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轩说到这里，突然怔怔地发起呆来，我也呆呆地看着他，这个故事一点儿也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像我从前听过的故事。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没有去打断他，他过了片刻，又用那种平淡无奇的语调，继续给我讲着故事。
“虽然当了储君，但小王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后提防着他；国王呢，也给小王子出了一个难题。国王说，你既然是储君，那么就应该为天下臣民做一个表率。
这个国家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于是国王叫小王子带兵出征攻打一个以骁勇善战为名的邻国，而且只给他一个月的期限。”
“这个小王子，可真是可怜。”我追着他问，“那小王子后来获胜了没有？”
“后来……”袁清轩一跃而上河边的一块岩石，他抱着头在岩石上沉思了一会，后来又重新躺下去，一脸的淡定，“后来小王子自是胜利了，于是他做了国王。好了，讲完了，睡觉。”
我那时候意犹未尽，觉得他这个结局太过草率匆忙了，于是扭着他继续说，谁知他再也不肯开口，只是躺在那块岩石上，幽幽的望着星空低垂。
后来我知道了，知道了他说的那个小王子原来就是他，那个恶毒的王后原来就是养育了他二十几年的太后！
于是后来便有了那一场惊天巨变，就有了太后自尽当场……而他，在历经了人心冷暖，世事炎凉之后，也终于长成了一代君王。
他不肯受制于任何人，但凡敢于算计他的，他都绝不会放过！
因为曾经的那些伤害，他变成了一个魔鬼一般的人。对，也许大家都说对了，做皇帝的人，便是要心冷血冷，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而眼前这块巨大的伤疤，不用问，只怕便是当年出征邻国时留下来的伤痕。
其实我知道，他也不是不可怜。
可是他将自己所受的痛苦，全部转嫁到了身边的人身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顿了一顿，下一秒就想起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事情，他如此不择手段的利用我，就算利用我也就罢了，他还不肯放过我肚子的孩子……那个才只有两个月的幼小生命，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还有他对后宫中女人的冷漠和无情，还有徐妃临死前拉着我的手叫的那一声“陛下”！……我胸中的痛悔愈发汹涌。
可是这么一错神的工夫，他已经把我按在地毯上，狠狠地将我的胳膊拧起来了。
我用脚乱踢乱踹，他只得压着我。不让我乱动。我颈子里全是汗，连身上的中衣都黏在了皮肤上，这一场架打得他额头上也全是汗珠，有一道汗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滴进了他穿着的黄色皮草夹袄里。
接着又有一颗更大的汗珠流下来，一直淌到下巴上。
眼看就要滴下来，滴下来可要滴到我脸上。我忙不迭地想要闪开去。
袁清轩却以为我要挣扎着去拿不远处的另一尊铜狮子，他伸手就来抓我的肩膀，没想到我正好拧着身子闪避。只听“嚓”一声，我肩头上的罩衣就被撕裂了。
他的指甲划破我的皮肤，非常疼。我心中恼怒，弓起腿来就打算踹他，但被他闪了过去。
外头突然响起沉闷的雷声，冬雪天的惊雷总是那样沉闷。一道紫色的电光映在窗纱上，照得殿中亮如白昼。我看到他脸色通红，眼晴也红红的，就像悬喝醉了一样，突然摇摇晃晃地又向我扑过来。
这次我早有防备，连滚带爬地就躲了过去，可是那条拖的长长裙摆的裙子却被他扯住了，我踹在他的胳膊上，但他没有防守，反倒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腰带。
本来我的腰带是司衣的宫娥替我系的双胜结，那个结虽然看上去很复杂精巧，实际上一抽就开了。
他三下两下就把腰带全扯了下来，我还以为他又要把我绑起来打，心中大急，跟他拉着那条带子用力扯住。
外头的雷声密集起来，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劈开夜空，风徒然吹开窗子，殿中的帐幔全都飞舞起来。
不料他突然一松手，我本来用尽了全力跟他拉扯，这下子一下就往后跌倒，后脑勺正磕在一尊歪倒得铜狮子之上，顿时痛得我人都懵了，半晌也动弹不了。
袁清轩的脸占据了我整个视野，他凶狠地瞪着我，眼睛都像要喷火似的。我觉得他随时会举起手来给我一拳，可是他去没有。
外头的雷声越来越响，闪电就像劈在屋顶上，他突然低头，我原以为他要打我，可是他却狠狠咬住我的唇。
他呼哧呼哧的咬着，我觉得他想把我嘴唇上的肉给咬下去一块似的。
我怒了，于是也趁着他进攻的时机狠狠的回敬他。
他把我的嘴唇咬破了，我把他的舌头也咬了，他流血了还不肯放开我，反倒贪婪的吸吮着那血腥的气息。
我疼的咝咝作响，口水都流出来了，恨不得拿把刀解决了他。
可惜我的匕首被他扔的远远的，实在够不着。
他的声音几近凶狠，他的面目也狰狞，他狠狠地逼问着我：“你说我拆散了你和李季云这对野鸳鸯？你说你爱他？！”
“你怎么会爱上他的？”他狠狠的逼着我，眼睛里喷出来的火就要把我一下子烧成灰烬。
我拼命挣扎，拳打脚踢，他却全然不在乎，拳脚全部生生挨下来，就是不管不顾地扯着我的衣服。
我最后哭了，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管自己的感受，从来不肯体谅别人分毫。
他给我这么多的痛苦，我为什么要让他好过？
于是我狠狠的回敬他的恶毒：“李季云就是好，比你好一千倍！比你好一万倍！”
他重重的摔了我一个耳光“啪”的，一下子差点没把我打晕过去。
我没想到他真会出手打我，两耳顿时震的嗡嗡作响。
我放声大哭。
