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素锦华年-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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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萧尧的话特别靠谱,因为礼拜四大成总部发出一份通告,要把江楠调往大成分部上任,萧尧则调回香港总部。

    唐晓其实很想对江楠说:“改革开放了,劳动人民解放了,地主终于被打走了!”

    鉴于长期处于被压迫阶段,这会儿翻身农奴把歌唱,心情自是雀跃。不过江楠临走时严厉警告唐晓,别以为天高皇帝远,他去大成分部就没有人盯梢了。唐晓翻白眼给他看,也严厉警告他,一旦发现他跟何仪有任何苗头,她铁定给他戴绿帽子。

    江楠被气得不轻,不得不承认,她给他的危机感令他有些抓狂。可他向来贪心,江山美人都想要,以退为进向她保证处理好何仪的事。

    唐晓这才言和。

    江楠调走后,恒源新上任的老总是个近六十岁的老头,他的口头禅是正确浪费时间。好在是老家伙并不死气沉沉,反而拥有年轻人的活力,说话幽默风趣,很快就得到恒源老油条们的喜欢。

    唐晓是欣赏这样的老者的,历经过世事的人,总能带给人不凡的魅力,那种成熟睿智的人格魅力。

    每天下班回家她都会向江楠汇报恒源的近况,江楠同样会跟她汇报大成分部的症状。用他的话来说,分部的人个个不易对付,像人精似的,也难怪何政要调他过去整顿了。萧尧那货不适合唱黑脸,因为他不懂得装深沉唬人。

    听到“装深沉”三个字,唐晓不由得笑了,她忽然发现江楠挺贱的,颇懂得制人。回想起他刚来恒源的模样,确实挺会唬人。

    江楠又跟她谈起何仪,说他其实有点防备她,毕竟她身份特殊,既可以帮他整顿分部,同时也可以联合分部的同事整死他。

    这令唐晓颇为吃惊,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出简单的上任,搞得跟古代的权谋争斗似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江楠深深地鄙视她,说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提起前些年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爬起来的,听得唐晓错愕不已,愈发觉得他腹黑。

    他提出两人必须站在同一条抗战线上,因为现在是关键时期,一旦他也像萧尧那样被分部的人搞走的话,那他就甭想在大成混了,所以她必须无条件支持他,先别忙着吃醋什么的。

    唐晓摊手,虽然江楠这个地主有点可恶,两人经常打架斗殴,还属于离婚的高危人群。但是,既然他把利弊关系分析出来了,她也不能无理取闹才是。

    于是两人握手言和,表示支持对方的事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楠都忙于工作,每天几乎都是十一二点才回家,刚开始他都会说抱抱老婆什么的,后来实在太累,索性倒头就睡。唐晓倒也没有发牢骚,反而还心疼他,怕他扛不住。

    可时间一常,这种少交流,甚至无交流的生活方式很快就出现了矛盾,唐晓开始自我怀疑了,怀疑她跟江楠的约定是否正确。她把这种怀疑向网友X先生倾吐,X先生建议她先静观其变。

    唐晓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暂且听从X先生的建议。

    重新调整好生活重心后,尽量不把注意力转移到江楠身上。因为X先生还跟她说过,一个聪明的女人若要挽留住一个男人,是决计不会用猜忌和唠叨把那个男人赶出门外的。所以她忍了,因为她更明白,两个人之间,若相互的绳子套得太紧,那就会令人窒息反叛。

    因为工作的隔离,让二人成了两条平行线。那空荡荡的屋里没有了往日的恶作剧,没有了往日的针锋相对,更没有了往日的古怪暧昧。就连富贵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诡异,竟然黄了。

    礼拜天上午,唐晓把富贵竹取出来仔细检查发黄的原因,找到根部的腐烂部分,一刀切掉。

    也不知怎么的,望着手中的富贵竹,她忍不住联想起了他们的婚姻。他们的婚姻,是不是也像富贵竹那样开始腐烂了呢?

    其实她挺想找江楠好好谈谈的,可他太忙,又怕他觉得她小心眼,当初就已经说好的,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添麻烦。思来想去,她拨通了卫子的电话,想跟她聊聊。

    二人约在一家休闲茶楼见面,唐晓刚到,就见卫子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她冲她招手,她笑嘻嘻地去了。两人寒暄了几句,唐晓就进入正题,把她近来的状况跟卫子说了,叫她帮忙分析分析。

    卫子边喝茶边问:“你有这些困扰,干嘛不跟江楠说明啊?”

