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犹记红尘泪-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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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满满的几页信纸上面,飘洒着的是云裳熟悉的洒脱字体,每一笔都是那样的重。云裳像是能够看得出,橼魉写这封信时的复杂的心情。云裳每看一个字,都深深的被触动。她从不曾想过橼魉会有这样的故事——

    云裳: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残颜离开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实在是不喜欢面对别离的场景。况且,我们也没有别离,我相信你知道的我并没有离开,我只是带着残颜去以往生活的地方看看。我始终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你记不记得在去密林的那天晚上,你问过我我身上有什么故事。我说,等有机会了再告诉你,现在我就给你讲这个故事。

    在千年前,这个世上有一个叫禹州的地方。那是一座都城,城主有个女儿叫素锦。禹州城地势很好,百姓都过着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生活。也就是因为这种富足,招来了四方都城的窥视。禹州虽然在经济上过得很充足,但是军事却是十分薄弱。城主为了弥补这样的缺失,就想要了用联姻的方式解决。对象定得是冀州舒伯侯的次子赫连夜邵,那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如果能与他们联姻,那么禹州所面临的困难都降迎刃而解。

    素锦虽不愿意,但是为了那一城的百姓,却不得不答应下来。所幸婚礼并没有多么仓促,最重要的是赫连夜邵那一年带兵在外,并未归来,所以婚礼便延迟了整整一年。而那一年的时间也是素锦过得最自在的日子,父母为了弥补她,并未对她严加看守。反而,让她多出去走走看看,开阔一下心境。

    而素锦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站在城楼上望着那宽阔的道路发呆。守门的侍卫告诉过她,如果是有八百里加急,那么站在城楼上便能远远的就看见,甚至能看见一路上的尘土飞扬。

    素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站在城楼上望向远方,或许在她的心里只是希望能有某一个,骑着骏马男人是为她而来,能是她的良人。素锦的丫鬟也告诉过她,她未来的夫婿,也会骑着骏马,从路的尽头而来。素锦不知道,她站在城楼上是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还是在等待家人口中的她的那个夫婿。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素锦承认自己或多或少的有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听说他的战绩显赫,听说他布局精湛,听说他料事如神……

    曾经有一段时间,素锦就要沉寂在众人给她刻画出来的那个夫婿的所有里。她却在那之前,在湖畔边遇见了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对她说:“他叫靳之。”她介绍说自己叫素素。他们就那样认识,不期而遇的都在湖畔赏景。第一次见面只是简单的认识了一下,交谈并不多,两人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就在隔天,两人竟又在同一家酒楼吃点心时遇见了。因为客栈的人比较多,他们两个客人却只剩下最后一张空桌。小二捎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见两人的穿着和气质皆是不凡,也不知如何开口,赶人也不是留人也不是。本来还能说先来后到,可眼前的公子小姐却几乎是同一时刻,走进这家店门的。

    “姑娘可愿与在下同桌?”男子面带微笑地看着素锦。

    “难得与公子有缘能再遇上,能同桌吃饭也是一种缘分,只要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当然愿意。”素锦笑着点头。

    一旁的小二见两人对话,一下子就乐了起来,忙说:“原来二位客官是认识的,这就好了,两位请,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素锦和靳之二人入座,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小二上菜。望着面前这位斯文儒雅的男子,素锦忍不住的开口:“公子不是禹州人氏吧。”

    “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笑问。他自认自己一切都学得很到位,却不想竟被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看了出来。

    “感觉。”素锦笑。不知道为何素锦就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子并不是禹州人氏,也或者是这禹州本就不是特别大,如果有他这般风华的男子,估计早已经被竞相传颂了,又怎会没有听过半点关于眼前这男子的事。

    “姑娘的感觉卓识不凡。”男子也跟着笑。

    这时小二端上来了菜,两人进来都未点菜,只因在这家店也算是常客,要吃什么通常小二都知道。满桌子的菜都每样上了两份,素锦不解便问小二:“为何都是两份?”

