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名家一起回眸隋朝兴亡-崭新王朝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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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周宣帝宇文赟是北周第四代皇帝,他昏庸无道、做事荒唐,亡国之兆已现。他在位仅一年就将帝位传给了刚满7岁的太子衍,这就把机会给了杨坚。杨坚这个不厚道的外祖父,就这样从外孙手里篡夺了天下,开创了隋朝,坐上了隋朝的第一把交椅。

    新王朝建立前的那些事

    西魏大统三年(537年),北方的西魏王朝和南方的梁朝经过外交协商,接收了一批流亡在梁朝的西魏将领。这些将领包括贺拔胜、独孤信等名将。西魏权相宇文泰非但没有惩罚他们,还热情接见,加官晋爵(比如贺拔胜被封为太师,独孤信被提升为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让归来的游子们立即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

    将领名单中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独孤信的部将——杨忠。宇文泰第一眼看到杨忠的时候就被杨忠漂亮的髭髯和威猛的体态吓了一跳,再一打听,更是吓了一大跳。

    原来杨忠同志不仅相貌非凡,而且胆子更加不凡。人家是提刀射箭杀野兽,杨忠是左臂夹住野兽腰,右手拽掉野兽的舌头,赤手空拳干掉一头猛兽。宇文泰当即拍板:人才,难得的人才啊,杨忠调入我的帐下听用。

    如果宇文泰知道正是杨忠的儿子日后篡夺了宇文王朝的天下,他很可能会为自己对杨忠的信任和重用感到后悔。

    杨忠成为宇文泰的心腹重将,追随宇文泰,在对突厥、东魏和南梁的战争中屡建奇功。宇文家族后来创建了北周王朝,杨忠也就成了王朝的开国元勋。

    宇文泰特别感激杨忠的忠诚和功劳,决定给杨忠家族赐姓“普六茹”。

    “杨忠”也就变成了“普六茹忠”。姓氏的改变,在汉族人看来是一件大事,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数典忘祖”的表现。可在宇文泰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恩赐。宇文泰是鲜卑人,当时的华北是鲜卑等少数民族的天下。北魏王朝也好,宇文泰建立的北周王朝也好,都是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杨忠是正儿八经的汉族人,出身于北魏边镇晋北的汉族家庭,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立下再大的功劳,当了再大的官,在少数民族统治者看来依然是个异族的奴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宇文泰赐姓,是少数民族统治者从内心里认同杨忠是自己人,是族人。这不是天大的恩赐,是什么?

    杨忠只能接受这样的恩赐,谁让你是人家帐下的奴才呢!

    在乱世之中,杨忠已经是一个幸运儿了。

    杨忠出身很低,年轻时又遇到边镇骚动、北方大乱。一开始,杨忠不想像多数年轻人一样去当兵,而是希望过平稳安逸的生活,所以就拼命地往南方逃亡。

    但是跑到北魏南部边境的时候,那里也在打仗。杨忠不得已,也参了军,做了名北魏政府军士兵。

    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后,北魏的北海王元颢等宗室和高官南逃投降了梁朝。

    杨忠也莫名其妙地被裹挟在这股南逃的潮流中,到了江南。不久,南梁扶持元颢返回中原争夺帝位,杨忠又莫名其妙地随军返回了中原。尔朱荣打败了这股北上的军队,杨忠做了俘虏。因为身强体壮,杨忠被编入尔朱荣部下将军独孤信的部队,继续当兵,扛枪吃粮。

    北魏分裂后,杨忠追随独孤信西入关中,投入宇文泰的阵营。独孤信的部队被派去收复东魏的荆州,结果一败涂地。独孤信、杨忠等人只好逃亡江南,这一游荡就是三年,直到被宇文泰交涉接收回北方。

    宇文泰死后,侄子宇文护辅佐儿子宇文觉执政。杨忠继续当宇文政权的铁杆将领,因功受封为柱国、随国公(后改为隋国公)。杨忠历经了宇文泰、宇文觉、宇文毓、宇文邕四朝,在北周天和三年(568年)因病结束征战生活,回到京城长安。皇帝宇文邕和主政的宇文护亲自到杨家探望病情,授予杨忠帝国元勋的荣耀。

    几天后,杨忠死在家中。

    《隋书》对杨忠的记载相当简单:“皇考从周太祖起义关西,赐姓普六茹氏,位至柱国、大司空、隋国公。薨,赠太保,谥曰桓。”

    杨忠留下了一个了不起的儿子:杨坚(普六茹坚)。

    杨坚于大统七年(541年)六月出生在冯翊的般若寺。乱世里养活一个孩子很难。杨忠很迷信,就把杨坚放在寺庙中,觉得那样可能会好养活一点,还给儿子取了个小名“那罗延”。那罗延是鲜卑语,原意是“金刚不坏”的意思。杨坚果然没坏,在寺庙生活了十二年。

    等杨坚大富大贵以后,官方给杨坚的出身和出生造了很多“谣言”,什么杨坚诞生的时候“紫气充庭”、小时候头上长龙角,等等。得到杨坚本人肯定的一个“谣言”说杨坚出身于着名的弘农杨氏,是汉太尉杨震的第十四世孙。

    这样显赫的出身已经难以考证,可以确定的是起码杨坚的父亲杨忠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出身带来的任何好处。杨忠奋斗一生,留给儿子最大的遗产就是“普六茹”的姓氏。

    人一旦出名了,是非就多,就很难被他人看清楚。大学问家李德林后来专门写了《天命论》,吹捧杨坚的外貌说:“体貌多奇,其面有日月河海,赤龙自通,天角洪大,双上权骨,弯回抱目,口如四字,声若钏鼓,手内有王文,乃受九锡。吴天成命,于是乎在。顾盼闲雅,望之如神,气调精灵,括囊宇宙,威范电可敬,慈爱也可亲,早任公卿,声望自重。”

    李德林将杨坚身上的特征都和天命、日月等敏感事物联系在一起,极力论证杨坚的形象注定了他必将成为皇帝。实际上,杨坚因为遗传的关系,长得像杨忠一样威猛魁梧——我们看那一时期的雕塑,武将的形象大致如此。

    一代枭雄宇文泰看了杨坚后,感叹说这个小孩子长得很好,不像是来自于晋北那样的北方边镇。宇文毓即位后还曾经派遣善于相面的赵昭去观察杨坚,看看这个小孩子日后会不会成为奸雄。赵昭回来对宇文毓说:“杨坚不过是做柱国的料。”柱国类似于大将军,意思是说杨坚日后最高也就做到大将军,不会对北周的皇位造成威胁。

    但是一转身,赵昭就悄悄对杨坚说:“你以后肯定会登基做皇帝的,但是要先经历一场残酷的杀戮才能平定天下。”

    杨坚十四岁的时候得益于家庭的帮助进入政坛,在首都做了一名功曹。因为父亲的功勋,杨坚在两年时间里就升到了骠骑大将军的高位,进封大兴郡公。宇文邕即位后任命不满二十岁的杨坚做了随州刺史的实职。

    566年,杨忠的好朋友、柱国大将军独孤信把刚十四岁的女儿许配给杨坚。

    独孤家的女儿成为后来有名的独孤皇后。两家联姻后,关系更近了。独孤信所代表的关陇军队势力站到了杨坚一边。

    顺便说一句,这个独孤信非常厉害,分别将三个女儿嫁给了周明帝宇文毓、杨坚和贵族李家。嫁入李家的那个女儿生前没有前两个姐妹的荣耀,但生下了唐高祖李渊,在唐代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杨坚进入仕途之初,宇文护主政北周。宇文护不知为什么,看杨坚特别不顺眼,多次想加害他。他曾晋升杨坚职位,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杨坚问父亲怎么办,杨忠只淡淡说了一句:“少说话多做事,要和权臣保持距离,要学会明哲保身。”杨坚照做了,宇文护也无计可施。

    不久杨忠去世,杨坚袭爵为隋国公。不满宇文护的周武帝宇文邕聘杨坚的长女杨丽华为皇太子妃,给杨坚的地位上了一层保险。

    杨忠死后四年,宇文邕诛杀了主政的宇文护,开始亲政。北周的前两任皇帝在位都很短,无所作为,宇文邕却是一位伟大的君主。北周帝国在宇文邕的治理下,逐渐强大。他力排众议,御驾亲征,消灭了北齐王朝。从此北周拥有了黄河流域和长江上游地区。

    这时,齐王宇文宪劝宇文邕说:“普六茹坚这小子有反相,不会甘心居于人下,应该早日除去这个祸害。”

    宇文邕说:“我只让他做到大将军,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宇文邕还是对相貌奇特、出身将门的杨坚产生了猜忌之心。

    内史王轨又劝宇文邕说:“皇太子不像是个好君主,而杨坚却有反相,恐怕日后……”

    宇文邕见有人说自己接班人的坏话,不高兴了:“有天命在,能怎么办,能有什么事情?”

