙子、外孙子来他这看他,或是他去看他们,老孟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大孟去公园。公园也在河边,离大堤不远,每天那里都有许多像老孟这样的老年人。凉亭里一伙是下棋的,花架下一伙是打扑克的。不时有二胡声从东南角的小湖边传过来,那里是一个乐器队的领地。湖边的树林里有一伙喜欢唱歌的老人,偶尔会和乐器队在一起排演一些节目。

    老孟没有固定的伙伴,一到公园他就对大孟说一句,“自己玩去吧!”大孟摇摇尾巴,高兴地去找它的伙伴们了。公园里有很多和大孟一样的宠物狗,它们每天见面都要亲热地打一番招呼。老孟这时候背着手先走到凉亭里看一会下棋,偶尔也杀上一盘,他棋艺不高,三下五除二就让人将死了。离了凉亭到花架下看大家打扑克。打扑克的老人更多的不是注重打,而是注重说,准确讲应该叫说扑克。一个老人甩出一张牌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别人说:“这张,就这张,谁管得起。”另一个也甩出一张牌来说:“你这张有什么了不起,还能大过我这个?”老孟看几局扑克,再到河边听一会乐曲,到小树林里听一会歌,和相熟的人说几句闲话,喊一声:“大孟,我们回家喽!”很快,大孟会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在老孟的腿上嗅一嗅,久别重逢一般亲热一阵,跟着老孟走回家去。

    最近老孟和大孟在公园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要到人都走光后才回家去。家里让老孟感到空洞。孙子和外孙子最近准备着期末考试,儿子和女儿各忙各的工作,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昨天老孟本来打算去看看孙子,想了想又怕影响了孙子复习,摇摇头,还是带大孟去了公园。

    今天老孟要带着大孟上大堤,因为今天是老伴的祭日,五年前的今天老伴离开了他,老孟要去给老伴烧一些纸。临出门儿子和女儿打来了电话,说是太忙了今天实在是脱不开身,改天再补吧!

    上大堤时老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爬了一半说什么也上不去了。已经跑到大堤上的大孟又跑下来接他,使劲摇着尾巴给他加油。最后老孟还是拄着大孟的身体才一步步爬了上去。大孟身上一根根的骨头硌痛了他的手。他说:“大孟,你也老了,瘦得净剩下骨头了。”大孟也该有二十几岁了,它刚捡回来时儿子和女儿还在读初中,放了学就要追得它到处跑。老伴是在一个垃圾箱旁边捡到它的,说:“这条狗跟咱们家有缘,就叫它小孟吧!”这些仿佛是昨天的事情,一转眼他们全老了。

    是初春的天气,大堤上的风有些凉。老孟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大孟往他的腿边靠了靠,过来取暖。夜色下看不到河里的流水,只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哗哗”声从河道里传过来。河心一轮月在水中沉浮着,变幻出一道道奇特的波光。

    老孟带着大孟沿着大堤向老伴的坟上走,迎面遇见一个熟人带着狗在散步,那人叫了他一声,“孟大爷”。大孟在那只狗的身上嗅了嗅,那只狗很高傲,不理大孟,只顾走自己的路。大孟有些失望地跑回老孟身边。老孟说:“不行了吧!老了没人理你喽!”大孟摇摇尾巴,不好意思地在老孟的腿上蹭了几下,乞求他别再挖苦下去。

    老孟蹲在老伴的坟前,开始慢悠悠地给老伴烧纸。火光照亮了老孟布满皱纹的脸和身边的大孟,大孟坐下来和老孟一起注视着面前的火光。有烧过的纸灰被风吹起来,怪异地旋转着,最后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有一些关于老伴的片断也随之从老孟的心里升起来,缠绕着老孟的回忆,久久不肯离开。老孟想起老伴活着时儿子女儿还都没结婚,那时家里总是那么的热闹。最热闹的是儿子女儿的孩子都很小的时候,那时老伴一个人照看着孙子和外孙子,大家每天都能见面。老伴的身体看上去好得不得了,谁也没想到会得那个要命的病。大孟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什么,低垂着头,连尾巴都忘了摇。

    河里那轮月还在水面上漂着,似乎是随老孟来到了坟边。公园里乐器队的二胡声幽幽地传到了大堤上,老孟听出来拉的是《二泉映月》,曲调凄凉而哀怨。不知不觉,有两行泪从老孟的眼睛里流出来,被脸颊上的皱纹分隔得支离破碎,没有落下来就消失在老孟的脸上。大孟昂起头来,嗓子里发出一串“呜呜”的声音,好像在陪着老孟一起哭。

    老孟慢慢站起身,活动活动发麻的双腿,喊一声,“大孟,咱们回家喽!”转身缓缓地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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