    小二笑着答:“一份是姑娘的,一份是这位公子的。”

    小二的话落让素锦和靳之都是一愣,望着一桌子菜出神,基本上每一样菜都是两份,不知道究竟是厨房懒得做,还是这桌上的菜真的就是对方爱吃的。素锦和靳之同时抬头,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讶异和同等的疑惑。这一看,两人就又都笑了出来,能算缘分么,应该能算吧。

    一旁的小二见两人都不曾说话,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和公子不是搭桌,而是同桌共餐吗?那,需要小的撤掉一份,换上别的菜色吗?”

    素锦和靳之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不用了,你下去吧。”

    一顿饭下来虽然聊天不多,但也相处融洽,二人都彼此欣赏,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这样,二人在分别时却未留下只字片语,素锦相信,如果真的有缘就一定会再相见。

    第三次碰面是在素锦常去的地方。因此,在那里遇见靳之,让素锦格外的愣伫和喜悦。那日,素锦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发呆,是靳之先看见了她,轻缓的走到了她的身后,“素素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真巧。”

    素锦觉得自己便是在那一回头间,爱上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的。

    那一天他们谈了很多,从家国到天下,从政治到经济,从诗词歌赋到曲乐杂艺。两人皆是为对方的博才而折,同样欣赏对方的独特见解。从未有一个人能像对方那样让自己觉得舒适合拍,就如同来在世间走一朝,本就只是为了与对方相遇。

    那天他们一直在城楼呆到了日暮西斜,天边已经泛起了几点的繁星。别离的时候,素锦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男子愣怔了一会儿,才说:“明日我便要离开禹州了,家里有事不得不回。”男子的话落又惊觉还有什么没有说,便又开口:“素素,我会回来找你的。”

    素锦本有些失落的心,在听到那句话后,一下子又像是活了过来,迅速地跳动着。她望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哽咽着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其实她很想说我等你,可是那三个字犹如千斤重,卡在喉咙里硬是出不来。

    那天,她执意要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先走,靳之执拗不过也只得随她。

    夜里,靳之站在别院的花园里望着夜空出神,随行的侍卫出现在一旁,恭敬的说:“公子还不睡么,明日要早起,去城主府上拜访。”

    “我知道,你下去吧。”

    翌日一早,素锦就见一屋子的仆人忙进忙出的,便问身边的丫头罗衣,“这是怎么了,家里是有什么客人要来么?”

    罗衣笑着回答:“小姐,是你的未婚夫,赫连公子要来。”

    素锦一愣,未婚夫,赫连夜邵?

    “小姐,小姐,你该不是高兴傻了吧。”罗衣见素锦发呆,上前推了推她的手臂。

    素锦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一脸笑容的罗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没有认识靳之,或许她应该会对这个未来夫婿有些期盼吧。可是,终究命运弄人。

    “小姐你不过去看看吗?”罗衣眨巴着一双大眼问。

    “未出阁前女子是不能去前厅见客的。”

    “我们可以躲在纱帐后面,悄悄的看上一眼,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长什么样子吗?”

    “我不去了,你去吧。”

    罗衣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但见素锦这样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那小姐,我去帮你看看未来姑爷长什么样子,我回来就告诉你。”

    看着罗衣离去的背影,素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突然有些羡慕罗衣这般的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素锦坐在窗前发呆,天空不知道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望着屋外越来越稠密的雨,素锦一下子站了起来。只因她突然想到,自己种的那盆春兰簪蝶还放在外面,那可是父亲的一个朋友在外经商,花了极高的价钱买来的,听说那是兰花中的极品。素锦冒着雨走了出去,想要把外面那盆兰花搬进屋里。

    素锦抱着兰花走到屋檐下的时候,刚好看见前面回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男子。素锦站着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部分挺拔的身影。她能看见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锦袍,因为前面回廊拐角那刚好种了一株白鹤藤。大片大片的翠绿叶子随着一些藤蔓垂了下来,掉在回廊的两边,清风一吹,长长的垂下来的枝条飘来荡去的煞是好看。也正是那垂掉下来的藤蔓绿叶,刚好遮住了男子的脸。素锦望着那背影,在原地看了两秒,就见那背影转身朝着回廊的另一边走去,消失在了拐角处。

    家里来这样的陌生男子素锦也并不好奇,毕竟父亲是城主,家里时常会有贵客光临。素锦站了一会儿,直到屋檐上的水线越来越大,在风的吹拂下已经倾斜到打在了素锦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裳。素锦回过神来,抱着兰花顶着大雨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屋里。

    素锦才进屋不久,丫鬟罗衣便走了进来。望着正拍着自己身上的水珠的素锦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都弄湿了?”