    雄才大略的宇文邕下不了铲除功臣、亲家杨坚的决心。杨坚听了这些对话后不免心惊胆战起来。在宇文护时,杨坚就学会了韬光养晦,现在继续装出一副平庸木讷的样子来“苦练内功”。

    尽管不断有人想打击杨坚,但杨氏家族、独孤家族的势力护卫着杨坚基本的地位,加上杨坚又是皇亲,所以这些明枪暗箭始终不能对杨坚构成致命的威胁。

    吞并北齐的第二年(578年),宇文邕在征讨突厥时暴病而亡,年仅三十五岁。

    宇文邕在世时,挑选长子宇文赟作为接班人。他对宇文赟的要求非常严格,动不动就施用体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宇文邕严令太子的属官们每月写一份详细报告,禀明太子在这个月的所作所为;还常常警告宇文赟:“从古至今被废的太子数目不少,难道我别的儿子就不堪继任大统吗?”

    尽管父亲从来没有将更立太子的事情提上日程,但宇文赟始终生活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里。宇文赟原本好酒好色,现在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癖好,坚持每天和大臣们一样,五六点钟就伫立于殿门外等待父皇早朝,即使是严寒酷暑也不例外;坚持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说话温文尔雅。因此,宇文邕对宇文赟的表现大致还是满意的。

    实际上宇文赟是个杰出的演员。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像他这样登基之前规规矩矩,实际上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太子。

    宇文赟平常因为有老爹的严格管教,言行不仅正常,而且还多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但一旦父亲去世,没有人再拘束他时,他就会坐在皇位上将天下闹得天翻地覆。

    宇文邕病逝的时候,宇文赟刚好二十岁。父亲的棺材还摆放于宫中没有入殓,宇文赟就原形毕露。他不但没有丝毫悲伤之色,而且还抚摸着脚上的杖痕,恶狠狠地对着父亲的棺材大声叫骂:“死得太晚了!”宇文赟将父亲的嫔妃、宫女都叫到面前,排队阅视,将长得漂亮、自己喜欢的都纳入后宫,毫不顾及人伦纲常。

    从此,宇文赟开始了淫荡荒唐的执政生涯。

    宇文赟虽然昏庸荒淫、倒行逆施,但对手中的权力看得紧紧的,对任何潜在的政治威胁都特别敏感。即使是王公贵戚和宠妃,宇文赟觉得谁有问题、有二心,就把谁叫到跟前来领“天杖”。所谓的“天杖”就是打板子,先是以一百二十杖为度,后来增加到二百四十杖。打板子的效果很好,有异心的没异心的大臣都早早地被宇文赟打死了。

    宇文赟在宝座上肆虐了九个月后,觉得做皇帝太麻烦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干脆将帝位传给七岁的儿子宇文阐(周静帝)。宇文赟以“太上皇”的身份,通过宠臣郑译等人遥控指挥朝政。

    既荒唐又专制的宇文赟对自己的岳父杨坚也起了疑心。

    表面上,宇文赟即位后,杨坚的长女杨丽华升为皇后。杨坚水涨船高,升任大司马,位列群臣之首。暗地里,宇文赟老想把老丈人叫到跟前来领“天杖”。

    一次,宇文赟单独召见杨坚,事先对左右侍卫说:“如果一会儿杨坚在席上神色有所异常,就立即杀了他。”

    宇文赟小看了杨坚。杨坚在宇文护和宇文邕时期,整天小心谨慎,早就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来了后神色自若,与宇文赟面对面毫无异常,左右侍卫们也就没有下手。

    宇文赟既没有杨坚谋反野心的真凭实据,又碍于他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更难下决心除掉杨坚了。

    那么杨坚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呢?

    北魏、北周延续下来的是一个到处君臣相残、朝代兴亡的乱世,形势瞬息万变。要让一个人,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对某个王朝死心塌地地忠诚,是不太现实的事情。杨坚不是圣人,对北周王朝没有“愚忠”。他前脚刚从宇文赟的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来,后脚就对心腹说:“宇文赟这么乱搞,迟早要出事的!我看他的相貌,是个短命相,而各个宗室亲王又散居力弱,不久朝廷就会有大变乱了。”杨坚的这个判断,现实得惊人,哪里是一个“忠臣”应该说的话!

    尽管杨坚对北周王朝怀有了异心,但最现实、最紧迫的问题是如何在暴君宇文赟的手下保命的问题。只有保住了性命和地位,才能谈宏伟蓝图。杨坚觉得不能和宇文赟硬碰硬,不如到地方上去任个实职,既可以避祸又实惠。杨坚就去找老同学、皇帝身边的红人、内史上大夫郑译。他送钱送物,拼老命巴结郑译,说:“我想到外地去镇守藩镇,希望你能在宫中帮我多留意留意。”郑译对杨坚的印象很好,打了包票说:“杨公的德望,天下人谁不知道。大家都支持你。现在你想进一步发展,我怎么能不帮忙呢?”

    宇文赟决定出兵南伐陈朝,想调郑译去南边监军。郑译便向皇帝请示元帅人选。宇文赟反过来问他的意见。郑译趁机郑重地推荐了杨坚:“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可令隋国公杨坚出征,担任寿阳总管,负责军事。”宇文赟对郑译一向信任,而且觉得将杨坚放到外地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下诏任命杨坚为扬州总管。

    这是580年间的事情。

    名家回眸

    王夫之曾这样说:宇文泰感激杨忠的忠诚和功劳,赐予他“普六茹”姓氏。姓氏的改变,在汉族人看来是一件大事,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数典忘祖”的表现。可在宇文泰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恩赐。而杨忠除了接受这样的恩赐别无选择,因为他是人家的奴才。杨氏一族从此开始韬光养晦,苦练内功。

    龙驭归天,发动政变

    杨坚刚被任命为扬州总管还没有出征,宇文赟就病倒了,而且是日益严重。

    隐约地,他觉得自己命运的转机要来了。

    宇文赟的病越来越重,呈现出“龙驭归天”的可能了。

    现在,不仅是杨坚,宫廷内外的许多人都活动开了。皇帝的死意味着一场新的权力分配的开始,谁都想在其中捞上一把。即使什么也捞不着,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权力分配的牺牲品。深受宇文赟信任的两个近臣:内史上大夫郑译和御正大夫刘昉,尤其紧张。近臣的权力完全得益于他们和皇帝走得近。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近臣的权力基础是最脆弱的,老皇帝一死新皇帝就会用自己亲近的人来替代老皇帝身边的人。郑译和刘昉眼看着宇文赟气若游丝,心里急啊。如何才能保住已有的权位,或者再前进一步呢?

