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些情事-用煮咖啡的时间将青蛙吻成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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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相信超市里发生的情感,是饮食男女的情感,真实厚重,最具有生活气息。

    比如手推车里摆着几瓶苏打水的男人,一定是干净精致的男人,从外表到心灵;比如眼睛盯着洗衣粉的男人,一定是适合拉来做老公的男人,他一定潜心研究过很多广告,知道哪种洗衣粉最合算;比如手提篮里放着巧克力的男人,一定浪漫多情心细如发,肯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跑遍超市,只为她喜欢的那一种牌子……

    所以,我每天闲暇时便打扮停当,到附近最大的超市,拉着一辆锃亮的手推车,在超市里招摇过市,看看男孩子,顺带买几袋饼干卫生纸。

    两盒咖啡送一个漂亮的玻璃杯。

    我看着某速溶咖啡的广告有些心动,那种玻璃杯是我早就心仪的,有着美丽的螺纹,厚厚的手柄,冬天用那个杯子捧上一杯热果珍,就像牢牢地捧住了一满杯幸福。

    但是,我不喜欢喝速溶咖啡,一盒就够我喝上十年半个月的,何况一次买来两盒?

    站在高高的货架下,看着用玻璃纸绑在一起的两盒咖啡和玻璃杯,我犹豫起来。

    背后有一只手伸向它们,果断地将它们从货架上抓了下来。

    我几乎是愤怒地转过脸去,想看看是谁极没人道地横刀夺爱。

    “你一次买两盒?”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愕然地看向我,又看看手里的咖啡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只想买一盒。”然后将咖啡稳稳地放在货架上,向单盒的咖啡伸出手去。

    他长得很威武,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居然会想起有着卧蚕眉单凤眼的关云长。

    “你还买其他的东西吗?”我的发问让他的手迟疑了一下,停在半空中,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不买。怎么了?”

    我伸手抓下捆在一起的咖啡、玻璃杯,冲他很无辜地笑:“正好,我也只想买一盒,而且我很想要这只玻璃杯。”

    在收银台前,我从钱包里掏出我应付的钞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说:“不用了,算我送你。”

    我暗怀鬼胎地推托,说不行。然后别有用心地笑:“你送了我一个杯子,我请你喝咖啡。”

    他扬了扬眉,脸忽然红了起来,指指柜台上的咖啡们,问:“喝这个?”

    小姐将咖啡们放进一个塑料袋,我拿着收银的票据,大摇大摆走在他前面,他愣了一下,抓起袋子傻乎乎地跟上我:“你不要你的玻璃杯和咖啡了吗?”

    我也露出傻乎乎的表情,反问他:“你刚才不是说到我家喝咖啡了吗?”

    和一个男人一起从超市出来,向家的方向走,两人间或相视一笑,或者热烈地交谈晚上的菜肴,这种生活光想想就能将心拧出一些叫做幸福的汁液来,更何况正有一个男人走在我身边,拎着我们共同挑选的商品,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我将我和他比做那两盒被玻璃纸绑在一起的速溶咖啡,万千盒咖啡,偏偏它俩被绑成一对,这就是缘分,而超市里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我和他偏偏相遇相识,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坐在我不大却干净精致的客厅里,他局促得仿佛被老师拎进办公室的不听话的孩子。

    我拿出咖啡磨咖啡壶,将那些小豆子在他惊异的目光里变成一杯香浓滑润的咖啡。

    在某些方面我极具耐心,比如喝咖啡,我宁愿花上半个小时慢慢磨慢慢煮,也不愿喝那些从花花绿绿的袋子里倒出来的气味可疑的速溶。但是在某些方面我又极目标明确急功近利,比如爱情,我宁愿在万千人里迅速抓出一个感觉不错的男人,也不愿意和我们报社的那些男人们慢慢培养感情发现彼此优点。生命诚可贵,有去将一个青蛙慢慢吻成王子的功夫,我已经可以做完报纸全年的版面,并煮上几千壶咖啡。

    一杯咖啡下肚,他自然了许多,我们的交谈快乐地进行着。在太阳下山前,我们已经了解了对方的姓名住址年龄工作单位。

    他叫关山(正巧和关羽一个姓),律师(听到这个时,我又偷偷笑了一下,我是记者,他是律师,两个职业都有特殊性,这样的两个人一定能相互体谅),家住黄兴路(喔呵呵,和我们报社在同一条路上)。

    关山后来总说我们的爱情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两个人还缺乏了解,便被我生拉硬扯地进入了爱情。他说这话时我正捧着一满玻璃杯果汁,我让他趁热喝上一口,然后大声说:“这是一个讲究节奏的时代,我们做的也是快节奏的工作,所以,我们的了解应该在恋爱的过程中慢慢进行,而且这样会更真实可信,你什么时候见过初相识的男人和女人暴露本性?”

    深夜加班,新闻热线的电话铃响个不停。

    有人提供新闻线索,黄兴路上一家叫做“天上人间”的中餐厅里,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

    我礼貌地笑着说谢谢,心里却一百个不耐烦,报社又不是警察局,几个醉汉打架,毫无新闻价值可言。

    这人还不肯放电话,他说:“给你们提供新闻线索有没有奖金?”

