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绘春一直独自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盏灯,那盏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她看着我,并不做声。
我身上还备有早就准备好的迷药,藏在衣袖里,只要轻轻一挥手,她就不会在吭声了。
但是我却没有出手,我想她在这里等着我,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况且如果她要阻止我出宫的话,我早就走不到这里了。
不防此时绘春却忽然叹了口气,吹熄了灯笼扶着膝盖坐了下来。
“娘娘,奴婢知道您要离开,但是您不知道,皇上也早就知道您的打算了。”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是后面那半句话让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他早就知道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他配合我做的一场戏?!
就在方才我还相信,相信他在梦里对我说的那句:“对不起……”。
我真是自作多情,原来他早就巴不得我自己离开了!
我伸出胳膊,抱了抱她绘春的身子,我感激她将这一切真相告诉我。我低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好了,绘春,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师师不知道这件事,你有机会帮我告诉她,我会想你们的。”
绘春的胸前鼓鼓的她取出一包东西,递到我手里:“娘娘,您带着这些吧,会用得着的。”
我摸索着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金灿灿的首饰!
其实我随身带了一些银票和金子,就是为了路上方便所备的。但我没有想到,绘春会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其实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人心也不尽是卑劣。
“谢谢你,绘春,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又抱了她一下。
“娘娘……”绘春的眼珠子还瞧着我,她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光,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我鼻子一酸,就想掉下泪来。
别了,我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地方,这个金碧辉煌繁华如斯的皇宫,还有,曾经与我一起度过这些日子的人们,我要走了!
我知道多留一刻便多一重被人发现的危险。
所以我实在是拖延不起时间来依依话别了。
我含着眼泪,用力再抱一抱绘春,然后悄悄把她给我的那包首饰藏好,顺着小径溜出了那扇小门。
这扇门是留给杂役出入的,门外就是一条甬道。今夜是除夕,全部禁军都领了赐宴,现在估计酒足饭饱正在睡梦之中。原本严实的守备之中,现在只有少数的守军哨岗还在勉强坚持着。
可是我已经打听出来了,他们在半夜三更时分会吃一顿宵夜,然后继续一晚上的执勤。
我的机会就在他们吃宵夜时,从一道不太高的御花园护墙里面翻出去,出去之后就是一条小河。河里早就停靠了一条船,我便要划着那条船悄声赶在黎明前出去。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我手脚并用终于爬上了那堵墙,然后又翻到了那条船里。
然后一直到天快要朦朦亮了,才钻进了米罗的酒铺。
米罗正在等着我们。这是一条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的路途,包括师师在内,她都不知道,我原来不是要回白云观,而是要随着西域商船离开这个国度。
她低声告诉我们说:“向西去的城门必然盘查得紧,只怕不易混出去。今天有一队高丽参商的马队正要出城去,他们原是往东北走,我买通了领队的参商,你们便跟着他们混出城去。那些高丽人身材矮小,你们混在中间,也不会令人起疑。”
她早预备下了高丽人的衣服,还有帽子和胡子,我装扮起来,换上高丽人的衣衫,再黏上胡子,最后戴上高丽人的帽子,对着铜镜一照,简直就是个身材矮小的高丽商人。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亮起来,街市上渐渐有人走动,客栈里也热闹起来,隔壁铺子打开铺板,老板娘拿着杨枝在刷牙,胖胖的老板在打着呵欠,跟米罗搭讪说话。
那些高丽人也下楼来了,说着又快又绕舌头的高丽话。自从骁骑大将军梁达平定高丽后,中原与高丽的通商反倒频繁起来,毕竟商人逐利,中原有这样多的好东西,都是高丽人日常离不了的。
米罗向高丽人打了招呼,原本她计划着是让西域商队带我出去的,可是现在因为临时变动,所以不得不另外加了银子给高丽人。
我知道她办这事委实不容易,所以当下便取了些银子出来,让她去打点那高丽人的领队。
我们同高丽商人一起吃过了饼子做早饭,便收拾了行装准备上路。这一队高丽商人有百来匹马的马队,是从高丽贩了人参和药材来,然后又从上京贩了丝绸茶叶回高丽。
我暗暗看着他们的装备,心道原来丝绸之路就是这样被走出来的。
看来从古到今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更坚定了我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马队在院子里等着装货,一箱一箱的货物被驼上马背。那些马脖子上挂的铜铃咣啷咣啷……夹在吵吵闹闹的高丽话里,又热闹又聒噪。
我骑着一匹马,夹杂在高丽商人的马队里,跟着他们出城去。
一路上都很顺利,只有在出西门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因为九门之外就是京师大军的管辖之外,所以出城的关卡最严的当然是西去的城门,据说出西门的人一般都被逐一搜身,稍有可疑的人就被扣押了下来,送到京兆尹衙门去了。
我心中有鬼,只有暗自安慰自己,应该可以蒙混过去的。
因为每个人都要盘问,城门口等着盘查的队伍越排越长,我等得心焦起来。好容易轮到我们,守城的校尉认真验了通关文牒,将我们的人数数了一遍,然后皱起眉头来:“怎么多出一个人?”
领队的高丽人比划了半晌,夹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才让守城门的人明白,他们在上京遇上家乡的一个同伴,原是打仗之前羁留在上京的,现在听说战事平靖了,所以打算一起回去。
那人道:“不行,文牒上是十四人,就只能是十四人,再不能多一个。”
看来是高丽商人领队不肯贿赂这校尉,所以大初一的被人找了麻烦。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校尉开始不耐烦起来。
我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学着高丽人说中原话的生硬腔调比划道:“官长,那我,留下。他们,走。”
那校尉将我们打量了片刻,又想了想,将文牒还给领队,然后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另一个畏畏缩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高丽人,说:“他,留下。你们可以走。”
果然中计!我想这校尉不会那么听话顺应了我的要求的,再加上领队不识趣的胡搅蛮缠,此时只怕他早已不耐烦了。
这下子领队的高丽人急了,比划着和那人求情,说要走就一起走,我也帮着恳求,那人被我们怪腔怪调的中原官话吵得头昏脑胀:“再不走就统统留下思密达!”
我差点没被校尉大人这一句外语给雷翻过去!原来做个守城门的校尉也是需要精通各国外语的,顿时心中油然起敬!
我们犹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围着那人七嘴八舌,这时后面等候的队伍越来越长,更多人不耐烦了,纷纷鼓噪起来。
这出城的人群中除了各国商队,还有从中原出发去其他地方的民众,本来天朝与高丽多年交战,中原人对高丽人就颇有微辞,现在更是冷嘲热讽,说高丽人最是喧哗不守规矩。
那些高丽商人气得面红耳赤,便欲揎拳打架。校尉看着这些人就要打起来,怕闹出大事来,更怕这里堵的人越来越多,连忙手一挥:“就刚才我指的那个高丽人不准出城,其他的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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