    郑译、刘昉二人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祖祖辈辈都是大官。因为政治起点高,他们才能长期活动在宫廷中,亲近宇文赟。宇文赟也将他们都作为心腹。这样的宫廷政治人物通常都轻浮奸诈,随性妄动。比如刘昉“性轻狡,有奸数”,“及宣帝嗣位,以技佞见狎,出入宫掖,宠冠一时”。刘昉在宫廷中的轻浮狂妄的举动,曾经使他受到废黜。但宇文赟离不开这样的角色,不久又任命他为大都督、小御正,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一起主持宫廷事务。

    郑译的情况也差不多,先是在宫中欢歌狎饮被宇文邕除名为民,后来又擅自把修建皇宫的木材运回自己家造房子被宇文赟削职为民。郑译虽然不成器,但很对宇文赟的脾气。加上刘昉多次为郑译求情,宇文赟很快将郑译叫到后宫中陪吃陪喝陪玩耍,还把郑译作为自己和外面的联络人。

    如今,郑译、刘昉二人一合计,新皇帝宇文阐年幼无知,如果要想保持富贵荣华,必须与新的主政人搞好关系。其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扶持与自己关系密切的大臣主持朝政。得了,干脆我们“造”出一个主政大臣来吧,到时候自己也能分享朝廷大权。郑、刘二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杨坚。

    一来,杨坚是皇亲国戚——隋国公,群臣之首;二来,杨坚是两人共同的朋友,关系不错。

    那边,宇文赟快不行了,觉得到了嘱咐后事的时候了,就召刘昉和颜之仪进入了卧室。宇文赟当时基本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只是示意两人照顾好儿子宇文阐。

    刘昉出来,赶紧找到郑译,说关键时刻到了。两个人再一起去找了杨坚。

    等刘昉二人说明来意,杨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这倒不是杨坚没有野心、没有勇气参与这场阴谋,而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杨坚在家待着好好的,突然来了两个朋友,要拉自己入宫发动政变。谁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也不会贸然答应的。更何况杨坚老谋深算,说不定还以为这是宇文赟的另一场“考验”呢。

    可在当时的形势下,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生命的保障。刘昉也没工夫和杨坚多废话,把话给挑明了:“你想做,就赶紧和我们一起干;如果不做,我们去找其他人。”

    杨坚这才相信这不是一场游戏,狠狠心,同意搏一把。

    杨坚跟着刘昉、郑译跑到宫里面去。进宫不久,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杨坚迎面碰到了术士来和。杨坚赶紧问:“我此行有无灾障?”来和不知道宇文赟就要咽气了,但浸染在宫廷之中得来的经验告诉他,杨坚一伙人匆匆忙忙闯进宫廷之中,肯定没什么好事。

    来和是个明白人,不得罪任何人,忙拱拱手向杨坚祝贺说:“公骨法气色相应,天命已有付属。”就这么一句随口而出的奉承话让杨坚信心倍增,立马冷静了下来。是啊,人一进宫,政变就算是启动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只能尽力把它做好了!

    杨坚见到宇文赟的时候,后者已经咽气了。

    刘昉、郑译赶紧拟定了一份诏书,要让杨坚总督军队、主持朝政。拟完了,他们找另一个接受宇文赟托付的大臣颜之仪会签。颜之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拒绝签署,还义正词严呵斥杨坚等人:“皇上驾崩,嗣子年幼,辅助朝政的重任理应由宗室大臣承担。在众多宗室贤才中,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应该由赵王来辅政。公等备受朝恩,应当尽忠报国,怎么能将国家交给他人呢!我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

    颜之仪摆出一副以死抗争、誓做北周忠臣的样子,杨坚三人恨得牙痒痒,决定绕开颜之仪,直接去大殿公布诏书。

    其实,颜之仪也不是什么忠臣。他表面上要求尊重先帝,以宗室亲王辅政,实际上在刘昉、郑译去找杨坚的时候,他就派人飞召大将军宇文仲(不是所谓的赵王)入宫,也想伪造诏书以宇文仲为辅政大臣。

    杨坚三人要去大殿公布诏书,宇文仲等人的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已经到达了大殿,直奔皇帝的宝座而去。郑译来晚了一步,急中生智,和刘昉招呼来大臣杨惠、皇甫绩、柳裘等人冲入大殿,喝问宇文仲、颜之仪等人意欲何为。

    色厉内荏的宇文仲和颜之仪等人见拥进来众多的大臣,满脸惊愕,自乱了阵脚。他们不敢回应面对面的质问,而且还犹犹豫豫地想逃走。宇文仲、颜之仪等人真是成不了大气候。他们还以为政变是请客吃饭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

    政变是暴力行动,是要见血,是要掉脑袋的。结果,杨坚以大义凛然的形象出场,轻易就将宇文仲、颜之仪等人抓了起来,拉下去补上政治理论课了。

    杨坚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女儿、皇太后杨丽华。杨丽华不明就里,在重大关头自然是站在父亲一边。杨坚等人说宇文赟临终前将后事托付给了杨坚,杨丽华也就信了,按照刘昉、郑译的意思传令,任命隋国公为大丞相,总督全国军事。

    皇太后的命令,给杨坚等人的政变蒙上了一丝合法的色彩。

    杨坚赶紧利用太后命令和假诏书夺取了京城部队的指挥权,稳定了政局。

    颜之仪虽然被解决了,但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何防备那些掌握实权的宇文家族诸位亲王发难。好在宇文赟的死讯还没有传开,杨坚命令封锁皇帝的死讯,密不发丧,用宇文赟的名义宣布将赵王宇文招的女儿嫁给北方的突厥人“和亲”,征召各位王爷入长安。在外地的宇文家族诸位王爷接到诏书,纷纷赶往京城,离开了地方和军队。

    估摸着各位宇文王爷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杨坚这才宣布皇帝死讯,抛出了一份“遗诏”。遗诏宣布由杨坚总管朝政,辅佐外孙、八岁的宇文阐。

    宇文家的各位王爷陆续抵京,被通知留在京城料理先帝的丧事。

    稳住阵脚后,杨坚、刘昉、郑译三人开始瓜分权力了。大家打算由杨坚出任大冢宰,郑译做大司马,刘昉当小冢宰。大冢宰地位崇高,但没有实权,而大司马掌握军队,小冢宰管理司法,地位低于大冢宰,却有实权。

    李德林是杨坚的亲信,当时担任御正下大夫,听说初步安排后连忙把杨坚拉出去说:“杨公您应该做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否则无以号令大众。”

    杨坚猛然醒悟。

    政变初步成功了,自己干吗还要和刘昉、郑译两个人平分权力呢?于是,杨坚单独以诏书的形式宣布以汉王宇文赞(宇文赟的弟弟)为右大丞相,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节制百官。郑译被任命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司马。

    郑译、刘昉两人大吃一惊。他们冒险政变,本来想与杨坚共享富贵的,谁料尘埃尚未落定,自己先成了人家的僚属。这同室操戈也来得太快了点吧?

    可是杨坚的权柄和优势地位是两人捧上去的,杨坚又给予了两人无数的赏赐作为补偿,郑、刘二人不得不接受现实。

    杨坚接着改以前的东宫正阳宫为丞相府,徒步回府而去。文武百官短时期内目睹了这么多新的权力分配情况,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杨坚早在宫廷内外安排了众多的武士,有武士大喊:“欲求富贵者,请随杨公而来!”百官们这才明白,杨坚紧接着就要开始筛选自己人和异己分子了。朝廷诸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纷纷赶到正阳宫,祝贺杨坚荣升丞相。

    杨坚下一步就要搭建自己的领导班子了。

    刘昉、郑译两人虽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能力和名声都不行;李德林忠心,但是一介文人,缺乏政治手腕。杨坚正发愁缺少得力的干将,突然想起一个人才来——高颎。

    高颎这个人精明能干,文韬武略都很出色,是典型的军师人选。高颎的父亲高宾曾是北齐的大臣,后来逃到北周避祸,做了杨坚的岳父独孤信的僚佐,跟着主子姓了独孤氏。后来独孤信被宇文护诛杀,树倒猢狲散,高宾、高颎父子的生活也窘迫了下去。杨坚之所以知道高颎这么个人,是因为妻子独孤氏念高宾是父亲往日的僚属,常常接济高家的生活。所以杨坚知道有高颎这么一个怀才不遇的高手。

