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之后,外面下着毛毛的细雨,学校整个操场上寂静得从树上滴下雨声听得一清二楚。教室里每个门窗紧锁着仿佛工作一天极度疲惫的人静静伫立在校园里。
二鬼来到魏明伦的办公室。魏明伦大吃一惊,欧阳仁平时很少到他这里,就是每年一次的家长会他都是让余美珍来参加的,今天是什么风把他给吹来?魏明伦心里不禁打上了一个问号。他还以为欧阳仁二鬼是来接孩子的,怕孩子是不是在路上摔了手脚,或被雨淋湿了,就问:
“孩子没到家?”
二鬼说:“我是想把美珍借你的款还给你。”
“什么款?”魏明伦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给,你自己点一点吧。”二鬼将钱往魏明伦面前一推。
人家说你二鬼发财了,真的?看他那副不屑一顾的目光和德性,魏明伦觉得二鬼还有点男人气,就是对二鬼那种并不是感恩的心态有些不舒服。这两年欧阳仁私自开采国家资源,既买了沙船又添置了不少机械,肯定收入颇丰,不然老书记一时哪有那么多的钱呀?魏明伦看了桌上那厚厚一叠不断地猜想着。
魏明伦对欧阳仁说:“没有那么回事,钱你拿回去吧,我不能收,美珍花的钱都是别人捐款的。告诉你,欧阳仁,好好对待你的老婆,这些钱你拿去给孩子和老婆买些营养品。”二鬼听后,不知是感动还是嫉妒,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明明岳父大人告诉自己魏明伦给了他二十多万元,难道真的全部是别人捐的?既然如此,岳父为什么却含含糊糊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即使外捐的也应该有个手续,你魏明伦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二鬼开始对魏明伦在对自己老婆的态度上有了些怀疑起来。从前隐隐约约听别人议论魏明伦跟自己老婆有一手,他有些不相信。俗话说捉贼捉庄,捉奸捉双,自己也从来没看见他们俩来来往往中有过诡异的行为,是不是他们仍然保持着暧昧关系,余美珍一直给自己戴绿帽子,自己至今还蒙在鼓里?但一切自己没看见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在二鬼刚上楼的时候,莫萍萍也尾随其后跟了上来。站在门外听到刚才魏明伦和二鬼一番对话,莫萍萍气狠狠走上前,将桌子上的包裹往怀里一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瞒?告诉你,二鬼,你这么多钱永远换不回我老魏的身体。”
二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莫萍萍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明伦喝住了妻子,可是莫萍萍感到这时不说更待何时,你魏明伦到底是个书呆子。
“为了你的老婆,我家老魏竟然卖掉了自己的肾,你知道吗?你个堂堂的男人干什么去了?养不起老婆就别娶。”
此时正在外面的美珍听得一清二楚,她满含着泪水跑到魏明伦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魏明伦看到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在大家面前默认了自己的一切,见美珍长跪不起,魏明伦也只好跪了下去,二人就像当年一样紧紧拥抱成了一团。
一时间,魏明伦为就余美珍卖肾治病的事,在整个小镇像风一样迅速传开了。有人说魏明伦是疯子是白痴,为了当年那个不值得爱的人,竟然拿出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有人讥讽魏明伦是当代的贾宝玉为了一个林妹妹竟然丢魂落魄、舍生忘死。学生之中却个个敬佩魏校长人格崇高,可歌可泣,是当今典型的道德模范。
之后魏明伦的事迹在全县教育系统作为生动的活教科书被得到广泛宣传。余美珍心想今生今世对魏明伦都难以报答,要不是他对自己那颗真诚的心,要不是在危急时刻他那么果断勇敢,我余美珍早就不在人世了。
魏明伦为了自己可以说是奉献出了一片真心,余美珍仿佛看到那颗心似珍珠玛瑙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当初假如自己能坚强一点,表现固执一些,也许今生就没有错过心中倾慕已久的偶像。怪就怪自己缺乏了勇气,怪就怪自己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兜给父母。
余美珍自叹自己没有那种命,自叹老天对她处处不公。尽管大家对过去的余美珍指指画画议论纷纷,但是那毕竟是过去懵懵懂懂的余美珍,她不计较。
魏明伦没有顾忌莫萍萍与二鬼在场,竟然和美珍拥抱了在一起,这是对余美珍的安慰,也是对她的感恩的一颗心以礼相报。
莫萍萍大声地说:“跟我站起来,滚回去,丢人现眼不是?”
这时,魏明伦才缓缓地扶着余美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也别难过,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你和二鬼两人生活幸福,我心里就很高兴。现在都是做父母的人了,以后别这样,不然叫我也很不心安呀。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二鬼还是把那钱带回去吧。”魏明伦一边吩咐莫萍萍,一边对欧阳仁夫妇俩沉重地说。
二鬼拉着美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园,莫萍萍把门砰的一下踢了一脚,气愤愤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一连几天,魏明伦没有迈出校园半步,县教委想请他到各乡镇作巡回演讲报告,都被他一一拒绝。他怕舆论。魏明伦仿佛被舆论压得喘不开气。倘若是救了别人还好些,偏却自己搭救的正是自己曾经爱过而没爱彻底的人,有些话叫自己怎么说得清呢?社会上多少见义勇为的人?有的为救他人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更何况自己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他觉得自己与真正的英雄相比不值一提。
“怕丑啊,见不得人呀,整天像女人躲绣房似的。”莫萍萍一边挖苦一边将魏明伦手上的报纸抢了过来说,“有本事到外面去走走,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老书记得知魏明伦夫妇为了自己的女儿,一直争吵得不可开交,内心一直过意不去,没想到魏明伦对自己的女儿是这样一番真心。在大家面前他也没有过多地再去评价这件事情,该说的,该做的自己在魏明伦面前都非常明确,还要自己怎么样,难道还要我把女儿还给他不成?简直是笑话!
“你就上门向人家表示一下咱魏家一番谢意不成?”余美珍的母亲感叹地说。
“要去也该欧阳仁二鬼他去,凭什么我去?我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欧阳家的媳妇,欧阳家的人,跟我没关系!”
美珍的母亲始终认为美珍回家,余家至今没有一人上门谢人家,实在是没有情理可讲,二鬼更是不听劝告。于是决定自己明天去一趟魏府也了却心上的遗憾,让莫萍萍看到余家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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