    素锦抬起手来摇了摇,笑答:“不碍,先前我见雨下的有些大,就出去搬兰花,淋湿了一点,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行,你要是生病了,老爷非骂死我不可。我去给你拿衣服,你把你身上的湿衣服都换下来。”罗衣赶忙去找衣服,素锦低头看了看湿了一大半的衣服,还是决定听罗衣的换下来好了。

    罗衣很快找好了衣服,伺候素锦换上。罗衣一边帮素锦整理衣服一边说:“小姐,未来姑爷可是个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他气宇轩昂,气质儒雅,一点也不像个上阵杀敌的大将军。倒像个文人雅士,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采。小姐,老爷这回可是给你挑了一个好夫婿了呢,你不知道,今日在场伺候的丫头,没有一个不被未来姑爷迷倒的。大家都羡慕死了,都说小姐好福气呢。”

    素锦整个人一愣,夫君。多么陌生的两个字,可是又是她不得不去面对的两个字。

    之后的三个月里,素锦每天都会去城楼上站很久。起初的时候是她一个人,后来久了,城主见她郁郁寡欢便让罗衣跟着她。罗衣起初并不明白,为何小姐喜欢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发呆,一直过了很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的问了一句:“小姐,为什么你老是喜欢站在城楼上呢?”

    素锦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罗衣以为不会再有回答的时候,意外的听见了素锦的声音,“我在等一个人,我还没能好好的跟他说声再见。”

    “那,小姐等到了吗?”

    “没有,或许等不到了吧。”

    这句话仿佛就是一个寓言般,素锦在上花轿的头一天也未能等到靳之。那天,她在城楼上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就要石化了。

    “小姐,夜里的风很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否则,城主该派人出来找了。”罗衣有些紧张,站在素锦的身后小声地说。这几月,她家小姐虽说和平时并无两样,但是从小跟着素锦身边的罗衣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小姐不一样了。至少,以往站在她身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个多两个月来,让人觉得压抑。

    “回去吧。”素锦仰着头,望了眼满天的星宿,微微地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其实这样也好,两人算起来本就相识不深,何苦再相见增添烦恼。或许真如那句话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不小心踏错了轨道。顶多也只能算彼此生命里,一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小插曲罢了。

    翌日,前来迎亲的并不是新郎,而是新郎的弟弟赫连夜恻。听说,是赫连夜邵还在前线并未归来,只得让其弟弟代为迎亲。对于这一点,素锦并未放在心上。再一次望了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才转身上了花轿。

    素锦只带了罗衣一个陪嫁丫鬟,原本她是一个也不想带的,毕竟她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同自己一样背井离乡。可是罗衣却说什么也不肯,非要跟着一起来,素锦执拗不过,也只得由着她。

    有罗衣在也好,所幸这一路上并不是太无聊。

    迎亲队伍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个月才走到赫连家。

    外面的锣鼓声响,赫连夜邵却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属下夜鹰的禀报。

    “公子,按照你的吩咐我去了禹州城,可是却并未找到你要找得素素姑娘。”夜鹰低着头,半天没见公子说什么。头便往下低得更低了一些,说:“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公子责罚。”

    赫连夜邵摆摆手,示意夜鹰退下。

    夜鹰站直身子却并未先退下,站在一边说:“公子,花轿已经到了,你该出去踢轿门,拜堂了。”

    赫连夜邵抬头望望外面的天色,微微地叹了口气,却也只得站起身来,朝着那大门走去。他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要担负该担负的责任。

    踢轿门,拜堂,宴席贵宾,这一切都有条不絮的进行着。直到酒过三巡,夜已深沉,赫连夜邵被一众等人推进了洞房,才算些许的停顿了下来。挥手遣退了屋里的丫头,赫连夜邵走到床前,望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出神。眼前的这个身着大红喜袍的女子,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良人?可是现下,他却连半点移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望着这一屋子的红鸾叠帐,烛火摇曳,本应是喜庆的事情,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只得对坐在床上的女子说:“你早点歇息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素锦的双手下意识的抓了抓身下的红绸锦被,并不是她有多气恼,事实上她自己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掀盖头那就自己掀了好,素锦脱了鞋直接和衣躺下了。连日来的赶路,使得她也很是疲惫,不到一会儿便睡着了。