    杨坚赶紧派人去请高颎出山辅助。高颎看杨坚的样子很有成就大业的趋势,欣然接受:“我愿意为杨公效力。即使杨公的事业失败,高颎就是灭族也在所不辞。”短短一句话,高颎就把严峻的形势挑明了,把自己的决心和忠心也表露了出来,听得杨坚很高兴。

    杨坚立即提拔高颎为相府司录,作为谋主。从此,杨坚和高颎开始了多年的搭档经历。

    名家回眸

    范文澜曾这样说:“龙驭归天”给了杨坚一个绝好的机会,而杨坚的狠心一搏为自己搏来了一场政变。这场政变的成功,使杨坚决定搭建自己的领导班子。从此,杨坚和高颎开始了多年的搭档经历。

    撞上大运,荣登权臣宝座

    当时刚去世的宇文赟的弟弟、汉王宇文赞之前在朝廷中和杨坚的地位不相上下,如今名义上是右丞相,地位比杨坚高那么一点点。宇文赞的存在不仅使杨坚不能完全施展拳脚,而且也很容易成为政敌利用的旗帜,成为替代杨坚的潜在威胁。

    宇文赞当时还不到二十岁。对付这样的小伙子,刘昉很有办法。他搜罗了许多美女献给宇文赞。宇文赞高兴地接受了美女,对刘昉也亲近起来。刘昉和宇文赞熟悉了后,就劝说宇文赞:“大王您是先帝的亲弟弟,众望所归。现在是孺子当国,怎么能够承担军国大事呢!如今先帝刚刚驾崩,人心尚未稳固。大王不如先退回宅第,等局势安定后再出来主政,还可能入宫做天子。这才是万全之计啊。”

    宇文赞实在是太年轻了,缺乏社会阅历和政治经验,听刘昉这么一说,竟然觉得非常有道理,从此深居简出,不与杨坚争夺权力了。杨坚高兴地拜刘昉为下大将军、封黄国公,郑译为沛国公。

    当宇文赞傻乎乎地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其他成年的王爷可不这么想,对杨坚窃据宇文家族的王朝大权恨得牙痒痒。这样的王爷主要有五位,分别是: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迪。他们都是当今皇上宇文阐的叔祖父,宇文赞的叔叔,经验丰富,可不像宇文赞那样容易欺骗。

    杨坚当初就怕这五位王爷联合起兵反对自己,所以利用假诏书将五王召回长安,剥夺了他们的实权和军队。五位王爷在杨坚辅政后,都很不服气。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实权,无法与杨坚抗衡了,所以五个人便通过另一位王爷毕王、雍州牧宇文贤秘密联系外藩将领起兵。

    外藩的许多将领对杨坚独揽大权也很不服气。他们当中许多人不是世代贵族出身,就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握有杨坚所没有的地方实权。凭什么就让你杨坚摘得了桃子,我们就得听你的啊?

    在这些将领中,相州总管尉迟迥的怨气最大。尉迟迥是北周的重臣宿将,母亲是宇文家的公主,镇守着原来北齐的首都邺城,兵精粮足。杨坚非常担心尉迟迥起兵反对自己,就用给宇文赟办葬礼的名义,召尉迟迥入朝。尉迟迥是宇文家的外甥,来给老皇帝操办葬礼是理所应当的。

    另一边,杨坚任命了年逾古稀的老将军韦孝宽为新的相州总管,赶赴邺城取代尉迟迥。

    尉迟迥被逼上绝路了,不得不在东方起兵造反。尉迟迥名义上是为北周王朝铲除奸臣,实际上支持他的都是一些北齐王朝的遗老遗少。这次起兵带有明显的割据争霸的性质。一时间,河北、河南、山西一带出现骚动。十几天时间里,尉迟迥聚集了近十万反对力量。宇文胄在荥州、石愻在建州、席毗在沛郡、席叉罗在兖州响应尉迟迥。尉迟迥还派遣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向南方的陈国请求援兵。

    刚好韦孝宽还在路途上,杨坚改任他为行军元帅,还是赶赴邺城,去讨伐尉迟迥。在这次讨伐行动中,许多年轻将领脱颖而出,成为日后的政坛主角。比如宇文述、杨素。

    韦孝宽进军沁水的时候,沁水暴涨,只好隔水与尉迟迥的大军对峙。尉迟迥在东岸布阵二十余里,声势浩大。杨坚担心前线战事不利,要派一个心腹去当监军,给大家打打气、鼓鼓劲。杨坚让刘昉去当监军,刘昉赶紧推说自己从来没带过军队,完成不了任务;杨坚又让郑译去前线监军平叛,郑译马上说自己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照顾,离不开身。

    杨坚笑了。他本来就知道刘昉、郑译是什么货色,根本就没真心打算让他们去做监军。杨坚属意的人是高颎。高颎于是平地一声雷,没当几天丞相属官,又被提拔成了北周大军的监军。

    高颎到达前线后,催促在沁水上架桥准备发起进攻。尉迟迥盘算着,等韦孝宽率领一半的军队渡过河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把北周军队消灭在河滩上。没料到,韦孝宽率军擂鼓齐进,迅速渡过河去;高颎马上下令焚桥,逼迫全军背水一战。结果,韦孝宽的军队奋力猛攻,尉迟迥的军队大败而逃。

    在战斗中,宇文述冲锋陷阵,俘虏了大量敌军。宇文述的祖先原本是鲜卑族宇文家的奴仆,随主人的姓才姓了宇文氏。他的父亲宇文盛,因为战功位列北周的上柱国。宇文述的性格“恭谨沈密”,打仗发狠,一战成名。

    尉迟迥大败后,韦孝宽分兵去讨伐响应尉迟迥叛乱的荥州刺史宇文胄。大将杨素领兵很快就击败了宇文胄。

    杨素也是个狠角色,每次打仗前总是挑出部下的过失杀人,有时多达上百人,营帐里流血满地杨素仍能谈笑自若;打仗的时候,杨素总是先派一两百人冲锋,如果能冲破敌人的阵营就重赏,如果冲不破就全部斩首示众。一般人会以为杨素是一个凶猛嗜血的莽将,其实杨素最初是以文字才能进入官场的。

    杨素544年生于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东南),好学善文。周武帝宇文邕曾授意他起草一份诏书,杨素不假思索当场写成给皇帝看。宇文邕看后非常满意,拍拍杨素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日后不愁没有富贵。”杨素狂得很,竟然回答说:“皇上,我无心追逐富贵,将来只怕富贵来追我!”之后,杨素参加攻灭北齐之战,屡立战功,依附杨坚的时候官职是汴州刺史。

    杨坚自诩出身高贵的弘农杨家,八成是冒充的。而杨素则是正儿八经的弘农杨家出身。杨坚因为大话放出去收不回来了,日后只能认杨素做了远房亲戚。

    正是有宇文述、杨素这样的年青一代的勇猛作战,垂垂老矣的韦孝宽很快就把尉迟迥的首级送到长安。参与骚乱的余党也被陆续镇压了下去。580年年底,韦孝宽凯旋回京,不久就死了,时年七十二岁。

    尉迟迥作乱的时候,郧州总管司马消难割据本州响应,淮南的很多州县都参与了叛乱。司马消难被打败,逃往南陈。荆郢一带的少数民族乘机作乱,也遭到了镇压。事后查明,这场骚乱有毕王宇文贤和赵陈五位王爷在幕后阴谋作乱的影子。杨坚只是捉拿宇文贤处斩,宽恕了赵王五个人的罪过,还下诏给予在长安的五位王爷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待遇,以安定人心。

    镇守四川地区的上柱国、益州总管王谦也是个野心家。他看到幼主在位,杨坚辅政,就以清除权臣、匡复朝廷为借口,发动巴蜀的军队作乱。杨坚开始因为关东和荆州一带骚乱分了精力,没有马上讨伐四川。王谦的军队屯剑阁,攻城略地,搞得还挺精彩。杨坚缓过精神头以后,命令行军元帅、上柱国梁睿讨伐王谦。很快,王谦的首级就被送到了长安。杨坚看到巴蜀阻险,常常发生叛乱,于是开辟平道,毁掉剑阁险要,防止再次动乱。