    唐晓皱眉,理所当然回答:“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这是他的事业上升期,他自己也意识到何仪带来的困扰,所以才希望我能支持他度过这个烦心阶段,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这样吧,我来问你,你对他的信任度高不高。”

    “我信他。”

    “百分百信任?”

    “没有百分百信任,但占多数信任吧。”

    “啧啧,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了,处于理性分析,你是不应该质问他的,但处于感性分析,他冷落了你,是应该主动关注关注。”

    唐晓摊手,老实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问他进展,又纠结得慌,过问他呢,又怕他反感我怀疑他,进退不是。”

    卫子给她建议,暂且还是别过问好些,既然当初江楠都已经明确表示立场了,她要再像小女生那样纠缠的话,得不偿失。

    唐晓认真反省,她的建议跟网友X先生都是一样的,还是静观其变吧。

    接下来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胡侃起来,卫子忽然挺了挺她的胸,问:“姐们儿,你看我这胸围算标准吧?”

    唐晓猥琐地打量,“挺标准的。”

    卫子一拍桌子,激动说:“前阵子我不专程去买了一套Laperla的内衣么,结果丢在小区的咖啡馆忘了拿走。”

    唐晓追问:“然后呢?”

    卫子咬牙切齿说:“被一个男人给我拿了出来,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罩杯有点大!”

    这话把唐晓逗乐了,笑得半死,卫子很不满她的表现,愤慨嚷嚷:“你这是啥表情啊,简直是侮辱我!”

    唐晓笑得捶桌,直到她笑够了,才问:“你可别跟我说那人就是你楼下的邻居。”

    “靠,猜对了!”

    接着卫子又把她的不幸遭遇倾吐出来,说上个礼拜四下雨,她开车去上班,结果在小区门口差点把楼下的邻居给撞着了,当时为了躲开他,车头撞到了树干上,事后那小样儿看她没受伤,很抱歉地说了句纯属意外。本来她还想敲诈他的,结果那厮跑得比兔子还快,太没人情味儿了!

    唐晓忍俊不禁,卫子一副义愤填膺,似乎一提起那个邻居,她就有说不完的牢骚。唐晓听出了苗头,笑着打趣问:“你不会真喜欢上人家了吧?”

    卫子的眼睛闪闪发亮,“欸,姐们儿,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把他追上手?”

    “啧啧,追男人你最拿手了,还跟我讨教,太没诚意了。”

    卫子连连摆手,又发起牢骚来,说那个邻居不容易搞上手,性格古怪,又腼腆,少言寡语的,而且还傲娇毒舌。

    唐晓无语,记得她以前交往过的男人都是阳光稳重型的,这会儿居然嗜好起傲娇货来,她还真有兴趣见见那个古怪邻居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引得卫子垂涎三尺。

    稍后两人一边八卦,一边往女人广场去了。唐晓拿着卡像白眼狼似的狠刷,以泄最近忍受的窝囊气。既然没法跟江楠沟通,那就拿他的信用卡刷刷解解气吧。

    对于她的疯狂举动,卫子又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的心情靠shopping!

    拎着大袋小袋回家,唐晓疲惫地瘫软在沙发上,困倦地睡着了。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江楠回来时才发现了她的异常,那货居然发起了高烧,都被烧晕了!

    唐晓光荣地进了医院,高烧近四十度。

    江楠疲乏地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似乎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最近两人的关系确实冷淡不少,以往的亲密不再,皆被工作冲淡了。犹豫了许久,他决定拨打一个电话,在电话薄里存了很久的电话。

    第二天,当唐晓醒来时仿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唐妈!她当机立断装晕,但老妈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动机,立马掐她问:“龟孙子,你居然真偷户口本去跟江楠结婚了?!”