    二公子洞房花烛夜未踏进新房过夜这一点,翌日一大早便被传得人尽皆知,还未到请安时辰,赫连夜邵便被自己的父亲叫到了屋里,狠狠的批评的一顿。赫连夫人也站在一边,望着自己面前的儿子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靳之,素素她从禹州嫁过来这里,也算是背井离乡。在这个世上,你便是她往后的依靠,你怎么能在新婚之夜,就丢下自己的新娘不管不顾呢。你这样让人说出去多难听,你让素素一个人怎么办,要是这事传到禹州的亲家耳里,我看你怎么办。”

    赫连夫人的话才落,赫连老爷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样的混帐小子,我们赫连家男人的颜面都被你给坏了,赫连家哪个做丈夫的不疼爱自己的妻子。况且,素素还是那样一个好的女孩子,你知不知道在禹州的时候,城主府大门都要被踏烂了。这样一位美娇娘给你取了,你个臭小子竟然还敢给我嫌……”

    赫连老爷和赫连夫人的轮番攻势,都没能让赫连夜邵听见去。他只在听见第一个素素的时候愣了片刻,本以为是幻听,没想自己娘又接连说了好几次素素。赫连夜邵的心漏了一拍,抬眼望着自己爹喋喋不休的话语时,半晌才问了一句:“你们说新娘叫什么名字?”

    “什么新娘,素素现在可已经是你的夫人了,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赫连夫人瞪了赫连夜邵一眼,开口强调着。

    “我知道,可是娘我的娶的女子不是叫素锦吗,为何会叫素素。”

    “你是怎么了,脑袋秀逗了?素锦是她的名字,但是大家一般也都叫她素素。”

    “素素……”赫连夜邵小声的重复一句,禹州城,是他认识的那个素素吗?不,他现在需要搞清楚,对,只要见一见新娘,自然便揭晓了。“娘,我有事情先出去一下,待会儿来给你们赔礼。”

    “喂,你这臭小子,记得带素素来请安,礼不可废。”赫连夫人朝着自家儿子的背影大声的说着。

    赫连夜邵推开新房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切仿佛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一般。赫连夜邵一急,转身就朝外走去。才刚踏出房门,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欣喜的唤他:“姑爷。”

    赫连夜邵应声转头,正好看见一个手里正端着早餐的绿衣丫头看着自己。

    “姑爷?你是素锦带来的丫头?”

    罗衣现在才想起主仆有别,赶忙给赫连夜邵请安,说:“是的姑爷,我是小姐的贴身婢女。”

    “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花园里,她说这段时间都闷在轿子里,都没能好好的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因此,她去前面的花园了,应该就在院子里。”罗衣恭敬的回答。

    赫连夜邵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了回来,继续看着罗衣,“我问你,你家小姐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素素?”

    罗衣一愣,望着赫连夜邵认真的表情,连忙回:“是的,在家里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这样叫小姐,素素是小姐的小名。”

    赫连夜邵点了点头便快速的走了出去,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整颗心七上八下的着不到地。直到他在花园角落里的那棵海棠树下,望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赫连夜邵的心一窒。望着那抹背影半天,才张开干涩的嘴轻声地唤了一声:“素素。”

    素锦的真个身子一愣,后背挺得笔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怎么会在这里听见那个声音呢?尽管很轻,但是素锦还是能够清晰的分辨出,那声音是靳之的声音。因为,那声素素曾经在她的脑海里回想了千百次,她怎么会不弄错呢。

    “素素。”

    那声音又唤了一声,甚至比先前那声还要大声许多,素锦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这一切一切的感觉都告诉她,她没有做梦。素锦僵着背,一点一点缓慢地转过了身来,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直到,她连他站在她身旁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素锦望着眼前的这张熟悉的面孔说,她的声音里甚至带着颤抖。

    “老天,真的是你,我没有在做梦。”像是怕素锦在下一刻就会消失般,赫连夜邵一个上前,把素锦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这个温热的体温,让素锦再也不能忽视。她仿佛还置身在梦中般,有些不可置信地,结巴地问:“你是靳之,真的是靳之,我是不是在做梦?”

