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金森全集-卷四 书信选集1855-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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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生,去死,用胜利的身体再去

    攀登……不是小学生的作文!”

    178

    致苏珊·吉尔伯特(狄金森)

    华盛顿,1855年2月28日

    亲爱的,在向阳的地方,枫树开花,青草碧绿,像夏天一样温馨—这几乎不可能仍是冬季。一想到你已经来了,就使我心中的小草猛长,每只红雀都开始歌唱。

    亲爱的孩子们—玛蒂—苏—为了看你们一眼,为了听到你们温柔的声音,我将不惜任何代价。排场—宫廷—礼仪—它们都属于尘世—不会进入天堂。

    你愿不愿意给我写信—为什么以前不写呢?我日夜等待,望眼欲穿,你依然不来。你若爱我,就快来吧—你知道,我们凡人的生活不是永恒的。你更想让我写什么—写我在这儿所做的事,或者写那儿我所爱的人?

    也许我会把这两样都告诉你,但是“最后一个将是第一个,第一个将是最后一个”。我希望你在家里—我每时每刻都来到你的房门口。我在想:假如醒着时你跟我在一起该有多美,我入睡时和你聊天,将会更美。

    孩子们,当我想起你们时,我觉得我不能再等待,一贯都是这样。由于这种牺牲我将会更爱你们。

    我昨天晚上收到了奥斯丁的信—我觉得他认为我们将会忘记家里的事—告诉他“别这么想”,孩子们—奥斯丁错啦。他说我们忘记了“马,猫和天竺葵”—已经不记得帕特了—建议卖掉农场,和妈妈一起搬到西部去—提出花都扎成束送给他的朋友们—打算穿着晨衣到华盛顿来羞辱我和维妮。即使他“衣着随便”,我也很高兴见到他,无论他什么时候来,保证都会热情接待。我得承认,那些猫不像在家时那样吸引我的注意了,然而我还是满怀柔情,记惦着他们;至于那些甜美的花,我不在家时,仍会记得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迸发的花蕾。告诉奥斯丁,不用怕!我的思想不会闲,就连家里的鸡毛蒜皮都操心,但这儿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闹嚷嚷,乱哄哄,有时给家里写信时,也不能随心所欲,停下来考虑考虑细节。有天晚上,维妮在这儿的接待室里遇见了一位名叫萨克斯顿的先生,那位先生向她打听他在阿默斯特的亲戚。维妮兴高采烈地把她所知道的有关你们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又一个晚上,她带我到他那儿去。我们在走廊里走了很长时间,谈论你们—我的孩子们,我们争先恐后地夸赞我们深爱着的人。我把你们俩的情况都给他讲了。听到你们这么多的情况,他似乎大喜过望。他昨天早晨离开了华盛顿。我来这里以后,身体一直不大好,这就使我有理由不参加一些娱乐活动。尽管如此,我比过去还要快乐。维妮今天早晨在睡觉—她一直和这里的几位女士在外面散步,所以显得很累。她也谈了你的许多情况—她非常想见到你。代我向你姐姐问好—替我亲亲小德怀特—见到阿比、埃米时代我问候问候,也向亲爱的德怀特先生及夫人问好—告诉妈妈和奥斯丁,他们不必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们就要把他们忘了—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发现她们弄错了。虽然父亲尚未决定,但我们想我们下周将去费城。伊莱莎几乎每天都写信,好像对我们不耐烦了。我不知道我们将在那儿待多久,也不知道在纽约待多久。父亲还未决定。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你会给我写信吗?

    真挚的—艾—

    从2月中旬到3月上旬狄金森姐妹跟父亲在华盛顿逗留,返回时,在费城拜访了科尔曼一家。“小德怀特”是苏珊的姐姐哈丽叶特的最小的孩子。

    179

    致J.G.霍兰夫人

    费城,1855年3月18日

    亲爱的霍兰夫人,米妮及霍兰医生—我悄悄地离开了一起的人来给你们写封短信,说一声我仍然爱你们。

    我现在不在家—我离开家到今天正好五个星期,暂且还不回马萨诸塞。维妮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在许多新路上溜达。

    父亲在华盛顿时,我们在那里住了三个星期,最近两周住在费城。我们过得十分愉快,看了许多漂亮的东西,听了许多奇妙的事情—许多漂亮的女士和高贵的绅士跟我们握手,对我们笑脸相迎—一路上阳光格外灿烂,以壮我们的行色。