    唐晓哎哟几声,连连求饶。

    唐妈不顾她体弱,连连掐她,显然愤慨不已。好在是唐爸来打圆场,她才免受皮肉之苦。

    唐妈骂骂咧咧,唧唧歪歪地念叨个不停,说昨儿晚上江楠打电话找他们,差点把她的肺都气炸了,又说她造孽,家门不幸,养了个白眼狼云云,听得唐晓无地自容。

    不止唐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唐爸也有些犯懵。二老对江楠的印象都不大好,甚至惧怕,忒害怕他又把闺女拐跑了,要死要活的折腾。

    显然江楠也意识到他们对他的抵触,所以选择避开为上策。

    烧退了后,唐妈要把唐晓接回家,被唐晓拒绝了,为此母女俩大吵一架,唐妈被气得不轻。唐爸连连劝架,唐妈愤怒之下说了重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让她死在外头好了。

    唐晓没有出声,本来唐爸还琢磨着生米煮成熟饭,干脆挑时间把他们的婚礼办了,结果这一闹腾下来,老两口婚礼都不想操办了,被气得不轻。

    从医院回去后,唐晓的心情日益暴躁。

    江楠尽量抽时间陪她,并亲自下厨煲汤给她调理身子。刚开始她乖乖地喝汤,知道他也不容易,可久而久之,累积了许久的怨气终究还是爆发了。

    那天晚上她冲他大发雷霆,摔筷子,砸碗,说她受够了这种日子。

    江楠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捡拾地上的碎片。他的沉默更令她愤怒,那时她多希望他能跟她大吵一架,以泄心中的不满,可他选择的是沉默,无止境的沉默。

    从那一刻起,唐晓不禁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她苦等九年等来的婚姻就是这样的吗?把满心欢喜的爱情埋葬在婚姻这座坟墓里,跟家人闹腾,跟自己闹腾,这就是她所谓的爱情?

    眼眶红了,她忽然觉得委屈,从未有过的委屈。

    江楠仍旧安静地收拾残局,看着他不温不火的举动,她似乎到现在才发现,她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他。

    “对不起,江楠,我累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实在太累了。”

    江楠猛地抬起头,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甚至受伤,“你确定?”

    唐晓点头,“我确定,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这段婚姻的可续性。”

    江楠低头不语,只是自顾收拾残局。一块碎片划破他的手指,沁出血迹,可他却浑然不知,唐晓皱眉提醒:“你的手指割破了。”

    江楠“哦”了一声,并不在意,她说去给他拿创可贴,他淡淡道:“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唐晓顿身,他把碎片清理干净后,又端桌上的碗去了厨房。方才她还冲他大发脾气,可他的表现却令她困惑,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在厨房认真地洗碗。

    他的手指划破了,沾洗洁精会疼的。

    “江楠。”

    唐晓走到他身后,他平静地应了一声,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希望他们能分开一段时间,让对方看清楚这段婚姻是否还值得继续维持下去。

    江楠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专注洗碗,唐晓戳他的背,要他吱个声,他隔了许久才说:“随便。”

    在这个话题上,他宁愿选择弃权。

    他确实弃权了,因为唐晓走了。在关门声传来的那一刻,他忽然转身走到客厅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家,愣神儿。

    这一幕,令他不由得想起了初到香港时的窘境。

    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不稀罕老头子的钱财,一个人求生存,一个人吃泡面,一个人哭,一个人笑,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九年前离开这里是一个人,现在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连唐晓都不会要他了。

    在这段短暂的婚姻里,他努力适应,努力做好自己,可他还是失败了,挣扎在唐晓,何仪,工作中夹缝求存,令他感到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不喜欢看到你躺在医院里的样子。

    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想天天煲汤给她喝,最好把她喂成一头体魄强健的猪,但她嫌烦了。

    水槽里的碗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江楠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洗,而另一边的唐晓并不比他好,一个人走在马路上哭。虽然一个奔三的女人哭起来很丑,可她不怕丑,她更知道在外头哭丢人现眼,可她不怕,只想好好地哭一会,哭一会就好。

    这天晚上她去了卫子那里,坐在沙发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连卫子养的金鱼都受不了她,在鱼缸里烦躁地游来游去,甚至几次都想跳出鱼缸自杀。

    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任她一个劲儿地哭,直到她哭够了,才拿出啤酒和零食来吃。

    唐晓借酒消愁,接连喝了几罐后,才开始冲她吐露心中不满。她说她听到传闻,说何政已经把江楠当准女婿看了,何仪黏人黏得紧,两人的关系处于不明不白,令她感到愤怒。又说为了江楠得罪了二老,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关系胶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云云。