    “是的,我是靳之,你没有做梦,这都是真的。老天,你是我的妻子,我竟然昨夜还弃你不顾,让你独守空闺,我真是该死。对不起。”赫连夜邵的低沉迷人的声音,一直在素锦的耳边回转。

    剧情好像一下子峰回路转了,前一刻还沉寂在苦涩中的两人,在下一刻却得到了犹如天堂般的幸福。这一下子的大起大落,一时间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不管如何,等靳之拉着素锦的手,前去找爹娘敬茶的时候,素锦都还觉得一切不太真实。

    倒是赫连夫人见两人手牵手前来,笑得合不拢嘴。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儿子前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区别竟是如此之大。

    事后,素锦问赫连夜邵:“为何骗我说你叫靳之。”

    赫连夜邵挑眉说:“我没有骗你,靳之确实是我的名字,不过那是我的字而已。我叫赫连夜邵,字靳之。家里的人和朋友都换我靳之,所以我并未骗你。再则,你也只跟我说你叫素素。”

    素锦听了这样一说也就跟着笑,“我也没有骗你,素素确实也是我的名字,我的亲人和朋友也都这样唤我。”

    两人可算是琴瑟和鸣,之后的日子都格外的珍惜对方,正可谓是煞羡旁人。只是好景不长,没过两年素锦便生了一场大病,那场大病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又赶上多事之秋,邻国边关挑衅,赫连夜邵不得不带兵前往。临走的时候他对素锦说:“一定要等我回来。”

    那场战事一直打了近两年还在僵持着,邻国的郡王却在这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想将赫连夜邵招为驸马,两国修百年之好。皇帝认为此法可行,邻国的态度诚恳,颇有割地赔款,联姻之意,便也一口应了下来。

    圣旨即下,邻国也已送公主进京,赫连夜邵拒婚不成,便被皇帝关在了皇宫里。这一消息很快的被传至到了素锦的耳里,她本就身体不好,被这事一气,更是雪上加霜,足足在床上躺了半月。

    赫连夜邵借口对皇帝说:“赫连家的男儿成亲,都得在自己的家中操办。”皇帝虽有不满,但也在婚礼前期放赫连夜邵回家。可等赫连夜邵想尽办法回到家中的时候,素锦已经离开了,听赫连夫人说,素锦因为身子不好,想要回家休养。他们虽也不愿看见赫连夜邵再娶,可皇命难违,家里也不得不进进出出稍加布置。素锦怕是看见这一切心里难受,便提出想要回娘家休养一段时日,赫连夫人虽是不舍,但也点头应了下来。

    赫连夜邵一急,便想着要去丈人家找素锦,他已经两年未见她了。跟爹娘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所幸赫连老爷和夫人都甚是开明。赫连老爷拍着赫连夜邵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你去吧,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和你娘应付得来。”

    成亲那天锣鼓声响,即便是躺在床上,即便隔着千里之遥,素锦都觉得自己能够清楚的听见,那喜庆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她没有办法让皇帝收回成命,惟有自己做决定离开还是留下。只能说她不够坚强,没有办法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恩爱,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是这样,本就脸色苍白的素锦想到那令人心痛的情景,脸色在瞬间显得比先前还要白。拿锦帕捂着嘴一阵猛咳,末了拿下来一看,才发现锦帕上沾染了斑斑血迹。

    近几日长途跋涉回来,让自己的身体比之原先更差了,她也已经咳了半个月的血了。素锦几乎能够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其实这样也好,至少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事情都还算美好。只不过遗憾的是,在自己走的之前,未能再见靳之一面。

    就在素锦的眼睛快要闭上的时候,靳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她的床前,握着她的手一直换着她的名字。

    素锦缓慢的睁开眼,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微微地轻扬唇角,“看来我又做梦了。”

