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在被子里怔了怔,外面在下雨?但是声音好像不是来自外面,像来自洗手间……房间里有人?
她在被子里僵持着动作蜷缩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她趿拉着拖鞋下了床。
拉开洗手间的门,淋浴居然正滴着水,水蒸气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朝四周望了望,没人。
她走上前,把淋浴头关掉。浴室却没有安静,发出“噗噗”的声音,并且有一股污泥味直钻她的鼻子。
她低下头去,这才发现下水道的小圆孔出口正在喷着污泥,隐隐约约地看到污泥喷出一张诡异的图形,仔细看时,发现那形状并不是自然形成,看痕迹像是被某人用手指头勾勒出来的,像……一张女人的脸。
图形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单词:M—U—R—D—E—R。
谋杀?什么意思?
随着下水道“噗噗”的喷泥,女人的脸在不断地扩张,扩张到她脚下时,她的双腿颤抖不已地后退两步……
突然,她从地面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白乎乎的人影,那人影仿佛要袭击她……
她猛一回头,居然是一个护士。她戴着护士的帽子,还围着口罩,不过眼神很怪。
“怎么了?”那护士问。
“下……下水道出问题了。”文馨故意把音量抬高,用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哦……那我去找人。”那护士怪里怪气地说,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文馨注意到她眼角有一颗小痣。
文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那颗痣。并且,她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又不是做手术,护士这个时候还戴口罩?
她疾步冲出门去,她有种直觉,安妮回来了!那个护士一定是安妮。
文馨冲到病房外面,女人的身影从走廊的拐角快速奔跑了过去。文馨一直追她追到楼梯口。
“安妮,是你对吗?”文馨冲着螺旋状的医院楼梯喊叫,声控灯忽明忽暗。
没人应。
文馨从第三层楼铆着胆子一步步走下楼梯台阶,来到了一楼,四周一片昏暗,什么人都没有。
文馨往前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医院的前台。
前台一个值班的护士都没有,只有几把空座椅,上面还耷拉着护士的衣服,看上去尤为诡异。
墙壁上挂着的人体器官图也在声控灯中若隐若现。
她退了几步,刚想回去,目光掠过大堂的镜子,脑袋被震了一下!
镜子纵深处有一个白乎乎的人正趴在一扇破旧的拉网状安全门上。因为趴得距离太近,网状小格子将她那张脸割裂成一个个菱形的块状!
她刚一回过去,那个白乎乎的人影扭头就跑。
“安妮!”文馨尖叫了一声,立刻冲上去,“当啷”一声拉开安全门。安全门内是一条狭窄的楼梯台阶,她急忙跑了过去。
突然,背后的安全门发出“咔擦”一声巨响!
文馨这才发现自己搞错了方向!她趿拉着拖鞋往回跑,当她再拉安全门时,门纹丝不动,锁住了?看了看四周,没发现门的开关。
她重新上了楼梯,想从上面找到出口,却发现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她不得不下来对着安全门猛拉硬拽,大喊:“安妮你开门!有人吗——安妮,是你吗?有人吗——”
没人听得到她的喊声。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出病房时没带手机。她被困在这个死过道里,出不去了。
她在狭窄的过道里蹲伏了一会儿,喘着粗气。
过道四周有几扇小门,她屏住呼吸踏上台阶,走到一扇门前,想推门,却推不开。她又换了一扇门,还是打不开。根本就没有出口。连个可以按的铃都找不到。
她倚靠着安全门,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要是着火,她非得被活活烧死。
声控灯在她的恐惧中灭了又亮,亮了又灭,背后不知哪扇门仿佛传来“砰砰”的声响,还有“嘶嘶”的叫声。
她恐惧地盯着这些门,似乎随时会有怪物从门内扑出来。
正在她恐惧的极点时,奇迹出现了。
“是你在叫吗?”一个细尖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发现一个女孩站在距离安全门很远的地方。大概是被她吵醒的病人,但是她穿的并不是病服,上身是汗衫,下身是牛仔裤。
文馨说:“是我在喊,你能不能帮我开下门?我被锁在外面了。”
那女孩木木地走到安全门前,开始给文馨开门,她动作很慢,一边低头开门一边咳嗽个不停。透过安全门,隐约可见女孩的头发又黄又糙,再加上一张病怏怏的脸,显得人又瘦又干。因为理发师的身份,所以她对人的第一印象全集中在发型上。
她开了老半天,才把安全门拉开。
“谢谢你啊,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休息。”文馨尴尬地说。
“我没睡,我在等我男朋友呢。你是这里的病人吗?”她问。
“对,我就住在三楼。”文馨说,然后似乎听出有什么不对,她问,“等你男朋友?”