    这里就不讲我所见到的东西了—那种优雅、那种气派;你们是不想知道王公贵妇所戴的钻石的价值的,可是你们如果没有到过秀丽的弗农山,我愿意告诉你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我们是怎样乘着一只彩船顺着波托马克河漂流而下,然后跳上河岸—我们是怎样手拉手悄悄地沿着纵横交错的小径,一直走到乔治·华盛顿将军的墓地,我们是怎样在墓旁驻足,谁也没说一句话,然后我们又手拉手继续往前走,尽管看了碑文,思想感情依旧,我们是怎样走进门去—拉起他最后一次回家时拉起的门栓—多亏光明天使从此以后使他进了一道更亮的小门!噢,如果不使你们厌倦的话,我将用长长的一整天向你讲述弗农山的情况—如果我们活着能再次相见,我会找时间给你们讲的,上帝保佑我们能如愿!

    我们远离已经这么久了,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把我们全都忘了。但愿你们没有—在离家之前,我很想写封信,可是当时实在太忙,结果时光就这样飞走了。我当时相信等我不太忙的时候我要请求你们的原谅,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们还会不原谅我。今天是不是太晚了?即使你们生气了,我将一直祈求你们,直到你们生厌,只好接受我的请求。我觉得我们在斯普林菲尔德见过面已有很长时间了,米妮和哑铃似乎很模糊—很模糊;我有时怀疑我是否过去在做梦—然后,是否现在还在做梦,然后是否我过去总在做梦,是否没有这样一个世界,没有这些亲爱的朋友,我为他们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感谢上帝有这样一个世界,我们所爱的朋友永远居住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所大房子里。我担心我变得前后不一致,但是和我的朋友相见的确使我非常高兴,所以使我完全忘记了时间、感觉等等。

    我珍爱的朋友,如果你们在我回家以前不忘记我,并且变得更明智,我会再给你们写信的,而且写得更加得体。我以前为什么没有问:你们身体是否健康,精神是否愉快?

    健忘的

    艾米莉。

    国会于3月4日星期日休会,爱德华·狄金森估计在星期三到家。有人推测狄金森姐妹同父亲一起离开华盛顿,父亲把姐妹俩安排到费城后就回家了,两姐妹则在科尔曼家做客,因为科尔曼夫妇的女儿伊莱莎是艾·狄早年的朋友。科尔曼一家是拱街长老会的会员,查尔斯·沃兹沃斯是该会的牧师。

    184

    致约翰·L.格雷夫斯

    1856年4月末

    今天是星期天—约翰—大家都到教堂去了—一辆辆马车过去了,我出来站在青草地上听圣歌。

    三四只母鸡跟着我,我们并排坐着—趁她们高叫、低语的时候,我把今天我所看到的和我希望你能看到的讲给你听—

    你记得把我们和斯威策先生隔开的那堵快塌的墙—还有快倒的榆树和常青树—还有其他快倒的东西—它们在简简单单的十二个月内萌发,凋谢,开花—啊—它们在这儿,我头上的天空远比意大利的还要晴朗,蓝眼睛上上下下观望—瞧—从这里放眼望去,上天堂的路依稀可见!这儿有旅鸫—刚刚回家—有荒唐的乌鸦—还有松鸦—你信不信—真没想到,这儿有一只大黄蜂—不是夏天带来的那种—约翰—雄赳赳气昂昂的蜜蜂,而是打扮入时、像娘儿们的那种。很多快乐的东西—我得描绘,约翰,假如你和我在一起,在这四月的草地上—还是有凄凉的景象—到处都有半截入了土的翅膀,去年还拍动着—一根腐烂的羽毛,一所空空的房子,一只鸟曾在那里住过。去年的苍蝇在何处,跑他们的差去了,去年的蟋蟀也倒毙了。约翰,我们也在飞腾—凋零—还有那首歌“躺在这儿”,现在就挂在爱我们的嘴上—将会哼一阵子,很快就会消亡。

    去生,去死,用胜利的身体再去攀登,下次,大显身手于高空—不是小学生的作文!

    认为我们能够永恒,这是一种乐天的思想—空中和地上充满了逝去了的—完结了的生命—这种应许的复活,确实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东西!祝贺我—约翰—老兄—“祝你健康”—因为我们俩每一个都有两条命,所以不必吝惜“眼前存在的”这个—

    哈—哈—如果哪一个有能耐—我们就是一支回旋曲!

