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学会了一点点浅薄的法术而已，也值得那些人那么大惊小怪么？
真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凡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青璃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自己和“凡人”划分成了两种不同的类别。
她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
她的目标，是得道成仙，是飞升天庭。
有一个人，在天上等着她呢。每每想起此事，她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这是她在漫长的岁月里，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
漫长的岁月里，她学会了用法术去做非常多的事情，比如说御风飞行，比如说炼丹、炼器、制作符箓……她体内的灵气也越来越充盈，身体也较之从前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比如说她的经络开始变得更加宽阔，灵气在体内运转的时候，可以更加顺畅，速度更快等等。
她的骨骼和筋肉，也变得更加强韧，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她自己知道，这改变其实已经达到了天翻地覆的程度。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跟师父分开了一小会儿，就有一个强盗模样的人拿刀砍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直挺挺地站着，不躲不闪，任由那把凡铁铸成的大刀砍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刀断成了两截。
而她，毫发无伤。
她还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强盗看着手里的短刀，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时，那种仿佛白天见到了鬼的表情……而她却只觉得荒唐而已。
她莫名其妙便受到了攻击，还没有表现出惊讶呢，怎么那个攻击她的人，反倒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那人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响，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喊着什么“饶命啊、饶命啊”之类的话。青璃却只是想要发笑。
那个人额头上沾满了尘土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放走了那个人。
可惜那个人的运气实在不够好，才刚刚走出了十几步而已，就见到了她的师父……紧接着，她师父一扬手，就要了那人的性命。
“他想要伤害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呢？”师父的语气有些责怪。
“可是他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到我啊，不是么？”青璃回他。
“等真的伤到你那就晚了！”师父的表情变得更加着急。
青璃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心里却觉得师父方才的行为有些太过于狠辣。她连一个汗毛都没有断，那个人却被劲气割断了脖子，鲜血喷得满地都是……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呢？
师父说她太过妇人之仁，可是她却觉得，师父狠辣得过了头。
她的师父，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璃和师父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他们虽然还是朝夕相对，却觉得彼此越来越陌生。
也可能……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
他们的身体一直并肩行走，可是他们的心，从未彼此靠近过。
师徒，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开始变得无话可说，经常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即便偶尔说了，内容也是无聊至极的。
青璃终于开始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师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终于有一天，她鼓足了勇气来到师父的面前，跟他说：“师父，我想离开你。”
她的师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意外，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句：“我早知道这一日会到来。”
沉默。
青璃和师父远远地对望着，夕阳的余晖横亘在他们中间，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师父，我一定要走。”青璃满脸坚定。
“去吧。”师父没有阻拦，他只是说了一句：“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跟你说得那些才是对的。”
青璃默不作声。对于师父的那般作为，她始终无法认同。
甚至对于方才他说得那一句话，她心中也是不信服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师父，所以便不开口，沉默着，抗拒着。
或许，当她独自一人在尘世中四处碰壁的时候，才会明白师父对她的好吧。但是现在，她还不懂。
她只想要离开。
“等你想要回来的时候，就来这里找我吧。千年万年也好，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无刹盘坐在地上，神情无限哀伤地说着。
经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他也已经慢慢地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出的那些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他挖空心思想要得到的这个女子，终究不是他想象当中的样子。
或许，他真正爱的，并不是青璃，而是他想象中的那个。
他决定停留在原地，等着青璃回来，变成他期望当中的模样，或者是永远地跟他分开，让他独自一人在这里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然后回归到各自的轨迹当中去……
无论哪一种都好，他们现在，都需要一个各自清醒的过程。
这一千年的相随，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们都忘记了彼此原来的样子。
青璃慢慢地后退了两步，想要拜别师父，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跪拜下去。或许，是在她的心底里，早就已经不再把面前的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师父了吧。
太多太多的不认同，让她与他慢慢地变得形同陌路。莫说是跪拜这样的大礼，就连“师父”这一句敬称，她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开口呼唤过了。
她最终只是轻轻地弯了弯腰，冲着这个已经陪伴了自己一千年的男子，浅浅地鞠了一躬。
“师父，再见。”她说。
无刹的嘴角苦涩地扬了扬，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还是否会再次相见。
他虽然嘴上说着会一直等她，但实际上心里却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能不能等到，他其实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这漫长的岁月，太过无趣，如今回想起来，竟然连一丁点真切的片段都想不起来。
一千年，真真是如弹指一挥间了。
他凝望着青璃飘然远去的背影，却始终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根本不是她的师父。
其实，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寻找的那个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说。
或许，是他还自私地希望，自己可以在她的心里，留下那么一点点的痕迹吧。哪怕是以一个虚假的身份，也好过被彻底忘记。
他毕竟喜欢了她整整一千年，尽管他如今已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爱恋。
但他自私地不希望青璃忘记他。
青璃，今生今世，能够在你的心里留下这么一点痕迹，我无悔。
离开了师父以后，青璃满心茫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在红尘之中漫无目的的飘荡，一个人看日升日落，看秋去冬来。
今夕何夕？她已然忘记。
在某一个黄昏时分，她被远方苍凉的钟声吸引，一步一步走上了山，踏进一个有些破败的庙里。
“施主。”庙里的小沙弥见了她，立刻双手合十，用稚嫩的嗓音唤了他一声。
青璃立刻怔住，呆呆地望着那个小沙弥的眉眼，脑子里仿佛听见了雷声轰鸣。
“我见过你。”她怔怔地说着，眼眶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小沙弥望着她，满脸不解，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刚说的这句话。
“我见过你。”青璃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从来没有下过山。”小沙弥说，“施主，你认错人了。”
青璃垂下视线，心口处微微有些疼，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许……是前世的时候见过吧。”
小沙弥听见了，有点想笑，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从出生就在这座庙里，一直跟着师父修习佛法，虽然一直学无所成，但是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喜乐。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却没想到，在师父圆寂之后的第二个月，自己就会见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
师父以前反复叮嘱过他的，让他一定要杜绝跟任何女色的往来，但是当他看见面前这个女子的时候，却刻意地忘记了师父说过的话。
他主动地开口跟她打招呼，可是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这场对话继续延续下去。
他与她就这样静静地互相凝望着，一高一矮的身形，永远地定格在了时光里。
小沙弥今年五岁，可是他却在见到青璃的这一刻，心中有些一丝丝跟年轻不相符的情感。
天色渐渐暗了，那女子的面目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小沙弥终于开了口，轻声地说了一句：“施主，天黑了，下山不方便，若不介意的话，还请留宿庙中吧。”
青璃笑了，她的连隐藏在氤氲的夜色当中，模糊不清，可是那种非常的心情，却仿佛可以穿透一切距离，直达那小沙弥的心底里。
小沙弥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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