“嗯,等我男朋友……”她咕咕浓浓的,径直对文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突然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咋呼说:“哎呀,你是外国人吧?”
“不是,我是中国人。”文馨说。
“中国人……”她似乎有些不信,拿出一副询问的架势来,“那说说你叫啥名字?”
“我叫关文馨。”
“哦……”她表情由严肃变成了悻悻然,“好像是个中国名儿哦。”
文馨被她逗得有点乐了,问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冯蕾,大名儿冯蕾,小名儿冯蕾蕾。”她爽快地说。
“冯蕾?真是谢谢你了,不过,这么晚了……还在等你男朋友?”
“晚吗?我天天都这么等。”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幸福感。
“这儿太黑了,我看我们还是先上去吧。”文馨说着,就沿着楼梯的方向走,可是那女孩并未追随,文馨回过头来,发现那女孩还杵在原地。
“我就住这。”她笑笑说。
“住这儿?”文馨讶异地看了看四周,“啊……你住一楼啊,哪一间?”
冯蕾指了指过道:“那,我就住最里面这一间。”
文馨回到安全门前,朝着过道望了一眼,漆黑隆冬的。
“你要不要进去坐坐?”她说。
文馨本来是不想进去的,但总觉得病人住这种地方不太可能,于是便随着冯蕾走了过去。
冯蕾一打开门,一只大老鼠便从里面蹿了出来,吓得文馨“啊”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
“你生了什么病?怎么会住这儿呢?”
“肺水肿……大概是……”她的言语中好似藏着什么,又说,“医院病房都满了,我就住这儿了。”
文馨不免追问:“你家里人呢,同意让你住在这儿?”
“我家可远了,我不是上海人。”她憨笑着说,“快进来坐。”
文馨进去之后,别说坐的地方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没灯,冯蕾点亮了一只蜡烛。借着微弱的光,她大致能分辨出这应该是一间储物室,空间不大,有窗子,但窗子是扇被封住的“死窗”。除了有一张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小床和一张没什么东西的桌子外,就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械,甚至还有消防器之类的东西。
这种地方怎么能让病人居住呢,连条干净的被子都没有。戴院长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病人?
“你坐床上好了。”冯蕾屁股一撅,坐到了桌子上。
文馨坐到床上,感觉这床单薄的很,木板床,挺铬人的,于是问她:“上海一个亲人都没有?”
“瞎说!”她音量一高,吓了文馨一跳。她立刻眨巴眨巴眼睛,透着种幸福对文馨说,“都说了咱有男朋友。”她用了“咱”,文馨听她口音大概是北方一带的。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文馨,“我男朋友,帅吧?”
文馨接过照片看了看,是冯蕾和一个小伙子的合照。照片上的冯蕾和现在不太一样,没这么白,皮肤晒得黝黑,笑容灿烂,很健康。小伙子更黑,愣头愣脑,土里土气。
“帅……”文馨尽量让自己说话不要伤害了别人的自尊,“可是……病人住这不太合适,你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病房满了你应该换家医院才是。”
“谁叫咱没钱呢。”她语言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穷困,但是语气乐观,“有的住就不错啦,我男朋友都三个月没来接我了。”
文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三个月他都没来看你一回?”