    不满杨坚的实权人物先后被镇压后,其他大臣对杨坚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并州李穆是占据山西地区的实权人物,尉迟迥造反的时候想拉拢他一起干。李穆不仅没答应,还发兵协助杨坚攻打尉迟迥。

    胜利后,李穆说自己年纪也大了,主动退休到长安来养老,不久死在了长安。临死前,李穆偷偷给杨坚上表,劝杨坚当皇帝。

    梁睿平定四川后,接替王谦做了四川这个天府之国的地头蛇。可梁睿不去想怎么割据巴蜀,怎么当好地头蛇,整天都在想怎么消除杨坚对自己的猜忌和怀疑。后来他想出来一个方法,终日寻欢作乐、贪污腐败,摆出一副烂泥样,让杨坚相信自己没有二心。

    当然了,梁睿也上了一道奏折,劝杨坚当皇帝。

    眼看杨坚的地位越来越巩固,被困在长安的周室诸王急火攻心。

    他们也不闲着,由赵王宇文招牵头,在赵王府摆下鸿门宴邀请杨坚参加,准备干掉杨坚。

    五位王爷的面子杨坚还是要给的,加上杨坚也想看看五个人想做什么,所以就去赵王府赴宴了。事先,杨坚也怕被人下毒,所以自己带酒去赵王府赴宴。

    赵王宇文招在寝室招待杨坚,让两个儿子和小舅子等人在左右佩刀环立。同时宇文招在帷席之间暗藏兵器,又在其他房间埋伏了武士,只等找个机会把杨坚给剁成肉酱。杨坚虽然大权在握,但还是大臣。按照规矩,大臣去宗室家中拜见王爷,是不能带卫士的。所以杨坚赴宴的时候只带了堂弟杨弘和亲信元胄两个人一同前往,名义上是“陪客”,实际上是保镖。

    宇文招也不傻,根本就没让元胄他们俩进入寝室,只允许他们在室外待着。

    寝室内的这场饭局,进行得惊心动魄。

    宇文招亲自拿起佩刀给杨坚切瓜,切好后再用刀插瓜递到杨坚面前。杨坚不好拒绝,接过瓜吃了起来。这一连递了好几回,杨坚都吃了好几回。宇文招心想,是时候了,下一回我递瓜的时候,直接把刀捅进杨坚的心窝!

    门口的元胄看情况不对,冲入室内对杨坚喊:“相府有事,杨公不可久留!”

    宇文招正想把刀捅过去,结果被元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硬生生把刀收了同来。他火冒三丈,斥责元胄道:“我和丞相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一旁人也跟着呵斥道:“退下,退下!”

    元胄愤怒地瞪大眼睛,鼻子像野兽一样哼出怒气,右手握住刀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宇文招一看这是个拼命三郎的主,只好放缓语气说:“将军不必多心,我们在此欢饮而已。”说完,宇文招赐酒给元胄喝。元胄站着不喝。宇文招眉头一皱,装出醉酒恶心要呕吐的样子,起身就要进入后阁。后阁埋伏着许多士兵,宇文招想去叫人进屋来剁死杨坚和元胄。元胄机警得很,猛地上前扶住宇文招,一把将他按坐在席上。宇文招力气小,想起身逃走,走不了,结果被元胄给劫持了。宇文招又说自己口干,请元胄去厨房拿点水来,元胄才不上这么低级的当呢,扶着宇文招立于原地不动。

    杨坚等人见此,都不知如何是好。僵持间,外面高声禀告,滕王宇文迪前来“拜访”。

    杨坚依礼走出寝室去迎候滕王。趁此机会,元胄放过宇文招,跟着出去。

    他附在杨坚耳边说:“这里很古怪,丞相请马上离开!”杨坚何尝不想离开,可新来的滕王宇文迪又非常客气地拉住他要“再喝几杯”。杨坚只好回到寝室接着“欢饮”。

    趁杨坚与滕王寒暄,重获自由的宇文招已经示意各处埋伏的卫士准备动手了。跟在杨坚后头的元胄听见其他房间有刀剑相碰和盔甲摩擦的声音,顾不上礼仪,冲到杨坚跟前拉着他就走,边走边说:“相府有紧急公务,杨公必须马上离开!”杨坚紧随元胄,慌忙向大门口奔去。

    宇文招见状不妙,操起刀子,就向门口扑去。眼看杨坚就要迈出大门,宇文招的刀子闪在杨坚后心了,元胄突然拦住宇文招,用身子挡住大门,说:“赵王太客气了,无须相送。”

    宇文招恨不得一口咬死元胄,而杨坚捡了一条命,一路小跑,逃回了丞相府。

    想想刚才宇文招都动了刀子,杨坚也不客气,给他安上了“谋反”的大罪名,杀掉了赵王宇文招、越王宇文盛。元胄则得到了重赏。

    经过这次未遂暗杀,杨坚也不把野心藏着掖着了,加强了对政权的控制,抓紧进行篡位的准备工作。

    580年9月,杨坚操控的北周朝廷封杨坚长子杨勇为洛州总管、东京小冢宰。

    同月宇文阐下诏说褒奖“假黄钺、使持节、左大丞相、都督内外诸军事、上柱国、大冢宰、隋国公”杨坚道德高尚,能力出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对朝廷功勋卓着,罢免了左、右丞相的官制,任命杨坚为唯一的大丞相。

    10月,宇文阐又追封杨坚的曾祖父杨烈为柱国、太保、都督徐充等十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隋国公,上谥号“康”;追封杨坚祖父杨祯为柱国、太傅、都督陕蒲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隋国公,上谥号“献”;追封杨忠为上柱国、太师、大冢宰、都督冀定等十三州诸军事、雍州牧。

    在完成对杨氏家族的世系追封后,杨坚同月诛杀陈王宇文纯,第二月诛杀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迪。

    12月,北周晋封杨坚的公爵为王爵,位在诸侯王之上。隋王杨坚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朝廷备九锡之礼,赐予杨坚玺钹、远游冠、相国印、绿缤绶等乱七八糟的象征物。北周以中原各州二十郡为隋国,隋国置丞相等上下官员。杨坚一再推让,以各种理由拒绝接受。于是,朝野掀起庞大的对杨坚的歌颂浪潮,恭请隋王接受恩赏。最后杨坚不得不接受王位,但他只要了中原的十个郡作为封地。之后,北周下诏晋封杨氏各位先祖为王爵,各位夫人封为王妃。

    现在,连傻子都知道杨坚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名家回眸

    鲁迅说:杨坚独揽大权,凭的主要是个人高贵的出身和崇高的地位,同时撞上了大运,被刘昉、郑译推了一把,登上了权臣的宝座。

    这时的他离皇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最后冲刺,翻开历史新一页

    宇文赟在世的时候,刑罚很重,动不动就杀人灭族。杨坚上台后,更改了法律,刑罚大为宽松,立即赢得了一片好评。

    严厉的刑罚还是其次,当时北方的汉族人过得都比较郁闷。西晋分崩离析之后,北方出现的各个王朝都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既然是人家的王朝,就没有汉族人什么好处。在政治上,只有少数人(像杨坚家那样)被少数民族统治者认可了,才能进入权力核心,绝大多数汉族人都是被统治者。而对于各个少数民族来说,他们也对这种情况很不满。城头变换大王旗,一个又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王朝。新王朝建立,旧王朝的少数民族往往就要遭殃了。

    事实上,长期的战乱和交流促进了民族融合,汉族人和少数民族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利益也变得越来越一致了。宇文氏成立的北周主要依靠的是汉族的力量,本身并无宇文部落作根基,但建立后继续执行民族隔阂政策,热衷于黄河流域的鲜卑化与胡化。

    宇文泰表面上模仿《周礼》定官制,实际上是制定了一种与汉魏官制完全不同的制度,同时命令百官穿着鲜卑服装,称呼鲜卑姓氏。杨坚敏锐地认识到只要在民族政策方面有所作为,建立政绩,就可以为改朝换代夯实基础。