    一席话说下来,卫子彻底无语了。待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给她提建议,先想法子把家中二老的关系缓和下来再说。毕竟是亲闺女,只要脸皮放厚点,死缠烂打总能磨软他们的。

    唐晓点头,说明儿就回去,卫子戳她的脑门道:“你还是算了吧,先请两天假把心情调整过来再说,万一你妈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担心死了?万一老太太闹腾起来,没准还得出乱子呢。”

    唐晓不出声了,卫子又安抚了她几句,才算告一段落。

    翌日唐晓跟公司请了两天假,在卫子这里整整睡了一天。其实她还是盼着江楠能给她打个电话来,可他没有动静,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如果他们的婚姻真走到头了,未免是种讽刺。

    九年等待的爱情,竟敌不过几个月的婚姻。

    把心情调整好了,她才去了一趟离心花园。在自家门口站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狠下心肠豁出去敲门。

    在敲门的那一瞬,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上课时偷看古龙先生的《欢乐英雄》被老师收缴的情形。当时她非常英明地预先写下一份检讨,在下课时交给了老师,结果那书很快就被还了回来。

    这叫先下手为强。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唐晓立马装可怜,痛哭流涕地表示她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不该瞒着他们跟江楠结婚,更不该态度恶劣地同他们吵架。她是罪人,现在亲自上门请罪,以表诚意。

    奈何,她唐妈跟陈洪老妈一样都是人精,不屑地“切”一声,说他们不欢迎她,自个儿滚回兰心园去。

    唐晓顿时就哭了,哭得那个伤心。

    还是唐爸有同情心,赶紧叫她进来,说天天都担心着她呢。唐晓立马破涕为笑,抱着老爸猛地亲了一口,跟他套近乎去了。

    唐爸挺吃这套的,但唐妈就不一样了,板着一副棺材脸,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唐晓不敢招惹她,乖得像孙子,凡是老爸的教诲通通点头表示认错。

    见她服软,唐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稍后提起正事儿,二老像拷问犯人似的细细盘问,唐晓老实回答,除了最近跟江楠之间的矛盾没有交代外,基本上毫无保留了。

    为了在他们面前重新塑造出江楠的形象,她又说起上回江楠去香港出差,他爹给了不少礼金什么的,过阵子就把钱弄出来上交国库,孝敬二老。

    唐爸表示不能要,唐妈问小两口谁当家,唐晓说她当家呢,只要她愿意,可以把江楠的全部家当都弄过来。二老相视一眼,没有吭声,显然主动表明经济大权的战略取得了良好效果。

    唐晓又跟他们分析起现实的生活问题,说江楠长得还行,又有经济能力,他爹在香港定居,他一个人在大陆,往后他还不是跟着她叫爹妈,免费跟他们拐了个儿子回来,不是赚了么?

    二老还是没有吭声。

    唐晓又开始卖力吹捧,试图变着法子说服二老接受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最后老爸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唐晓说暂时还不行,因为最近她和江楠都有些忙,接着又向他们讲述职场争斗云云,听得二老连连感叹不容易。

    于是在唐晓洗脑式的牢骚里,二老对江楠的态度渐渐平和下来,不像之前那般激烈了。不过唐妈还是不放弃她对江楠的看法,说他的硬件没问题,但软件有问题,又说他俩性格不大合适,而且她还特意去算过他们的八字,说他俩犯冲。

    唐晓汗颜,最后使出杀手锏,干脆离了算了,整个二婚的帽子戴着。这下唐爸不淡定了,立马说他接受不了,丢不起这张脸。

    唐妈也跟着纠结了,神经质地叨念起来。

    唐晓就乖乖地听她念叨,不敢出言惹她,怕她更年期症状又发作了。唐爸有些受不了她的唠叨,索性翻出财经报看了起来,唐妈不满意他的举动,一个劲儿地斥责他没教育好了闺女,导致闺女一点都不长记性,是个傻缺。

    唐爸实在忍不下去了,说了句:“祖传呗。”

    接下来两人从唐晓的婚姻问题上转移到教育问题,越说越激动。

    唐晓见势头不对,赶紧走为上策。

    两人争论了半天,才发现主角不见了,唐妈沮丧了,骂了几句,唐爸翻白眼说:“你还能怎么着,难不成让她去离了?”