“嗯,三个月前我游泳时不小心淹水了,我男朋友就把我送到这家医院来了。但咱们没钱,所以我男朋友出去借钱去了……”说着,她走到门口,指了指木门上她刻下的痕迹,一条一条的数着,“这不,都第93天了。”
现在的男人多数都不靠谱,三个月都没回来一次,不会是……逃避责任,变心了吧?文馨嘀咕着,但没说出口,她重新看着手里的照片,又看看面前的女孩,顿时充满了同情。她把照片还给她:“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接你?”
“鬼才知道,他说他会回来的,我天天等。”她把照片放回口袋,开始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姐啊……”
“怎么了?”看得出冯蕾有什么难言之隐。
“虽然咱俩才认识,但我看得出你像个好人,我要是说了……你别说我不要脸啊,你要是出院的话,能不能帮我去找找我男朋友?我也是没办法了,照理说,我要是实在付不起医药费是可以跑的,但我不想跑,欠医院的债逃跑是犯法的吧?我可没钱打官司……弄不好要坐牢的……”
她的语言虽然有些滑稽,但文馨却严肃地说:“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我让我男朋友帮你去找找。”
“真的?”冯蕾立刻多云转晴,“文馨姐你真是大好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小忙而已。”文馨虽然掏出手机记下地址,但心里总觉得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出院……”冯蕾说,“姐你知道吗,这家医院挺怪的。”
“怪?”
“嗯。”冯蕾朝四周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大,神秘地说:“……有鬼。”
“瞎说什么。”文馨的背脊有些发麻。
“真的,我可不是瞎说,”她的眼神充满警惕,“自从住进这家医院以来,我总能看见那些东西……我跟你说,上星期重症病房有个小女孩出车祸被送来后死了!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昨天晚上还见她在花园里荡秋千咧。”
冯蕾的一番话说得文馨彻底不自在了。
“起鸡皮疙瘩了吧?”冯蕾说,“以前我也不信这些,但自从进了这家医院后,我总是看见些怪东西。我觉着这医院不是个干净地儿,指不定赚了多少黑钱呢。”
“也不能那么说,医院都一样啦。”文馨说,“再说你那是迷信。”
“好吧,不信拉倒……对了,”她重新打量了下文馨,“你看起来好像没病嘛,为什么住院?”
“我……”文馨本来不想说的,但见冯蕾把自己的事儿都说了,她也把自己被安妮绑架,在大街上醒过来,失忆,找安妮的父亲,住院的事等都告诉了冯蕾。
“靠!”她口出脏字,“他女儿都失踪了他还给你看病?”见文馨没说话,她又说了遍:“他女儿都失踪了他竟然还给你看病?”
“是啊,都这样了他还给我看病。”文馨有些难为情,好像很愧对戴院长似的,不料冯蕾还没说完呢,她接着说:“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啊!”文馨万万没想到冯蕾会这么想,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给我看病我可以理解,我失忆了,他大概是想通过我多获取一些她女儿的信息,找他女儿吧。”文馨实话实说。
“啊呀,姐你太单纯了!”她说,“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你这样太危险了,你难道就没想过院长很可能和他女儿一块合谋害你呢吗?”
文馨听到“合谋”这个词儿一震。不可能吧?她可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面前的冯蕾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好像是在为她担心,又像是在同情她。她本来是同情冯蕾的,怎么倒反过来了?
二人聊了大概半个钟头,本来文馨睡不着,倒是可以多聊一会儿,但冯蕾刚才的话却不断地盘旋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文馨再次道谢后回了病房。她首先冲进洗手间,可是地板亮堂堂的,别说污泥了,连一丝水迹都没有。
她有点疑惑了,难道是打扫过了?那个护士不是安妮吗?
第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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