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迷糊糊的睁眼,粉色的幔帐,典雅的房间装饰,不那么精致却很有味道的小摆件,一看便知,这是女子的闺房。
阿良一骨碌便从床上跃起,但似乎昨日从茶楼摔下对他的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忽然一阵眩晕,手扶在了床把上,才避免了摔倒。
碧桃正好过来看他醒了没,瞧见他站起来又歪倒在床上,连忙一路跑去,着急地问:“阿良哥,你没事吧?”
秦良一愣,瞧着自己手臂上藕白的素手,再加上方才那脆生生的声音,喊自己,阿良哥?
“阿良哥,阿良哥?”
“姑娘,你是?”
“阿良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个儿啊。”
“小个儿?你,你是,小个儿?”
碧桃漾开一抹灿笑,差点儿晃了秦良的眼。
“阿良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秦良看着眼前这个娇美动人的女子,心里竟说不出的触动,这个沉鱼落雁的女子竟是多年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乞讨的小个儿?
“你真是……小个儿?”
碧桃甜甜一笑,从怀里拿出那一枚弯月形吊坠,巧笑嫣然:“这个是我送你的,方才若不是看见这枚吊坠,我也是认不出你的。阿良哥,我有名字了,我叫碧桃。”
“碧桃,碧桃……”
这两个字,念在嘴里,竟齿颊留香。
“阿良哥,你昨日从茶楼上摔下,今日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碧桃不免关心。
“只是方才有些头晕,现在又好多了。”说着,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自他的肚子传出,秦良立马红了脸。
碧桃了然一笑,“阿良哥,你洗把脸,早饭已经备好了,出了门左拐,我去客堂等你。”
秦良没想到自己这一摔,竟遇到了故人。
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的美人。
“碧桃……”
碧桃正在摆碗筷,听见声音,转身,欣喜,“阿良哥,快来吃饭。对了,我先去叫先生。”
身后早已立着一人。
“不必,我又不是客人。”苏合年沉着声,踱步到桌边,坐下,方才抬眼看向一直站着的秦良,“坐吧,即是碧桃的……旧友,就不要拘着。”
“对啊阿良哥,快坐。”
秦良自然不好再扭捏,于是依言坐了下来,眼前的男子容貌惊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沉寂淡然的气度,叫人不好亲近。但既是在人家家里,他不能连问候也无,那岂不是太失礼。
“不知,该如何称呼?”
苏合年方才夹了一块豆腐,秦良的话,他恍若未闻,眉目依然。
碧桃瞧着,忙说:“苏合年苏先生。”
秦良一愣,想不到,他便是苏合年。
“原来是苏先生,失敬失敬。”秦良站了起来,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半晌。
久到碧桃就要开口解围,苏合年方悠悠说道:“秦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坐下吃早饭吧,我吃完了,你慢用。”
碧桃决定忽视苏合年站起身时,那投在自己身上似有若无的眼神,待他脚步声走远了,她方才开口:“阿良哥,你别介意,先生他惯来如此的。粥都凉了,你快吃吧?”
浅谈间,碧桃才知,原来秦良已上京好几日,一直住在客栈里,为的就是十日之后的科举考试。而对于昨日的事情,他说起来依旧义愤填膺,碧桃看着他握起拳头,眼里全是怒气。
忽然就想起小时,那时乞讨,她又小,得了一点东西全不是进自己肚子,而是被比她大的小乞丐们一哄而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辛苦讨来的食物进了别人的嘴巴。
后来,阿良哥出现了,虽然他和她一样瘦弱,也总是受到别的乞丐的欺负,但他讨到了东西,总是第一时间分给她,若有别人欺负她,他也不管不顾的跳出来,和别人扭成一团,最后却是被打的伤痕累累。
“阿良哥,我好高兴还能遇到你。”
从回忆里跳出,碧桃两眼红红的看着秦良,那时,若没有他,只怕她也早就饿死了吧。
秦良脸一红,迅速看了碧桃一眼,又移开了眼,“我,我也是。”
碧桃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全身上下,“阿良哥,你,你还有银子住在客栈吗?”
秦良又一次红了脸。
不过这一次却是觉得羞愧。
看他局促不安的样子,碧桃便已心知肚明。
“阿良哥,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你别拒绝,先听我说,你上京赶考,自然是为了新科状元去的。如今你身上连银子都没有,这还有十天呢,你要如何生活?就更别提考试了。”
看他犹豫的样子,碧桃继续劝着:“等你高中了,还怕没有银子还我吗?”