    唐妈抑郁了,唐爸安慰她,“年轻人的事咱们少管些,瞎操心作甚?”

    “……”

    之后几天唐晓又恢复了以往的没心没肺,虽然跟江楠说希望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可她下班后还是回到了兰心园。

    家里整齐干净,像没住过人似的,她立马打电话给江楠。另一头的江楠还在开会,为最近采购部捅出来的篓子伤神儿。接连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唐晓不禁紧张起来,那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好在是半个小时后江楠回了电话,声音沙哑,鼻音浓重,似乎感冒了。

    唐晓问他这几天怎么没回家,他沉默了阵儿才说不想回。她叫他回家,他说回不了,因为采购部捅的篓子把何政惊动了,正在找解决方案。

    唐晓不说话了,江楠同样沉默,半晌后,她才问了句:“江楠,工作就那么重要,值得你放弃所有?”

    对方的回答仍旧冷静得疲倦,“是。”停顿了阵儿,又道,“我不想从头来过,更害怕像当初那样窘困得一无所有。”

    唐晓无语,江楠挂了电话,她听着嘟嘟声陷入了沉思。

    晚上泡了一包方便面打发了,见X先生在线,唐晓同他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事业对男人的重要性。

    X先生认为事业对男人来说几乎是放在第一位的,因为事业能给男人带来社会地位,有了社会地位,才有金钱美女。

    唐晓则不以为然,认为工作并非生活的全部,倘若为了工作而丧失了家庭,一旦你生病时,家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也不知是这段话刺激到了X先生还是其他原因,他忽然下线了。

    唐晓望着灰色头像发愣,还未发送的对话框里存了大段话,都被她删掉了,百无聊赖地逛起某社区论坛来。

    将近过了半个小时左右,X先生的头像才亮了起来。唐晓发信息问他怎么掉线了,他解释说网络不好,可她压根就不信,却也没有追问。

    两人又继续东拉西扯了阵儿,唐晓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说反正是同城的,想见见他。X先生没有回应,唐晓连发几个问号过去,隔了半晌,对方才回复:礼拜四晚上八点到夜天酒吧见面。

    唐晓兴奋了,激动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标志,到时好找人。X先生说没有。她又问怎么才晓得他本人,X先生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这个答案令唐晓纳闷,愈发觉得X先生神秘得匪夷所思。稍后对方一下线,她立马给卫子打电话,叫她礼拜四晚上陪她去夜天酒吧见帅哥。

    卫子顿时激动了,一个劲儿问她有多帅,唐晓随口忽悠她,说比她的初恋还帅。卫子立马应承下来,相互问了些近况后就挂了。

    礼拜四那天两人早早就去酒吧碰面,卫子兴奋地问她帅哥在哪里。唐晓说还没到八点呢,对方要八点才到。

    于是二人在吧台要了两杯酒等着。

    其实唐晓挺忐忑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网友,还有就是X先生挺会玩悬疑的,抛下的线索令她好奇。不过,到八点过时,传说中的惊喜出现了,不但唐晓惊喜,卫子比她还惊喜!

    鉴于这里的路段较偏,生意不是很好,颇显冷清。唐晓细细打量着进来的每一个人,直到她看到一个穿休闲服的男子走进来时,她震惊了,脱口道:“小双!”

    一旁的卫子同样震惊,“啊,帅哥!唐晓你看帅哥来了!”

    那时她们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邻居和她的网友X先生都是同一个人——藤条帮的小双!