    杨坚带头改回汉姓,又下令:“以前赐姓,皆复其旧。”至于语言、风俗,完全听任百姓自由。同时,杨坚毫不手软地对付反叛旧臣和豪强大吏,清理少数民族贵族队伍。他罢黜了一些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即便有些人对杨家有着这样那样的功绩;提拔有真才实干的人辅佐自己管理国家政务。

    这些举措不仅遏止了半个多世纪的鲜卑化趋势,而且也意味着长期处于政治劣势的汉族人得以进入政坛,很快打下了扎实的民意基础。

    581年2月,杨坚接受了九锡之礼。之后,宇文阐又下诏允许杨坚从穿戴到出巡,都享受皇帝的标准,在形式上与皇帝无异。

    在杨坚心安理得地向皇帝靠拢后,宇文阐又下诏承认周德将尽,天命从宇文家转移到了杨家,自己要把皇帝宝座禅让给杨坚。按照禅让的“规矩”,杨坚要再三退让,谦虚一下;同时宇文阐要派遣一批又一批的高官显贵去敦请杨坚接受帝位。于是,朝廷百官纷纷劝进,恭请杨坚顺应上天和百姓,登基称帝。最后演完了,杨坚才点头同意“勉为其难”,“顺应民意”,去当皇帝。

    杨坚于是在人们的簇拥下,从相国府穿着平常的衣服入宫。在临光殿,宇文阐恭敬地将皇位禅让给杨坚,杨坚更衣即皇帝位;朝廷在长安南郊设祭坛,杨坚派人柴燎告天,告诉天上皇帝说杨坚做了地上的皇帝。

    因为杨家的爵位是隋王,杨坚依惯例将新王朝定名为“隋”。同日,杨坚上告太庙;大赦天下;改年号“大定”为“开皇”;变更北周官制,恢复汉魏时期的汉族旧官制。

    这就是改朝换代,事情很多很麻烦。好在南北朝时期改朝换代的事情多了,许多大臣经历了不止一次改朝换代,有经验,有准备,而且朝廷也留下了详细的操作记录,一切操作起来有条不紊。

    在接下去的几天,他追尊杨忠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立王后独孤氏为皇后,长子杨勇为皇太子;以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以苏威为吏部尚书兼纳言,李德林为内史令。

    在杨坚组织的执政团队中,高颎、苏威和李德林都是一时名士。李德林跟从杨坚时间最长,应该是最有前途的。可惜他反对杨坚对北周的宇文诸王的做法,杨坚骂他为书生,不是合格的谈话对象。因此,李德林升迁缓慢。尽管他从理论上论证了杨坚篡位的“合法性”,将隋朝的建立和儒家思想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可惜杨坚“明儒内法”,只是将儒家说教作为工具而已,所以并不重视李德林。

    李德林599年死在了地方刺史的任上。

    高颎成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进封渤海郡公,地位朝臣无人能比。杨坚亲昵地称呼高颎为独孤而不叫他的名字,引为首辅。高颎很清醒,知道权高位重并不是好事,会招致同僚的嫉恨,所以奏请将首辅的位置让给苏威。

    苏威出身世代官僚家庭,苏家在百官中声望很高,苏威的父亲苏绰还是北周 政治的设计者。杨坚同意了,准备让苏威接任仆射。几日后,杨坚还是离不开高颎,觉得高颎主动推贤,品德高尚,不仅没让他退位,还给他加了一个左卫大将军的兼职。在这以后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高颎忠心辅佐杨坚,为隋朝在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隋朝就此正式建立了。

    从公元220年曹丕正式推翻汉朝建立曹魏以来,中国已经分裂了三百六十一年了;如果将黄巾起义爆发作为乱世开始的标志,那么中国已经混乱了将近四百年了。

    这一年,杨坚四十岁,历史因为他翻开了新的一页。

    《隋书》记载禅让当天,京师长安出现了祥云。全国各地祥瑞频频,喜庆得很。高平出现了赤雀,太原捕获了苍乌,白雀来到了长安。这些传说中的神鸟非常及时地在杨坚建立新朝的时候出现了,加入到歌功颂德的行业中。长安的宣仁门的一对槐树连理,枝条长得蔚为大观。长安附近的盩厔县也献上了一对连理树,被移植到宫廷中来。“白狼国”也赶紧贡献方物。此外,还有白天出现太白星之类的神奇记录。太常则将朝廷庞大的乐队解散了,放出乐手们,让他们去做普通百姓。

    客观地说,这些眼花缭乱的祥瑞的出现,有一部分捧臭脚、拍马屁的成分,但也不能排除许多人真心地赞美和拥戴之心。杨坚毕竟出手不凡,给人印象深刻。

    杨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吗?

    退位的周静帝宇文阐还只是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子。我们先来看看他的命运。

    杨坚封宇文阐为介国公,食邑一万户,待之以隋朝宾客之礼。介国公的旌旗、车服、礼乐,一应照旧,按照皇帝的标准配给。宇文阐上疏可以不称表,答表可以不称诏。北周的诸王也都降封为公爵——实际上遭到了屠杀。三个月后,介国公也死了。

    《隋书》对这位小逊帝退位后的生活只记载了两句话:“辛丑,陈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磋来聘于周,至而上已受禅,致之介国。”“辛未,介国公薨,上举哀于朝堂,以其族人洛嗣焉。”

    前一句话透露了介国公的死因。南陈事先不知道北周禅让的确切时间,派遣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磋两个人出使北周。两位使节到达长安的时候,北周已经不存在了,隋朝刚刚建立。

    韦鼎和王磋两个人也够死脑筋的,觉得自己是出使北周王朝的,现在也理当去见介国公。于是两个人就去拜见宇文阐,当作完成使命。宇文阐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哪知道其中的奥妙,没有向隋朝汇报就接见了南陈皇帝派来的使团。

    杨坚对这件事极为震怒。没几天宇文阐就死在家里了,享年九岁。杨坚在朝堂上为宇文阐举哀。因为宇文阐没有子嗣,隋朝在宇文家族后人中找人延续了宇文阐这一脉。

    我们对照《周书》对宇文阐最后生活的描述,可以发现一些微妙的内容。

    《周书》承认宇文阐当介国公的食邑是一万户,但是一切都是空头支票。宇文阐空有公爵之位,实际上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待遇。“隋开皇元年五月辛未,帝崩,时年九岁,隋志也。”在这里,《周书》表现得非常有意思。它按照《隋书》的口径转载了介国公的死,但加了个小尾巴“隋志也”。意思是说,这是隋朝官方的说法,《周书》没有作考证,也不敢对真实情况进行调查。

    于是,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介国公宇文阐是被自己的外公杨坚杀死的。

    杨坚的女儿杨丽华是北周的皇太后。杨丽华知道父亲篡位的企图后,内心愤愤不平,可一介女流无力阻止。杨坚称帝后,封女儿杨丽华为乐平公主,并逼她改嫁。杨丽华誓死不从,杨坚也不好死逼。后来,杨皇后随隋朝第二代皇帝杨广巡游河西,途中病死张掖。

    隋朝的都城是汉族旧都长安城。但杨坚觉得长安被战乱折磨得破败了,不适合做一个伟大的新王朝的首都,决心在旧长安的东南方修建一座新的首都。

    杨坚挖掘了一个杰出的设计和建筑人才——宇文恺来负责修建新都。

    高颎担任监工,宇文恺具体负责施工。他们征发民工,夜以继日地修建了一座长方形的新城。新的长安城是从图纸上走下来的首都,经过了严密的规划。

    城区按照职能分成三个区:皇城位于中央偏北的地方,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皇城南面是行政区域,道旁分布着政府各官署;其他城区是居民区和市场。

    宇文恺创造出了“里坊制”:南北向大街和东西向大街纵横交错,把全城分为 一百一十个方块,形成网格格局。每个方块称为一“里”,交通方便,布局严整;而“坊”是市场区。

    这种前所未有的设计,为以后朝代的城市规划所沿用,到现在已经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而城市分区和街区制度是隋朝初期奠定的。有人将这座新城称为“世界第一城”,因为日后它的设计和布局思想传播到了日本、朝鲜等国,对都市建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当高大城墙拔地而起,建筑的脚手架还在工地上的时候,杨坚就迫不及待地迁入了新城。宇文恺不得不先把皇宫建筑装修完毕。当时是583年的春天。