秦良一咬牙,从碧桃的手里接过了那钱袋。
“你放心,阿良哥必不负你心意!”
秦良走了,碧桃端了一碗南瓜羹,苏合年执着书卷目不转睛,碧桃看不到他的脸,只是那周身散发出的极冷之气却让她微微叹了气。
“先生,才刚在桌上你不过吃了两口,我便去厨房做了这南瓜羹,你再吃点罢?”
“嗯。”
碧桃觑着眼色,低低地问:“先生,你生气了?”
苏合年翻过一页,眸子微闪,“你的阿良哥走了?”
这话,听在耳里,说不出的酸。
“……嗯,他上京来考科举的。我看他身上没钱,便给了他一些……先生,我小时乞讨,因为个子生的小,别的乞儿总是欺负我,就连我乞讨来的吃食都要抢走……都是因为有阿良哥在,他总是在别的乞儿欺负我时挺身而出,纵使自己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苏合年抬头看她。
那一段……没有他在的,时光。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再开口时,声音嘶哑,“那么,就多拿一些,帮他。”
碧桃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却哄哄闹闹涌进了一群人。
两人不约而同随之望去。
赵瑞领着一群人,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苏合年从桌案里走出,不着痕迹的站到了碧桃身前,将她大半个身子挡住。
他望着赵瑞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下去的苍白脸色,浅笑:“想不到今日,赵小王爷仍有气力到我苏府来。”
赵瑞本就是来找苏合年算账的,他不提还好,一提他便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苏合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本王吃泻药!”
苏合年闻言,唇边扯开一抹轻笑,眉目却是无辜之极,“小王爷切莫冤枉了草民。草民给王爷的可是活血化淤的良药,只是若用药多了才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拉肚子之类的。王爷若不信,自可去问宫中的御医……小王爷,难不成,您拉了一夜的肚子?”
赵瑞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但心上人在前,他怎能说自己,说自己拉了一晚上肚子?
硬生生地憋住。
这时,老李上前在他耳旁低语了什么。他的脸瞬时转晴,眼里染上得意的笑,又似乎觉得不能太过明显,生生压下。
“苏合年,本王看你风筝上画的都是桃儿,想必你肯定很喜欢吃桃儿,这不,本王兑现诺言来了。喏,这些桃儿,都是为了报你“救”本王之恩,本王特意寻来的。”
“救”字说的特别咬牙切齿。
苏合年抬眼望了望,几筐子水嫩嫩的水蜜桃儿,个头大且粉嫩。
“那就多谢小王爷了。”
“诶,别光顾着谢啊,本王送的,你可要全吃完,而且,这桃儿放不了三日。若是烂了,那你就是不将本王的心意放在心里。届时,可别怪本王生气!”
赵瑞得意洋洋的说完,老李连忙上前耳语了一番。
“哦对,这桃儿你不许分给苏府以外的人吃!也不许将桃儿送出苏府!三日,三日之后本王会特地来看望你的,苏先生。哈哈哈哈哈……”
赵瑞心情大好的,大摇大摆的走了。
碧桃从苏合年身后走出来,愁眉不展,“先生,这赵小王爷明显就是来找麻烦的……这么多桃儿,三天怎么能吃的完呀?”
苏合年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对上她忧愁的眸子,清清浅浅地笑,“谁说吃不完?先生啊……就爱吃桃儿。怎么吃,都不腻。”
碧桃望进他的眼里,那里面仿佛一潭深渊,有些似乎已浮上水面的东西,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出现在他的眼里。
她着了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苏合年盯着她垂下的脑袋,纵使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可他却不恼,心里那萦萦绕绕的情愫几乎要把他折磨疯,可她还在眼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三框的桃儿……苏合年凝眉。
“有了!”
“先生你去哪儿?”
“府里是不是有酒缸?”
“先生你找酒缸做什……先生是说,把这些桃儿酿制成酒?!”
“蜜桃酒,酿成时必定酒香缭绕,饮一口,唇齿留香,让人不忍轻易咽下……你也是桃儿,你觉得好不好?”
目光灼灼,眉目盛情。
她呆住。
他却付之一笑,轻轻松松转了身,“快来一起找酒缸,这么多新鲜桃儿,想必能酿一大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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