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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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甫达尔的出色表现还在以后,它对自己的职责的理解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恰甫达尔有时沉静在一种思索的状态里,思索着陡峭的山坡怎么会是这样乖张?骒马产下的马驹就被它收走了。大骒马失去马驹,急得像疯了似的,整天整夜的呼唤,好凄惨,好可怜啊!

    恰甫达尔听到爬山风在吹,吹绿了山坡,吹绿了草原。马儿吃胖了,毛色新鲜了,它又听到下山风在吹,吹得小马驹在母腹中撒欢,尥蹶子。小马驹在母腹中一撒欢,母马就高兴了,高兴起来就狠狠地饮水,狠狠地吃草,小心地挪动……马驹呶着落地了……结果,它不敢往下想了。考克达拉一切都好,就是这一点麻烦让牧马人伤透了脑筋。

    恰甫达尔接班的第二年,有个闰八月,夏牧场放的时间较长一些,为了赶好草场,不知不觉地盘旋到了穆孜得克山上。穆孜得克,(哈萨克语,就是冰山的意思)。这山上长满了酥油草、宾草,一般来说,这是放牧山羊的典型草场,再陡的山崖山羊都能攀上去放牧。这山上,鹰膀子山大王的马群偶尔上去过几次,但它运气好,没有碰上坏天气,也正因为如此,群中的几匹老骒马总是惦记着穆孜得克山上令它们垂涎三尺的“珍馐佳肴”,那些领头的老骒马三领两不领地就旋到山顶上去了。也该出事儿呢,上半天,太阳红红地刺人眼目呢,马群刚旋到峰顶上,西边宝格达峰上就翻起云疙瘩了。常言说:“宝格达山戴帽,放牛娃倒灶”。恰甫达尔未经过这样的世面,它忙将马群收拢到峰顶的一个平台上,鹅毛大雪就照头飘了下来。那耶山拜得知消息,追到穆孜得克山下,他的骑马已上不去峰顶了。马群困在峰顶,一困就是整整三天,这三天中,耶山拜一眼未眨,把一颗受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牧马人知道,遇到这种情况,那是老天在惩罚你呢,后果都是很惨的,惨得叫人心颤呢。这三天中,被困的马群吃不上一口草,积雪厚及膝盖,又冻又饿,马群自然要挣扎着活命,特别是那种楞头青丧门星儿马,赶着马群下山,二三百米的陡坡,一个绊子滑倒,一个个就成了飞将军了,非得全军覆灭不可,穆孜得克和邻近的几个高山草场上早有数起惨例在案。如果把群儿马有主见,把群硬,即便不是全群遭劫,也会有个别的生马子,耐不住饥饿,贸然私自下山,肯定会落个同样的下场。这时,牧马人是无能为力的,马群的命运就掌握在把群儿马手中,这就要看把群儿马的悟性和本事了。好儿马会把马群吆堆稳住,把小驹围在马群中间,互相借体温取暖,严厉地看管那些较为调皮的小马了,还要费劲地刨开积雪,尽管刨出的也就是几口草,但也很管用。就这样,总算坚持到了第四天天晴,并坚持到阳坡的积雪消融,马群才在恰甫达尔的带领下缓缓地走下穆孜得克山峰。闻讯赶来帮助耶山拜的几十号牧马人列队排在山下,恰甫达尔像一位凯旋归来的将军,众人无不投来赞许钦佩的目光。耶山拜几乎是跪在山坡上迎接马群的下山,他激动地抱着恰甫达尔的马头,说不出话来。

    转眼就到了产驹季节。赶到骒马要产驹了,比较平坦的草洼也吃光了,“马是铁,草是钢,一天没草饿得慌”,马群不得不到陡崖上去裹腹。鹰膀子儿马把群的时候,它能将马吆到相对平坦的地方,虽然舍损是避免不了,但还能落下几个驹。一般讲,马驹滚崖多在分娩的当儿,马驹分娩落地后,有的裹着胎衣下来,有的羊水破了,就精身子下来了,马驹产下后,先在地上爬伏一阵,大骒马舔食羊水和胎衣,马驹则跃跃欲试作来到地球上的第一步行走。由于腿子软浆,非得摔上好几跤,才能靠着母马的前腿支撑站稳了,然后是尽快摸索着找奶吃,母马用嘴头拱马驹的屁股,指引马驹到后腿板里找奶头,再嘬着奶头,开始吮奶。母马的第一泡奶叫焦奶,既稠且粘,是黄色的,极富营养,马驹只要吮上几口焦奶,就能立即见效,就会硬梆梆地站稳了,就能形影不离地靠着母马身体随群转场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够和小伙伴们摸尿逮卵子,撒欢尥蹶子了,一匹马驹就算成功了。而多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大肚子骒马正在坡面上吃草,突然肚子疼起来,小马驹不事先打招呼就要破门而出。您想,连大骒马都站不稳卧不倒的地方,产出的马驹咋好作第一次的挣扎站立呢?三挣扎两不挣扎地就挣扎到崖下去了。特别是四岁生马子,遇上个头首子,肚子疼得连它自己也顾不上了,咋能顾上马驹呢?四年前,耶山拜为了保住恰甫达尔降生,他硬是穿着皮袄皮裤戴着狐皮大帽一步不离地跟着白兔骒马三天三夜,才保住了这匹心爱的良驹,结果使他得了重感冒,昏了过去,若不是奥孜依那甫及时发现用马驮下山去救治,恐怕他就顶替恰甫达尔被山神收了去。今年的落驹,对恰甫达尔无疑是个严峻的考验。人有第一回,马也有第一回,第一回是茫然的。马这东西跟人差不多,千百次的教训,能积累成一个经验,几代马的经验积累、输入基因,成为一小点进步,或者叫进化。马也会思索,马也有悟性,就看灵光不灵光了。

    为了免得今年落驹推光关,损失大了无法向公社交待,耶山拜将自己的一撮毛毡房扎在了离马群不远的没毛山上,这是所有的牧马人都做不到的,因为在他们的放牧史上就没有过这等先例,这样,无异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把群儿马的位置上,是要遭牧友们讥笑的。

    大约是耶山拜搬来后的第四天,一匹土黄骒马要产驹了。那时,耶山拜正在毡房里小憩,他跟了一整天马群,确实有些累了。只听马群有些骚动,蹄声杂沓,他急忙跑出毡房,只见一个刚产下的马驹,开始在坡面上滚动。他说声不好,拔腿追上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马驹越滚越快。这时,恰甫达尔也跑到跟前,它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学着耶山拜的样子,照着滚动的马驹追了上去。尽管它比人跑得快,甚至已经差不多就要撵上了,但紧接着是石崖,马驹还是忽地不见了,半天,谷底才传来沉闷的回声。恰甫达尔若不是来了个急刹车,几乎也飞下崖去了。恰甫达尔神情非常不安,它不断地嘶鸣,向着坡下,也向着坡上。耶山拜叹惜地摇了一下头,哎,马总归是马啊,人都没办法,你空叫唤着有啥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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