    杨坚搬入新城的时候,眼前的城市轮廓宏伟,内里却空空荡荡,人烟稀少。

    这就好像当时的隋朝一样,百废待兴。

    杨坚很长时间里都招揽机构和人口搬迁到新的首都来。他是宗教的慷慨资助者,把黄金地段留给京师佛道寺观:南北大街的东面有整整一个坊都是大兴善寺。而它的对面是道教的玄都观。杨坚鼓励人们出资建造佛寺和道观,对那些资助建造的建筑商赐御制的牌匾。二十年以后,整座城市里有一百多座佛寺和道观。

    除了宗教设施外,杨坚命令皇亲国戚、大小臣工带头,把府邸搬到新城来。

    消灭了南陈后,杨坚将南方的精英共十几万人迁到了新都城之中。但新的都城占地数十平方公里,实在太大了,直到隋朝灭亡的时候:新长安城的大部分地区依然荒无人烟,所建工程尚未竣工。

    尽管如此,杨坚在新家里的感觉异常良好。杨坚年幼的时候曾被北周王朝封为大兴郡公,所以用封地的名字命名新都城为大兴城。

    大兴,大大的兴旺,很对一个崭新的王朝的胃口。

    名家回眸

    梁启超说:杨坚冲刺皇位的道路,并非全部是从阴谋走向诡计,从杀戮走向杀戮的简单重复,他的的确确作出了许多成绩。不过,这还要归功于荒唐皇帝宇文赟把国家治理得太差,留给杨坚一个很差的参照物。杨坚只要作出一点小小的成绩,相比较之下,就成了“丰功伟绩”。

    励精图治,锐意改革

    北周建德六年(577年),周武帝灭掉北齐,统一了中国北方。但周武帝未及收拾残局,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继位的周宣帝荒淫残暴,实施严刑酷法,强征劳役大兴土木,滥杀宗室与大臣,使社会各种矛盾严重激化。所以,隋文帝杨坚成功地取代北周,建立隋朝以后,面临的是一个矛盾重重、百废待兴的局面。

    他即位以后,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诸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首先是改革官制。北周的官制有复古的倾向,模仿《周礼》设置六官。开皇元年(581年)二月,少内史崔仲方向隋文帝建议废除周六官,恢复汉魏旧制,被隋文帝采纳。中央设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

    三师无具体职责,不置官府,没有属官,只授予德高望重的大臣,有时与皇帝论学聊天而已。三公设置官府,配备僚属,地位很高,也可以参议国家大事,但因规定“无其人则阙”,所以实际上也是形同虚设。秘书省是专业性较强的学术、事务机关,内侍省由宦官组成。因此,中央最高政权机关是尚书、门下、内史三省。三省各有分工,互相牵制。内史省是决策机关,长官是内史监和内史令,各一人;门下省是审议机关,长官是纳言二人;尚书省是执行机关,事无不总,长官是尚书令及左、右仆射各一人。三省长官共为宰相。由于宰相人数众多,加之各有分工,互相牵制,它起到了两个方面作用,一方面决策过程趋向科学化,而且达到了集思广益之目的;另一方面,相权一分为三,便于皇帝控制,避免了宰相的专权,防止了宰相篡权之事在隋朝重演,使皇权得到了加强。尚书省下分设吏、礼、兵、都官、度支、工等六部。开皇三年(583年),又改都官为刑部,度支为民部。各部设尚书一人,总管部务。六部尚书与尚书令及左、右仆射共称为八座。吏部负责官吏的选拔、考核、迁转等;礼部负责朝仪、祭祀、礼宾;兵部负责军政;刑部负责司法;民部负责户籍财政;工部掌管营建工程。

    五省之外,又有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长官是御史大夫;掌管天下水利、渡口、船桥的都水台,长官是都水使者;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国子、将作等十一寺,分管各项事务,国子寺的长官是国子祭酒,将作寺的长官是将作大匠,其他九寺的长官为卿。又置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武候、左右领、左右监门、左右领军等十二府,各设大将军一人,分领内外军宿卫。

    以上各部门及其职称并非隋代首创,例如三省六部,在隋朝以前就已出现,但职权界限和名称都不大稳定,隋文帝是把三省六部作为一种体制加以确立,并且奠定了唐、宋官制的基础,而六部制,则一直沿袭到清末。

    其次是简化地方行政。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实行郡县两级制,但从东汉开始,地方行政形成了州、郡、县三级政权,到南北朝后期,州郡数目特别多,例如北周末年,有二百一十一个州,五百零八个郡,县的数目就更多了。机构重叠、官员数量庞大的结果是办事效率差,人民的负担也重。开皇三年,河南道兵部尚书杨尚希针对这一情况,向隋文帝上表说:“如今郡县的数目比古时候多出好几倍,有的地方方圆不到百里,数县并置,还有的两个郡管辖的民户加在一起尚不足一千。民少官多,就像十只羊有九个牧人一样。官僚人众使支出日益增多,吏卒倍增使租调年年减少。良才本来就很稀少,郡县所需数万官员到哪里去寻觅?

    所以应该存要去闲,并小为大,这样既可节省国家的财政支出,又可优化地方官员。”太子少保苏威也建议废郡。于是这一年的十二月,隋文帝正式下令废除郡一级行政,五百多个郡被撤销,同时还裁撤了一批小州小县。这样,变六百余年的州郡县三级制为州县二级制,减少了很多官吏,提高了办事效率,也相对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同时也便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第三是改革官吏的选拔、任用制度。隋文帝尽管没有明确废除九品中正制,但这一制度已名存实亡。取而代之的是开皇七年(587年)正月,下令诸州每年举荐三名贡士。开皇十八年(598年)七月,又下诏令五品以上京官以及各州总管、刺史,“以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二科举人”。隋文帝选拔官吏方法的改革,为科举制的产生奠定了基础。但在当时,依魏晋以来之遗风,据门第高低选人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一旦发现,隋文帝即予以惩治。如代理吏部尚书卢恺在选用官吏时,讲求门第而不按照才能,竟被隋文帝撤职查办。

    在地方中下级官员的任用方面,隋文帝还废除了州郡辟举制。自汉朝以来,州、郡、县的长官是由中央政府任命,另外,地方长官的几个主要副手也由中央政府委派,其他的僚佐则全由地方官在本地任意选用,所以,地方政权多被当地的大姓豪强所把持。隋文帝将地方官自辟僚佐的权力收归中央,较高的官员由吏部尚书负责选用,下级官员由吏部侍郎负责选用,凡九品以上地方官一律由中央实行任免。开皇五年(585年)二月,隋文帝做出规定,各州刺史及长史、司马每年岁末朝集京师,由吏部对其政绩进行考核,予以黜陟。以后又规定,刺史、县令三年一迁,佐官四年一迁,不得连任,而且仕人不得在本地做官,以防枉法徇私。

    第四是减轻刑罚,制定《开皇律》。开皇元年,隋文帝夺取政权以后,命令尚书左仆射高颎、上柱国郑译、杨素,大理少卿常明,刑部侍郎韩浚,比部侍郎李谔,兼考功侍郎柳雄亮,率更令裴政等人全面系统地修订法律。裴政熟习历朝典故,当时参加修订法律的十余人中,凡有疑难问题都向他请教,高下取舍也多由他裁决。所以,裴政在修律的十余人中地位虽不算高,其实是核心人物。十月十二日,新律修成,颁布实行。新律的基本精神是“以轻代重,化死为生”,废除了前代枭首、轘裂、孥戮、鞭刑、宫刑等酷法和谋叛罪以下的收族之罪。隋文帝在颁布新律的同时还规定,百姓如有冤屈者,可以逐级上诉,若上诉至尚书省仍不予受理,可诣阙敲响登闻鼓,直接向皇帝申诉。对死刑尤为慎重,后来做出规定,诸州所判死罪,不得立即执行,须移送大理寺复核,然后上报刑部批准。