    “你没有做梦,是我,真的是我回来了。”靳之紧紧抓住素锦的手,他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真的……真的是你。可是,今日不是你与邻国公主成亲的日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回去,你不能抗旨,那样整个赫连家都会被牵连的。”素锦抬起手抚摸着靳之的脸颊,一遍一遍的抚摸着。两年了,她终于再见到他了,只不过现在的他还是俊朗不凡,而自己却……想到这里,素锦的脸色又白了一点,收回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小声得说:“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对不对。”

    靳之的手附上她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滑动。连同他的声音都级轻,“没有,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家里你不用担心,爹娘会安排好的。倒是你瘦了好多,病的那么重,怎么能长途跋涉的回来了。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受不住,如果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对我们的感情不够坚信,对不起,因为我可能要连累了赫连家了。”素锦伸手抚摸着靳之的脸颊,可能气息有些急,微微地咳嗽了两声,喉咙一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我去叫大夫。”素锦吐的一口血吓坏了靳之。他赶忙起身就要冲出去叫大夫,却被素锦拉住了衣角。

    “不要走,留下来跟我说说话。”素锦的声音有些弱,但是足以让靳之听见。

    靳之转过身来看向她,眼里的刺痛像是能扎伤人的眼睛。

    素锦尽可能地让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说:“不用去叫大夫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你去请大夫的事上。”

    靳之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换来了守在门口的罗衣,让她去请大夫来。

    素锦那一整日都是笑着的,她躺在靳之的怀里,尽管她偶尔咳嗽两声,鲜血染红了靳之的长袍,但两人都不甚在意。

    “靳之,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还有你自己的责任,答应我,不可以轻生,那样我会伤心的。”

    靳之一愣,望着枕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半晌才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就是因为知道,所有才要这样说。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我会走不安宁的。”

    “不要再说了,你好好的歇息一会儿。”靳之的眉头越皱越拢。

    “不要皱眉,我希望我的靳之是快快乐乐的。答应我,下辈子我们还会再在一起,你会来找我,我一定一定比这一世还要爱你。请原谅我的不信任,原谅我不能……不能……陪你……到……到老了……”素锦说完这句话两眼便微微的闭上了。

    “素素。”靳之小声地唤了一声,“素素……”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他的双手用力抱着她,像是想要把她融进骨子里一般。只是他的脊背直直的僵硬着,冷,一种刺骨的愣滑过心间,冻得人无法动弹。

    其实素素不知道的是,那日赫连家的婚礼照样的是办了的,只不过娶邻国公主的换成了赫连夜恻。而赫连夜邵回赫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他辞去了将军的职位,在禹州找了一个安静的村子住了下来。他在屋外种了一片翠竹,每当风起的时候,翠竹便会沙沙作响。他喜欢听着竹声,弹一曲渔舟小调,就如同素锦还在他身边一样。

    也可能是忧思成疾,靳之在素锦走了后的第七年里也跟着走了,他走的那年正好看见自己种的翠竹开满了白花。

    云裳你知道吗,原来人死以后真的是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可我怕自己会遗忘,会忘了那段我和素锦的感情,毕竟滚滚红尘,谁也说不准。孟婆告诉我,不喝孟婆汤便不能投胎转世,她还告诉我,如若我能受得了那忘川河内的煎熬,便可留下我的记忆。

    我想也不想的跳入的忘川河内,在忘川河内受尽煎熬。我看见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我甚至无数次的看见素锦从我的面前走过,走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每一次我都想唤一声,可是终究我还是压制住了。不是不想叫她,而是害怕忘川河内的苦她承受不了。谁知道,这一熬便是几千年。

    都说命运弄人,我找了素锦数百载都未能找到,没想到原来她早已经换了一副容颜。所幸还好,现在总算是找到了。虽然有些迟,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下辈子……

    云裳我最放不下的人便是你,你的身上肩负了太多的东西。如果可以请放了自己,让自己幸福一点,不要同我这般,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橼魉 笔

    云裳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信纸,她从来不知道橼魉和残颜之间,竟然还会有一段这样缠绵悱恻的故事。云裳站起身来,轻轻地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得风有些大,撩起了她的红袍和长发。她微微地抬头望向天空,唇角轻轻地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橼魉会带着残颜去哪里呢?

    不管在哪,她都会永远记得他们,她坚信有一天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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