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
华蓁望着苏合年,想不到他那样的人,也会有那样焦急的神色,即使他极力隐忍着,但她却是一眼看透。
“苏先生,恕我直言。”华蓁轻笑,“想不到你竟会这么早来找我兑现诺言。上次苏先生帮了我,我以为,这一生,都轮不到华蓁为先生做一件事了。”
她的揶揄,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却一脸肃然,“此事,多亏了郡主。若非上次郡主提起过,让苏某有困难便来找郡主,苏某也没有这个脸面。”
“苏先生又何必客气?”华蓁浅笑嫣然,“上次苏先生帮华蓁的,远比此次华蓁帮苏先生的,要重要的多。”
“在苏某心里,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华蓁一愣,“什么?”
“没什么。”他轻笑,“郡主,明日我便将碧桃送来,以后她在郡主府,就要有劳郡主多加照顾了。”
华蓁直直地看向他,他也不避不躲。眸子里清明如初,写满的诚意与真挚,让华蓁忽然动容。
“苏先生请放心。”
这时,门房小跑而来,在嬷嬷耳旁一阵低语,随即嬷嬷又向华蓁耳语。
嬷嬷说完,华蓁笑了笑,看向苏合年:“这赵小王爷倒是痴情,这会子,还在我府门前等着呢。也不知,他是等苏先生呢,还是等我。”
“方才他一路追着我来的。”
“原来如此。小王爷一向风流成性,京城里谁人不知他是花心大萝卜?就怕自己家的闺女碰上这么一个混世大魔王,带了回家做侍妾还好,就怕一夜春宵之后,他便索然无味翻脸不认人。”
“此次却对碧桃如此上心,还要娶她为侧妃,说起来,也叫我们大开眼界了。”
苏合年却面色沉沉,缄默不语。
华蓁暗暗打量他的神色,思量一会儿,似不经意的说道:“苏先生,其实,碧桃跟小王爷也未尝不好。你若是担心小王爷将来对碧桃不好,华蓁倒是可以与小王爷说一说。”
她的话说完,他也未有表示,只是垂着眸子,神色淡淡。华蓁以为自己说动了他,正要继续开口,他却忽然站了起来。
“苏先生,怎么了?”
“华蓁郡主,苏某先告辞了。”他起身往门外走去,却在门口处立住,迎着光,声音淡淡:“苏某将碧桃暂放郡主这里,希望郡主善待她。”
他明明无品无阶,话一出口,华蓁却鬼使神差的,怔怔颔首。
“多谢郡主。”
……
赵瑞在郡主府前徘徊已久,等得他耐心都快丧失,苏合年终于出了门。
“苏合年,苏合年!”
看着拦在身前的赵瑞,苏合年连眼神都欠奉。
“本王和你说话呢苏合年!你怎么和华蓁郡主认识的?该不会,华蓁郡主进宫讨要碧桃之事,也和你有关吧?”
“苏合年,你别走!你如此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就不怕本王,本王,本王……”
“小王爷,”苏合年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碧桃已是郡主府的人了,你再跟着苏某也无济于事,何不如去向华蓁郡主要人?”
说完,他眼尾轻扫,走了。
赵瑞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郡主府的巷子处,高英小声问道:“爷,咱们还要进府吗?”
赵琰眸色暗暗,瞧着苏合年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进,进去看看华蓁郡主,过的多潇洒。”
“……是。”
华蓁想不到他会来郡主府。
一身玄蓝色长袍,不像穿着龙袍时那般的威严,此刻的他带了三分飒爽,三分威风,还有四分……怒气。
“不知圣上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朕还不能来看看你了?苏合年来得,朕来不得……华蓁,你长本事了。”
听着他凉凉的话语,华蓁蹭地一下上了火气。
“圣上此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几日不见,华蓁郡主变化颇大,让朕有些……惊讶。”
“是人都会变。”华蓁讥讽轻笑,“再者说,华蓁自认还是如当初一样,一样的蠢,任人愚弄。”
她意有所指,赵琰听在心里,觉得刺耳极了。
“你怎么认识苏合年?”他问。
“你在乎吗?”她忽然侧首,问道。
“我……”话堵在喉头,赵琰被她的眼神逼到无所遁形,只得垂了眸,躲开她的追问。
“你在乎吗?”华蓁觉得,自己今日得不到答案,心便会一直这样吊着,得不到安生。
在乎吗?
