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个女孩,主业是为公司做网站,副业是搞设计。有年八月她自费去英国爱丁堡参加创意市集,用带去的一箱原创中国风花布包卖回了此行路费。还有位朋友,因家有幼女,业余致力于圆角家具的设计,置身于他家,蓝色的圆角家具,棉麻的窗帘、沙发,加上镶在墙壁里的大鱼缸,像在海的宫殿里。
至今记得一位小学女同学,不漂亮,但穿得特别。普通毛线在她母亲手里织出各种花样,比如拼色,或用钩针给毛衣织些镂空的边。在那个灰暗的年月,母亲们都在织着平针和一色毛衣时,她母亲却是用创作的态度对待女儿的衣物。有次学校元旦活动,要求女生都穿毛衣,那天,多数女生像我一样穿着单调的套头毛衣,她穿了件黑底拼玫红小鹿的毛衣,真好看啊!她说黑毛线是父亲从一件旧毛衣上拆的,玫红线是邻居织毛衣多的一小团线,小鹿还用亮晶晶的纽扣缝了眼睛。几位女老师也凑上来看,啧啧称赞。
那天我一直在瞟她的毛衣,如果说我那会儿有什么理想,那就是有件同样的毛衣。
她母亲是位性情安静的女工,家里拾掇得简单、干净,窗帘是厂里处理的深蓝布,但衬了一圈荷叶边的下摆,和别人家的沉闷窗帘就不同了。她家的绿豆汤也格外好喝,会搁几粒红枣。
班里女生,我最羡慕她,因为她有那样一位“生活家”的母亲。
那个女生,毕业后没有联系了。她大概也早做母亲了,她应当会把那一份对生活的细致热情也传承给她的孩子吧。
“设计”似乎从来是反日常生活的,但无印良品的艺术总监原研哉却将设计融入了生活。在我看来他不仅是设计师,也是个哲学家。他的设计理念一直不忽略物的“本原”,杯子是用来喝水的,伞是用来挡雨的,只有不离物的本原,才能从“日用品”的共性中提取设计价值。
好用是一切的关键,在这个基础上,再来对已知事物陌生化。
“对我来说,从‘无’开始固然是一种创造,而把熟知的日常生活变得陌生则更加是一种创造,而且更具挑战性。”原研哉说,他设计了许多简洁好用的日用品,包括一款曲线柔和的遥控器,像一片波浪,按ON后它开始呼吸,在人的掌心透出光亮。和那些刻板的遥控器相比,这样的设计是有生命的,好比性感而不暴露。
好东西不是用来唬人的,它是亲民的。一个让人云里雾里的装置艺术还不如一口能计时鸣音的铁锅。
工业设计也可以很柔软。
有次和朋友吃饭,叫了种酒,玻璃瓶的下半截绘了灰白圆点,像雅致的孔雀翎。席散,我把桌上几只瓶子都带回,一只养了水培绿萝,搁在台灯下,短短的瓶身与台灯正合宜,还有一只做了笔筒,也生动。
还见过几次好看的酒瓶。一次是在日本见过的清酒瓶,青灰色,极简的弧度,有禅意;另一次是在江南,盛黄酒的蓝花瓶,朴拙,插几枝野花就好。
更多酒瓶是一次性的,哪怕烤漆雕龙,托着木底座,也只是匠气。每次看到隆重而丑陋的酒瓶以及类似物件,都让人感叹:这世上有多少浪费啊!
瑞士儿童文学作家于尔克·舒比格说:“我遇到过一群人,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而且睁着眼睛睡觉。我还遇到过另外一群人,他们脑袋里盛开的不是思想而是花朵。”
那些有创意的人,就是脑袋里盛开着花朵的人。
创意不仅指物,更包括生活态度。
认识一个已婚女人,边开店边写诗歌,去中文系旁听讲座,不管周围人如何嘲笑。有年冬天,她出了一本自己的诗集。
有个朋友,丢了优越的工作,为一个喜欢的女孩去了另一座城市。最终无果,但他不悔,并留在那座城市。
还有个朋友,主要业余生活是学古琴和参加志愿者的各种活动。他最近参加的一次活动是去山区助学。
就在前晚,收到久未联系的周的留言,她结束了一段婚姻,离开上海,带着五岁的女儿去大理重新开始。“我在古城北门街租了房,若来大理联系我……”
他们,是人群中的普通人,也是不囿于通常轨迹,只听凭自己的心去自由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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