    刚进来的小双还没反应过来,唐晓老远就冲他跑了过去,展开了一个熊抱。小双冲她笑了,眼睛弯弯的,跟以前一样腼腆害羞。唐晓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找她和路小城,又问他近况云云。

    她的问题太多,以致于他一个都没有回答,只是抿嘴笑。

    唐晓这才想起了卫子,连忙给她介绍。

    当时卫子脸上的表情很奇特,小双同样如此。他开口打断唐晓的话,说他认识她。唐晓不解,卫子说她也认识他,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

    这回换唐晓吃惊了,卫子嘿嘿地笑,之前她还向唐晓请教怎么追楼下的邻居,这不,都送上门来了,就等着她扑倒了。

    三人找了处角落聊了起来,唐晓问:“欸,你不是一直都呆在厦门吗,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双笑着回答:“已经回来好几个月了。”

    “那干嘛不来找我们啊,你哥大双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和北平年底回来。”

    “那你怎么忽然回来了?”说着细细打量他,“瘦了好多。”

    小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唐晓又冲他发起牢骚来,说他也太矫情了,居然装成网友来忽悠她。

    小双不好意思地笑了,问她和江楠的近况,她不以为然道:“还不是这样呗。”

    接着两人又说了些藤条帮的旧事,小双的心情似乎很好,笑得挺开心的。

    一旁的卫子直犯花痴,早就垂涎三尺想扑上去了。本来她还以为他是个古怪青年,没料到还有阳光的一面,连连怂恿唐晓讲藤条帮的趣事,她爱听。

    唐晓也来了兴致,把藤条帮的不少糗事都说了出来,卫子笑得捶桌,说很是羡慕他们这帮兄弟伙。

    唐晓又说年底藤条帮聚会,到时叫她来凑凑热闹,卫子爽快应承,并盘算着怎么才能以小双女朋友的身份去参加。

    亦从这一刻起,藤条帮三个字深深地印入卫子的脑海,它像宝藏似的吸引她去开发,去探索藤条帮的往事,但更多的还是与小双有关的东西。

    三人在酒吧呆到很晚才分头散去了,卫子和小双一起坐出租车回E时代花园。一路上卫子很兴奋,连连跟小双套近乎,拉家常。可小双似乎有些累,爱理不理的,偏偏她选择忽略,仍旧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双有些烦了,卫子这才闭嘴,见他脸色不好,关切问:“你怎么了,脸色很吓人。”

    小双无奈说:“你少说两句话我就会好些。”

    卫子沉默,小双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闭目养神。她偷偷地打量他,一身清瘦,一脸苍白,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许是他腼腆又少言的样子令人生畏,她反而觉得他挺寂寞的,那绝对不是小清新的寂寞,而是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无可奈何。

    到了E时代花园,两人都没有说话,进电梯小双按下三楼和四楼时,卫子把四楼取消了。小双看着她,眼神很困惑,她冲他笑,忽然问了句:“小双,你真名叫什么?”

    “唐晓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我叫秦歌,我哥大双叫秦淮。”

    卫子又笑了,正要开口说话,突听电梯“叮咚”一声,三楼到了。卫子跟着他走出电梯,小双的眉头微皱,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打算捡你回家。”

    卫子笑笑不语,小双取钥匙走到303开门,卫子就跟在他身后,他忍不住扭头问:“你想干嘛,入室抢劫?”

    卫卫嘿嘿两声,神经质地伸手说:“秦歌,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卫子,是本地人……”她居然把详细家庭状况和个人单身信息都汇报给他,听得他不明所以。

    见她这般正式严肃,小双也严肃地跟她握手,他的手冰凉,却绵软。卫子诧异了,脱口说:“欸,你的手好软啊。”说完居然拉着他的手细细端详起来,说什么男人的手绵软有福气云云。

    哪晓得对方完全不吃这套,毒舌说她的泡面头很难看。卫子生气了,在他进屋关门后,踹了一脚防盗门才走了。

    这天晚上她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小双。她喜欢他笑时的样子,眼睛弯弯的,腼腆而秀气。她还喜欢他沉默时的样子,有些天然呆,寂静安然。除了毒舌,因为每次他损她时她都恨不得掐死他。不过他的话她都记下了,决定明天去把头发拉直,因为他说泡面头不好看,像他这样的人,定然喜欢小清新才对。

    与此同时,楼下的小双正抱着笔记本发呆,他以前的工作是做游戏特效的,从厦门辞职回来后一直未找工作,而是通过朋友在某汽车杂志上开了一个专栏。明天就截稿了,可他的电子文档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头绪。

    时间嘀嗒嘀嗒地在它的轨道上行走着,城市在汽笛声和各种电磁波的信号中沉睡。小双点燃一根香烟,在吞云吐雾中放纵自己的思绪,任它飘到了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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