    谢谢你的来信,约翰—收到信我很高兴—两封都收到我更高兴,我的确很高兴看见—在你心中,是否还有一封,有天要给我寄来—当你忧心忡忡时,知道“昔日”还有它自己的位置,倒令人欣慰—冷僻的角落仍然有它们的常客。在更加纷扰的忧虑、更加枯燥的日子里,在蜘蛛网似的东西已屡见不鲜时—把过去的一切封存起来,像一首歌谣曾经吟唱又湮没了那样,怀念故交,洒一滴泪,如果一个努力的吟游歌手偶然唱歌的话。

    我很高兴,你能在一所学校教学—欣慰的是这工作很愉快—对你新朋友的—文质彬彬感到有趣—我知道每当你成功时,我总会觉得高兴自豪。我还是弹奏那稀奇的老调,在真诚的时辰过后,它们总是萦回在你的脑际—以它们的悲哀和欢乐把亲爱的苏唤醒,并使我癫狂—那个春天—那些令人欢欣鼓舞的日子—离我们何其遥远—我们的四月先上天堂—但愿我们能在那儿跟她相见—就在“父的右手”。记着—约翰—虽然你四处流浪—那些没有去流浪的人将记着你。苏和玛蒂向你问好,维妮的问候也在这儿,如果你愿意,请再给我写信—

    约翰·格雷夫斯于前一年8月毕业,这时正在新罕布什尔奥福德镇的奥福德中学任校长。他新近和该校一位创办人的女儿—范妮·布里顿订婚。信里提到“我们的四月”很可能是回忆两年前的那段时光,狄金森一家那时正在华盛顿,约翰和艾米莉及苏珊·吉尔伯特住在狄金森家。

    185

    致J.G.霍兰夫人

    1856年8月初?

    亲爱的霍兰夫人,别乱说,虽然我很坏,但我有时候还是念《圣经》。在今天所读的内容中,我发现这样一节诗,朋友“心不再从那里出去”;而且“没有眼泪”,当我今晚坐下时,我希望我们还是在那儿—不是在这儿—做出这些许诺的那美妙的世界已经开始,与其给你写信,不如—坐在你身边,那“十四万四千人”在说笑,并未打扰我们。我差点被吸引过去,在那个好人所描写的乐园里就座,现在就开始长生,那乐园似乎非常神奇。我心中天堂的轮廓是一片大大的蓝天,比我在六月所看到的最大的还要蓝,还要大,那里有我的朋友—所有的朋友—每一位朋友—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朋友,我们走路时“离开”的,“被带到天上去”的朋友。

    假如玫瑰花没有谢,冰霜永远不曾来,我叫不醒的人没有倒在这儿或那儿,那就没有必要在人间天堂之外再来一个天堂—假如上帝今年夏天来过这儿,看见了我们所看见的景象—我想他会认为他的乐园是多余的。不过无论如何,不要给他讲。因为他毕竟说过有关的话,我倒想看看在没有鎯头、没有石头、没有人手的情况下,他要为我们建造什么。亲爱的霍兰夫人,今天晚上,我爱你及霍兰医生,还有“时间与感觉”—还有行将凋谢的东西及永不凋谢的东西。

    我很高兴你不是一朵花,因为我花园里的花已谢了。然后一个“名叫死亡的收割者”来摘几朵花,扎成一束自个儿享用,因此我很高兴你不是一朵玫瑰—我很高兴你不是一只蜜蜂,因为当夏天结束时,只有百里香知道它们去了哪里,即便你是一只旅鸫,当西风刮来时,某一天早晨你也只会向我冷冷地眨眨眼飞走!

    那么,由于是“小霍兰夫人”,我想我最爱你,也相信小夫人将会住在我们的住所之下,当我们满怀着好奇寻找那片新土时,她恋恋不舍的面庞将和我们的一起,向那群山投去最后一瞥目光!把最初的一瞥投向—呃,家乡!

    霍兰夫人,在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请原谅我的清醒,爱我。因为我宁愿被爱,而不愿被称为人间的王或天堂的主。

    谢谢你那些短笺—牧师们都很好。愿意捎上我觉得好的他们的一些只言片语。我在这儿为你和霍兰医生吻我的信纸—但愿它能代替脸颊。

    亲爱的,

    艾米莉。

    又及:长刺歌雀已经离去。

    时间是从长刺歌雀离去推测出来的。第一段中的一些词语出自《启示录》,参看第3章第12节;第21章第4节;第14章第3节。该段的最后一句参见《路加福音》第24章第51节。第三段的引语是朗费罗的《收割者与花》的第1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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