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战友情深-刘少奇与戴重远:“你想学习,这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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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和一个不相识的男人结伴出远门,多难为情!但看到这个人举止不凡,和颜悦色的,心也放宽了些。

    “干革命就得要吃苦,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那是1930年四五月间,我在上海闸北区的经纶丝厂当女工,只有17岁。那时,地下党在厂区附近办起了工人夜校,我和一些小姐妹都参加了夜校学习。沈保英(恽代英同志的爱人)、伍仲文(闸北团委书记)、徐大妹等同志经常来上课,一方面教文化,一方面宣传革命道理,指导我们去团结、组织工人,与资本家进行斗争。

    有一次,伍仲文同志对我讲,有一个会,你去不去参加?我问是什么会,在什么地方开。她说:“在俄国,你同意去的话,我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和你一起去。”征得家里同意后,我就决定去。

    我辞了工,在一个女交通家里住下了,等着那个人来。过了两天,一个30多岁的男同志来了。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穿一件长袍,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很沉着,老练。他亲切地问我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工厂做工,识不识字,多少岁,参加罢工没有等一些问题,我都一一作了回答。他又说:“我替你改个名字好不好?”我说:“好啊!”他想了想,就起了个名字叫黄菊英。为我改名字,是考虑到赴俄途中的方便。他走后,女交通告诉我:“他叫刘少奇,就是他带你到俄国去。”一听这话,我的脸“唰”地就红了,心里扑扑直跳:我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和一个不相识的男人结伴出远门,多难为情!但看到这个人举止不凡,和颜悦色的,心也放宽了些。

    两天后,少奇同志来了,对我说:“黄菊英,跟我走。路上少说话。”

    我们从上海搭海船到大连,从大连乘火车到哈尔滨。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凡有事都是他出面。他很有办法,既大胆又心细,机智灵活地应付着一次又一次的盘查,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对我,他既亲切又严肃,既热情又稳重,关怀照顾得细致周到。很快,我那种少女本能的害怕心情没有了,而把他当作一个可敬的长者,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到了边境,一个俄国同志和我们接上了头。他在前边带路,我们在后边跟着。我们走的地方根本没有路,荆棘丛生,怪石林立。走了一个上午,我又饥又渴,步子越迈越慢。看见他在前面迈着大步走,我咬着牙坚持着。

    通过国境,到了一个红军哨所,有人拿来了黑面包。我一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你吃一点吧!目前这里生活还很艰苦。”看见他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我也勉强咽了一点。后来,又有人用马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兵营,安排在一个装满稻草的屋子里休息。我又不高兴了。少奇同志耐心地给我做工作,鼓励我要克服困难,坚持到底!

    到了俄国境内一个城镇后,我们的话就多起来了。少奇说:“小鬼,这一路,你叫我担了不少心!”我问:“担什么心?”他说:“我们做地下工作的,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能发脾气。你气量这么小怎么行呢?不能吃苦怎么行呢?”停了停,他语重心长地说:“干革命就得要吃苦,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他对我讲了很多革命道理,讲了俄国革命是怎么回事,讲了列宁、斯大林是怎样伟大的人物,说我们中国也要学俄国的榜样。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发动广大人民群众起来和地主、资本家斗争,推翻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建设一个新中国。到那时,工人当家做主,一天工作8小时,人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我看他懂得这么多大道理,对革命充满必胜的信心,心里很钦佩。心想,这个人不像我原来接触过的那些学生。大概是个老革命吧。

    我们乘车到了海参崴。瞿秋白和夫人杨之华来看望刘少奇。在这里住了将近10天,他这才对我讲这次开会的情况。这次在莫斯科开的会叫赤色职工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参加会议的有美国、英国、法国、荷兰、瑞士等一些国家。我原来只知道有美国、英国、法国,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荷兰、瑞士,就问荷兰、瑞士是怎么回事。他就耐心地讲给我听。他说:“世界工人运动力量大得很!我们这次来开会,就是商量世界工人运动的事情,学习世界各国工人反对资本家的剥削、压迫,进行革命斗争的经验。”我问他为什么叫赤色职工代表大会。他说,我们工人的工会叫赤色工会,也就是红色工会,红色是革命的标志;资本家的工会叫黄色工会,是资本家破坏工人运动的工具。他还讲了一些工人要学习革命道理,团结起来才有力量,并教我做秘密工作的方法。

    当时,我年龄小,才参加工人运动,还不太懂事,见他尽是讲些大道理,有些厌烦。后来回想,他这是在对我这个革命的新兵进行共产主义的启蒙教育,引导我不要把眼光只局限在自己一个工厂,局限在闸北区,而要看到整个中国,整个世界,要看到整个工人阶级的力量,以俄国工人为榜样,为建设一个工人当家做主的新社会而斗争。

    从海参崴出发,又坐了好些天火车,才到达莫斯科。汽车把我们接到旅馆,我一看,参加这次代表大会的,有四五十个中国同志,感到很高兴。少奇同志对我们讲,会议还没有开始,先学习学习,请人给你们讲一讲世界工人运动的情况。这时,他就非常忙了,找他的人特别多,工作很紧张。后来,我从别的同志那里才知道,他是我们代表团的负责人,是在上海搞工人运动的,本事大得很,我对他就更加敬佩了。

    会议期间,不少国家的工人代表相继发言,控诉本国资本家残酷剥削、压迫工人的罪行,介绍工人同资本家英勇斗争的情况。我们代表团的同志们推选我在大会上发言。我想,自己识不了几个字,懂得的革命道理少,年龄又轻,在这好几百人的国际大会上讲话,我可不敢。

    这时,他把我叫到他身边,亲切地问我:“你们厂里的资本家怎样骂你们,怎样打你们,你们一天工作多少个小时,一天工资多少,你们怎样和资本家斗的,这些你该知道吧?”我回答道:“我9岁进丝厂,到现在都八九年了,这些当然知道啰!”他说:“你就讲这些,讲给其他国家的工人兄弟姐妹们听听,让他们也了解我们中国工人阶级的生活和斗争情况。”我说:“如果讲这些,那我能讲。”于是,他让别人给我写了个稿子,我就在大会上发了言。

    这次赤色职工国际第五次代表大会开了两三个星期,圆满结束时,适逢十月革命13周年纪念日。我们中国代表团参加了纪念活动。到列宁格勒参观了一段时间,我们又回到莫斯科,准备动身回国了。我对代表团的杨立安同志(即陶承同志的《我的一家》中的欧阳立安)说,我不想回去,要留在这里学习,一些中国留学生也鼓励我留下。

    我把自己的想法对少奇同志讲了。他说:“这次来的人都要回去,你不回去,你们厂的工作谁去做?闸北区的工作等待着你。你是代表,是来开会的,回国以后还要传达这次会议的精神,发动工人起来斗争。”我强调自己没有文化,需要学习。他说:“你想学习,这是好事情,以后学习的机会有的是,主要的是要在斗争中学习。”在他的启发、开导下,我的思想通了,愉快地和杨立安等一起安全地回了国。到上海后,我遵照少奇同志的指示,劲头十足地投身到蓬勃发展的工人运动中去。

    从上海到莫斯科,我在少奇同志的身边度过了近半年时间。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日子啊!他那宽阔的胸怀,高贵的品质,丰富的学识和斗争经验,坚定的革命信念,对党事业的无限忠诚,对同志对人民的满腔热情,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戴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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