我哭得那样大声，袁清轩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他简直像是要把我撕成碎片，狠狠的撕碎我身上厚重的衣服，然后嫌恶似的往大殿的地面上狠狠一丢。
他的动作简直是带着某种痛恨的劫掠。
而我是一只束手就擒待宰的羔羊。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我一直哭着喊着救命，可是就是没有人跑过来救我……我心里明明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幻化成了一个恶魔。
他再也不是我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那个袁清轩。
袁清轩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就像是我曾经见过的纪录片中大沙漠里头受伤的孤狼，他的神色那样可怕，那样凶狠。看着我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下去。
他终于将我的嘴堵了起来，咸咸的眼泪一直滑到我的嘴角然后被他吻去了，他的吻像是带着某种肆虐的力道，咬得我一下下的生疼。
外头“刷拉拉，叮叮咚咚”的一阵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细物敲打窗棂的声音。
原来竟然是下冰雹了。片刻间轰轰烈烈的细碎冰雹就密集砸了下来。冰粒子打在屋瓦上，像是有千军万马挟着风势而来，天地间只余噼啪作响的敲击声。
那节奏就像一阕进行曲一般，挑动着万物衰败枯竭的神经。
他发狠似的狠狠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痛的惨叫一声，殿中的灯火被风吹熄了，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床帏。
鬼魅的大殿，我被一个恶魔一般的男人疯狂的掠夺着。
我眼睛都哭肿了，天快亮的时候冰雹停了，檐角稀疏响着的是冰雪积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结冰的飞檐上的铜钤被风吹动，勉强发出冰碎之后的声音。
殿里安静得像是坟墓，我哭得脱了力，时不时抽噎一下。
袁清轩从后头搂着我，硬将我圈在他的胳膊里。我不愿意看到他的脸，所以面朝着床里，枕头被我哭湿了。
我还因为抽噎在发抖，只恨不能杀了他。
他说：“绾绾，我以后会对你好，你忘了那个李季云好不好？我……我其实是真的……真的……”他连说了两遍“真的”，可是后面是什么话，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我继续哭泣，嗓子早就嘶哑的说不出话来。
他或许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我猛然就回过头，因为太近，他本能地往后仰了仰，像是我的目光灼痛了他似的。
我想我的眼底带着恨。
对一个不懂得爱的人，我想唯有恨才能与他对视。
我一字一顿的对他说：“你以为你这样对我，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了？我告诉你，我恨你！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李季云！”
胸腔里有喷薄而出的恨意，随着这句话尽数释放出来。
就如同每个人心底的小恶魔一般，朝我奸佞的笑着。
我屈服了，我想我需要发泄，发泄我那些被伤害被践踏的感情。
我想，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他的脸色。
他整张脸上都没有血色了，他本来肤色白哲，可是这白皙，现在变成了难看的青，就像是病人一般透着死灰。
他怔怔地瞧着我。
我无比痛快地冷笑，挑眉看他：“李季云比你好一干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你以为这样欺负了我，我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没错，我们总是容易被狗咬，可是咱们不能咬回去起码也踢他一脚不是？
那一刻他的脸色让我觉得痛快极了，可是痛快之后，我反倒是觉得一脚踏虚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的眼睛里失了神采，他的脸色也一直那样难看，我原本以为他会同我争吵。
或者将我逐出去，再不见我。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慢慢的找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穿着，跑回了未央宫里。
他坐在床上，继续失神。
未央宫里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受了伤，手腕脚腕上都是淤青。而袁清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是被我抓伤的，就是被我咬伤的。
宫人们不禁窃窃私语，师师为此觉得十分尴尬，一边替我揉着淤青，一边说道：“娘娘应当待陛下温存些。”
我没有一刀杀了他，已经是天大的温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够，我会真的杀了他的，我甚至想过等他睡着的时候就杀死他，可是他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
他昨夜抱着我，一夜未睡。
只怕他也害怕我真的起了杀机，趁着他熟睡时把他给抹了脖子吧！
所以他不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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