“朕……朕先走了。”
“赵琰,你站住!”顾不得君臣之礼,顾不得他是天子,顾不得……看着他又要逃掉的背影,她激动的站了起来,眸子里水光潋滟,只为擒着那抹背影。
“赵琰,你连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直挺挺地站着,背后是她紧紧的追问。
“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能改变你我如今的局面吗?华蓁,我只是不想你意气用事。”
“是吗?只是怕我意气用事,便从宫里追了出来,在郡主府外面等了又等,待苏合年走了,才巴巴的走了进来?”
他哑口无言。
“赵琰,你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她轻讽出口,没有错过他微微僵直的背脊。
盯着他的背,许久,她才开口:“当日,耶律崇来京,你……你要把我许给他,是我求了苏合年,让他帮我想个法子躲过去。是以,这一次,他求我帮忙,我没有理由拒绝。”
“当初,是你应了我一个承诺,不论我日后有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的。这次,我便要你应了我。”
“为了苏合年,你要用掉你我之间……这唯一一个诺言?”
华蓁轻笑,清风吹过,拂起她颊边的发丝。
“有或没有这个承诺,有区别吗?”她的声音飘渺的就像来自遥远的远方,听不真切,虚无渺茫。
“当初……当初是母后,不是我。”
他说的没头没尾,她却听懂了。
“是她或是你,又有区别吗?你我如今这样的境地,又岂是她一人能决定的?”
许久,才传来他幽幽的声音,“你说的没错。”
……
碧桃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方才先生出了门,她思忖了许久,终还是追出了门,只是他却已经不见踪影。
是她太荒唐,就算追上又怎样,难道要说,先生,你带我一起去郡主府吧?或者,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去郡主府?
无论哪一个,都显得她那么愚蠢。
“碧桃,碧……碧桃姑娘?”
好像有人在叫她,碧桃回头。
钱文余面带尴尬,却又隐隐有些惊喜的站在她的身后。
“文……钱师爷,好巧。”
钱文余一闪而过的落寞,只能牵起唇角,讪笑,“碧桃姑娘,好久不见。”
往事如烟,竟恍如隔世,只是佳人浅笑依然。
“我,我方才见你神情恍惚,又夜了,怕你一人不安全,便在身后悄悄跟着你。没想到,你却一直无所觉……”
“是吗?我只是,只是随便走走,无碍的。”
钱文余四处望了望,“这里荒无人烟,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我……好吧,多谢你了。”必定推脱不过,何况自己也不知还能走去哪里,不如就让他送自己回家,有个人作伴,不至于胡思乱想。
钱文余喜不自胜,伴在她身侧,亦步亦趋。
“钱师爷,你为什么……会去赌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也许现在,她就会和他在一起也说不定,那么,此刻她必定不会如此难受。
钱文余一愣,想不到她会问的如此坦白。
脸上浮上一丝难堪,“我,我……碧桃,我愿意改,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碧桃停下了脚步,望着他真诚的眼。
“钱师爷,我痛恨赌博的人。”
钱文余眼里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
“你知道吗?曾经,我目睹一个家境优渥的女子,因为她爹迷恋赌博,输光了所有的家产,最后,她也被她爹卖给了赌坊的人。而她,忍受不了这种屈辱,一头撞墙,自杀了。”
花一样的女子,就这样陨落。
“我会改,我会改的!”
“那女子她爹,也讲过许多次这样的话,最后,连她死去的娘留给她的嫁妆,都被她爹骗走,输了个精光。”
钱文余默然。
“钱师爷,可怕的不是赌,是沦丧的人性。”
她的眸子亮的出奇,钱文余早已沉沦在她的眼里,他的眼里全是她,她的眼里却空空荡荡,虚无而又空洞。
“碧桃……”
周围已经人来人往,热闹的长街灯火通明,她笑了笑,“这里很安全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多谢你送我。”
钱文余张了张嘴,看着她转身离开,利落,干脆,最终,他也只能哑口。
婷婷袅袅的背影,也许只这最后一次了。
卖风筝的小贩旁边,苏合年轻轻拿下挡在面前的纸鸢,目送着钱文余落寞的离开,他的唇角却微微掀起。
“诶,您还买不买这风筝了?”
苏合年看了一眼那纸鸢上栩栩如生的桃儿,轻轻一笑,“买,你这里画桃儿的,我都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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