    执行死刑时,需上奏三次,方可行刑,以防止冤案发生。

    开皇三年年末,隋文帝阅览刑部上奏,发现当年定罪的案件数目达一万,认为这是法律过于严密所致。于是命令苏威和秘书监牛弘等人对刑律加以改定,除去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罪、杖罪等千余条,删繁就简,定留五百条,编为名例、卫禁、职制、户婚、厩库、擅兴、贼盗、斗讼、诈伪、杂律、捕亡、断狱等十二篇,这就是隋《开皇律》的定本。《开皇律》被史家誉为“刑网简要,疏而不失”,对后世影响很大,着名的《唐律》就是在《开皇律》的基础上修订的。所以《开皇律》尽管早已失传,但它在中国法制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第五是改革府兵制。由于府兵连同家属都入军籍,可以不交纳租税,于是有些人为逃避赋税就冒充府兵家属挤入军籍。针对这种情况,开皇十年(590年)五月,隋文帝发布诏书说:“魏朝末年,因天下大乱,战争不断,军人南征北战,无固定居处,没有土地房产,像流民一样,实在是值得同情。从今以后,军人户籍一律属所在州县,享受与当地百姓一样分配土地的待遇。”隋文帝对府兵制的这一改革具有重要意义,首先扩大了兵源,府兵不再局限于原来只有军籍的人。另外,将府兵制与均田制密切结合起来,实现了兵农合一,既有利于发展生产,又扩大了政府的赋税来源。一般认为,府兵制的发展划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鲜卑兵制,为大体兵农分离制,为特殊贵族制;后期为华夏兵制,为大体兵农合一制,为比较平民制。而前后期的分界线则是隋文帝对府兵制的改革。

    第六是调整赋役。开皇三年,下令将成丁年龄由十八岁提高到二十一岁,每人每年服役天数由三十天减为二十天,调绢由一匹减为二丈。北周实行盐酒专卖,盐池、盐井禁止民间开采,酒也是由官方经营,隋这时也罢去盐、酒专卖,深得民众拥护。开皇十年六月,隋文帝又令五十岁以上丁可用交纳绢布等实物的方法代替服役。

    对赋役的上述调整,减轻了农民的经济负担,从整体上缩短了农民服役的时间,可以使农民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农业生产上去,对隋代社会经济的发展是有利的,特别是“免役收庸”制的出现,虽然还只是局限于五十岁以上的人,但可以模糊地看出由劳役地租向实物地租的转变,为唐初“输庸代役”制的出现开了先河。

    第七是整理户籍。南北朝以来,户籍十分混乱,为逃避繁重的赋役,有的整家整户地逃亡脱籍。例如原北齐地区,被称为“避役惰游者”竟占当地人口的十分之六七;有的谎报年龄,诈老诈小;有的一个宗族或乡党聚集在一起,只报一个户口,即所谓“百室合户,千丁共籍”。上述遗风至隋初尚存,严重影响政府的财政收入。为改变这一现象,隋文帝在减轻赋役的同时,大力整顿户籍。开皇初年,全国人口不满四百万户,到隋文帝末年,全国人口达到八百多万户,翻了一番多,这样赋税收入也就增加了,增强了国力。

    第八是设置义仓。开皇五年五月,民部尚书长孙平见天下州县多遭水旱之灾,百姓饥馑,于是上书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古时候,耕作三年可余下一年的积蓄,九年就可储备三年的粮食。虽遇水旱之灾,而民无菜色,这就是由于劝导有方,事先有充足的储备的原因。去年关内大旱,庄稼歉收,陛下运来关东地区的粮食,并开发仓廪,赈济百姓,才使饥民渡过难关,这充分显示了陛下的仁政。但治理国家,不能临渴而掘井,需未雨而绸缪。请下令诸州刺史、县令,功课农桑,做好粮食储藏工作。”隋文帝采纳了长孙平的建议,命令诸州百姓在每年秋天根据贫富状况上交数量不等的粟麦,储于村社,名为义仓,又称社仓。若遇灾年,当社有因饥馑不能存活者,即以义仓之谷赈给。自此以后,各州都积蓄了大量粮食。开皇五年以后,关中地区连年大旱,而关东地区遭遇大水,到处都是饥民,隋文帝派苏威等人分道开仓赈灾,使贫下之民深受其惠。

    第九是统一货币和度量衡。北朝后期,币制十分混乱,官方发行的钱币就有四种之多,民间私铸之钱,品类更加繁杂。开皇元年,隋文帝下令铸造五铢重的铜钱,名曰五铢钱,一千枚五铢钱重四斤二两。在四面诸关各置样钱百枚,从关外来的商旅行人所带钱币都需经过勘验,与样钱不同者,一律没收,熔化为铜。

    新钱铸成后,虽然明令旧钱一律禁止使用,但北周的五行大布钱、永通万国钱和北齐的常平钱等由于百姓习用已久,在民间贸易中仍然流行,私铸钱币事件亦时有发生。开皇四年,隋文帝下诏,若旧钱再不能禁止,或再发生私铸事件,罚当县县令半年俸禄。开皇五年正月,隋文帝又下诏严禁。从此以后,货币始归统一。隋文帝又规定以古尺一尺二寸为一尺,以古斗三升为一升,以古称三斤为一斤,通行全国。货币及度量衡的统一,方便了民间贸易往来,促进了当时社会经济的发展。

    第十是提倡朴实文风。东晋、南朝以来,文风趋向奢华,流行骈体文,讲究对仗和平仄,辞藻华丽、工整,读起来朗朗上口,但思想空洞,缺乏实际内容。

    这种文风,也浸染北方文坛。隋文帝十分厌恶这种浮华的文风,曾下诏令,天下公私文件信函不许使用骈体,而用写实的散文。治书侍御史李谔是隋朝朴实文风的积极倡导者,向隋文帝上奏说:“曹操父子三人崇尚词藻,作文不注重内容,好雕虫之小技,上行下效,遂成风俗。齐、梁两朝其弊最甚,朝野文士为一韵而 争奇,为一字而争巧,连篇累牍,竟无一句实词,积案盈箱,唯写风云之状,世俗以此为高,朝廷据此选士。既可名利双收,士子趋之若鹜,文风愈加浮华。

    将宿儒视为古拙,推文词之士为君子。因此,公文日益繁琐,行政愈加混乱。今朝廷虽有诏书,文禁浮华,但外州远县弊风仍盛,轻薄为文之人选充吏职,仁孝敦厚之士不加收用,这都是因为刺史、县令不遵风教之故,请治刺史、县令之罪。”李谔的奏文被隋文帝颁示天下。开皇四年(584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马幼之因文表华艳被御史台治罪。由于隋文帝的大力提倡和强制推行,六朝靡丽的文风略有扭转。

    隋文帝在开皇年间所进行的改革大致就是上述十项,旧时史家在评价隋文帝时曾说:隋文帝躬节俭,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百姓各安其业,没有以强凌弱、以众欺寡之事,人口众多,百物丰富,朝野欢娱。二十年的时间里,天下安定,一片升平气象。所以历史上将隋文帝的统治称为“开皇之治”。史家所言虽不免夸张,但也有一定的事实根据。隋文帝统治的二十多年间,人口由不足四百万户增至八百多万户,各大粮仓储积的粮食多者一千多万石,少者数百万石,各地义仓的粮食也都堆得满满的,京师长安及并州(今山西太原)府库里的布帛各有数千万匹、段,到隋文帝末年时,全国的粮食、布帛储备可供五六十年之用。国库如此充裕,是魏、晋以来几百年没有过的,几乎达到了盛唐的水平。

    名家回眸

    吉同钧说:唐朝“开元盛世”的出现,是在建国一百多年以后,而隋朝仅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隋朝经济发展、社会强盛的原因虽有多种因素,但隋文帝励精图治、锐意改革之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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