    “一般没有,如果新闻价值非常高的话,应该会有一定的奖励。”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他的声音兴奋起来:“新闻价值非常高,打架的人不是普通人,是我们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叶薇的男朋友。”

    赶到现场时,只看见老板痛不欲生的表情,和一地的碎片残菜。

    主持人叶薇据说已经被警察们请进局子里录口供,我打听到伤者所在的医院地址,便打车马上向医院冲了过去。在路上时我拨打关山的手机,想让他帮我向他警局的朋友打个招呼,给我的采访提供些便利,但是他的手机却没有人接听。

    很多记者被挡在医院门口,看着大家疲倦的表情,我不禁悲叹想做一代名记,真是很难。

    “小越,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说话的人是关山的警察朋友小方。

    我喜出望外,跟着他被其他记者嫉妒地目送进医院里。

    看到病床上缠着绷带着的伤者,我笑不出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向下流,我喊他的名字:“关山!”

    “这是怎么回事?”走出病房,我拉着小方问,声音还带着哭腔。

    “可能是因为有人认出了叶薇,向她索要签名,与她男朋友发生争执,关山被误伤。”

    我的新闻特稿《“天上人间”暴力事件,明星却作壁上观》要作为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刊发在我们报纸上。主任笑眯眯地过来夸我这篇稿子写得好,充满了正义感和愤怒,一扫平日我的稿子小女人小市民风格,不但写得大气,而且报道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我没有像平时那样高兴地站起来,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都是主任的培养。而是红肿着眼睛瞪着他,很有将他生吞活剥的气势。

    他打了个哈哈,悻悻地转身,同事小路悄声说:“那个被打伤的客人是小越的男朋友。”

    主任听了忙转过身,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表示同情或者慰问。

    最后,他问我:“要不要放你几天假?”

    我咬牙切齿地拒绝,并且要求将这个采访追踪报道到最后。

    关山的伤势并不重,两天便出了院。

    这几天我每天都会灌他一大杯鲜牛奶,他痛苦地盯着玻璃杯:“咖啡厂送这么大的玻璃杯,也不怕赔钱。”

    电视里只要出现叶薇的身影,我都会愤怒地将频道换过去。

    这一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我刚将叶薇正在主持的一个综艺节目用遥控器“摇”走,又碰上了她正在做一个洗发水广告,广告上的她正捧着一瓶洗发水美目流转笑意盈盈,我正准备换台,关山却在我身后咬牙切齿:“这种女人真不配做主持人,连基本的修养都没有,有人向她索要签名是因为喜欢她,她大可以礼貌的回绝,可是她却出言不逊骂别人没有素质。她男朋友更是过分,抽出几张钞票扔在桌子上,说什么:‘这些钱拿去,别打扰我们。’有钱有名就了不起了吗?真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能在社会上生活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赞同地点头,伸手拍拍关山的脑袋,给他爱抚。

    还没有下班,关山便来到报社,一见我便眉飞色舞地笑:“快收拾东西,有人请我们吃晚饭。”

    “谁?”我取包,和他一起急匆匆下了楼。

    到了餐厅时,他才不无神秘地告诉我:“叶薇!”

    叶薇?我心里暗暗一惊,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的粉涂得太厚,胭脂过分招摇,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笑得过分热情。我阴着脸挑她的毛病。

    席间的叶薇十分活跃,不停地给关山倒酒,并重复着她的道歉。

    几杯酒下肚,关山的脸上已经有了微醺的表情。

    我礼貌性地动了几筷子,搜肠乱肚地想问题,打算在席间来个即兴采访。

    叶薇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关山的面前:“好好补补身体。”

    我拿起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人民币:“关山,这是怎么回事?”

    关山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私了!”

    “你疯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忙低声说:“别嚷嚷,他们请我们吃饭已经放下了名人的架子,还肯拿钱出来私了,这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就算我和他们对簿公堂,凭他们的社会关系,我们也不一定能胜诉,就算胜诉了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赔偿。相信我,我不会做吃亏的事情的。”

    然后笑容满面地与叶薇碰杯,说自己是叶薇的忠实观众,而且那天如果不是因为出于喜欢叶薇的原因,他才不会去拉架,也就不会导致自己受伤。叶薇开心地大笑,声音在我听来刺耳无比,她说:报纸上都说你见义勇为,我看应该让那些记者们更正一下,你的行为是英雄救美。

    我忽然站了起来,用力地踢开椅子拎包走出门去。

    身后听见关山说对不起,然后他飞快地追了过来,生气问我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很看不起这些有名有钱没有素质的人吗?”我反问。

    他将信封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可是我们用不着和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我看着他,我说:“你让我恶心!”

    躲开他伸来拉我的手,我奔跑在繁华的黄兴路上泪如雨下。

    回到家里,发现大厦的中央空调没有供暖,房间里冷得让人直哆嗦。

    没有心情煮咖啡,便拿了一袋速溶咖啡放进玻璃杯,想温暖一下自己,也想转移一下思绪。

    开水注入玻璃杯的时候,我听见清脆的开裂声,那些棕黄色的液体从杯底慢慢溢了出来。

    就算我们是那两盒有缘的咖啡,盛装我们的也是这种脆弱的玻璃杯,当温度冷热差距过大时,便会应声碎掉,缘分散了。

    以后的我,还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还是极具耐心或者极端不耐。

    比如喝咖啡,我宁愿喝那些从花花绿绿的袋子里倒出来的气味可疑的速溶,也不愿花上半个小时慢慢磨慢慢煮。比如爱情,我宁愿和我们报社的那些男人们慢慢培养感情发现彼此优点,也不愿意在万千人里迅速抓出一个感觉不错的男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有煮几千壶咖啡的功夫,我已经可以做完报纸全年的版面,并将青蛙吻成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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