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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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丈夫已经十几天没有回家了,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他对我说陪客户去香港了,他的小学同学却打电话到家里来找他。我说,他去香港了。他的小学同学对我说,什么时候去的?我说,好几天了。他的小学同学说,不会吧,他昨天还带人到我的医院来过。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的小学同学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可我不想听,我挂断了电话。

    我并不关心我的丈夫在哪里,我一个人在家感到很自在。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告诉过方茵梦我的电话,当电话铃响的时候,我以为又是我丈夫的小学同学,所以我没有接。但是,电话铃声不停地响,一副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只好拿起电话。我冲着电话说,我丈夫不在,有事打他手机。我听见电话里传来笑声,很清脆的那种,然后我听见了方茵梦独特的声音,何香锦,是我。是的,是她,只有她才叫我的全名。别的人不是叫我小何就是叫我香锦,当然,在云雾山的时候,别人也叫我何医生。到了深圳以后,人家叫我何小姐或张太太。

    我握着话筒的手有点抖,我把贴在脸上的话筒拿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对着话筒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变得镇静起来,我说,茵梦,是你?你在哪里?方茵梦告诉我她和她的丈夫到深圳参加一个精神病学的年会。她的丈夫就是肖文莱,那个一直住在云雾山的病人。方茵梦治好了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听起来像一个传奇故事。但它确实是真的。

    我相信治好肖文莱的,不光是方茵梦的医术,更多的,是她的爱。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清楚地记得方茵梦从病房幽暗的走廊走过时的情景,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她娇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工作服里,仿佛一个即将逝去的梦境。精神病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似的,刚到云雾山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独自走过病房长长的走廊。但只要方茵梦一路走过去,最狂躁的病人都会安静下来。方茵梦的身上有一种光芒,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铁护栏里面的病人也看见了。她走过病房长长的走廊的时候,常常让我想起天使飞翔在幽暗的教堂里。阳光被教堂窗户的花玻璃折射过后,柔软地披在天使的翅膀上。

    我和方茵梦最后约好在阳光酒店的大厅里见面。她要下午才有时间。

    挂断电话,我把剩下的半瓶酒倒掉,然后,放了一池热水。当我脱光衣服的时候,我看见我的皮肤松弛了,松弛的皮肤从各种角度往下坠着,像各种各样伤感的姿势。

    我躺在热水中,热水像小蚂蚁一样咬着我的皮肤,仿佛在我的皮肤上咬出许多细小的裂口,我感觉到体内的酒精从皮肤的小裂口中渗了出来。我换了好几次热水,直到我觉得身体里的酒精都渗出来了,我才从浴池里爬起来,穿上衣服。

    我的身体在衣服里面,失去了重量一般轻飘飘的。

    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很担心自己会被一阵风吹得飘起来。但是,没有风。连阳光也不强烈,下午的阳光柔和得像一个中年男人疲惫的目光。

    阳光酒店的门口,有一个工人推着割草机在割草,草的汁液从断裂的地方流出来,散发出清清的芳香。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草的芳香味儿吸到我的肺里。

    隔着酒店的玻璃门,我看见了方茵梦,她偎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边,那个男人的头发似乎有点花白了,他们两个都不年轻了。他们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看上去和一对平常的夫妻没什么两样。

    玻璃门在我的面前自动地打开了。我走到离方茵梦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方茵梦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我伸出了双手。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涩的香味,我的眼睛一热,酸涩的潮水突然从眼睛里面涌出来,模糊了我的双眼。

    原载《芙蓉》2005年第5期

    难忘一个下午

    川妮

    鄢时候,我还在成都。有一天,我去安慰一个离婚的女友。女友和丈夫曾经非常相爱。他们的爱情感动过很多人,没想到结婚还不到十年,竟然到了离婚的地步。女友坐在沙发上,眼睛虽然看着我,我却觉得她什么都没看见。女友的家明显地零乱了,冷清了,花瓶里的花枯死了,家具上蒙了一层灰。女友的家原来是非常整洁的。不管什么时候去,花瓶里总是插着时令的鲜花,散发出淡淡的番。我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女友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反反复复只问我一句话,为什么我们的初衷和结果如此不同?女友已经不哭了,她流过太多眼泪的眼睛显得格外空洞。我不能回答她,只有静静地陪她坐了半天。

    回到家里,我觉得格外疲倦。那是下午。外面的天阴阴的,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了三杯很浓的绿茶,绿茶让我脑袋里面的细胞高速旋转起来。我好像听到细胞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回答不了女友的问题。的确,离婚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岂止是离婚,在生活的各个领域,我们都在背离自己的初衷。我们为了生存而放弃了理想,我们为了欲望而放弃了爱情,我们为了事乐而放弃了自由……当然,每一次的妥协和放弃都是有现实的丰厚回报的。我们因此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和知觉,而变得心安理得。无处不在的背离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现状。我们已经习惯了。原来生活的残酷是这么的不动声色f这一想,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那一天—我一直在书房坐到天黑。黑暗中,从窗户外面的街道上传来几个人的喧闹声,男男女女谈论着刚才在茶馆里打过的麻将,分析着彼此的得失与手气。他们走了很远了。我还听见他们在大胄相约明天一起到茶馆打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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