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在回家的路上,魏明伦看上去无精打采。但当他回头看到欧美圣农庄人们,正在农田里山歌对唱的时候,心里又豁然一亮。镇娱乐中心马上就要完工了,是不是提前组织农民搞一场文艺演出,弄出点特色来?让大家唱一唱,乐一乐,以表达农民共同幸福的心声。
是啊,自从改革改革开放以来,农民的确受益匪浅,各家生活水平普遍得到了提高。近年来,各村农民自发成立了舞蹈队、腰鼓队、军鼓队,可是一直以来各自为阵,长期处于一种游兵散勇的形式,没有谁来领头组织。
也许一方面上面经费缺乏,另一方面安全问题难以保障,全镇精神文明阵地由来已久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无人问津,无人开发。
中央一再强调我们要两手抓,两手硬的道理,魏明伦今天才感到是多么的重要。现在物质水平提高了,精神文明却被人们忽视,这样的发展就是一种严重的畸形表现。魏明伦也不例外,每天除了物质上的享受之后,自己不知道干些什么,年轻的时候,没事自己还看看书,写写杂感,钻研点科学技术,现在两眼昏花端起书来是一片模糊。特别是自把果园的事全部交给了儿子后,魏明伦的精神方面更觉得空虚。打牌、赌博生来他很少摸过,有时别人强行自己来过几次,可是上场之后,头几轮还可以,接下来就常常是天旋地转,输得一塌糊涂。因此,这些游戏无论如何都提不起魏明伦的兴趣。
魏明伦唯一兴趣是唱歌,拉二胡,哪怕一首平常的歌曲经过他的演唱,就变得情深意浓,有滋有味。
那年全县红歌会上,魏明伦以自己声情并茂的演唱,多次博得评委的好评并荣获了全县特等奖。另外,魏明伦的拿手好戏就是拉二胡,夏天,天气很热,乡下的人每天晚上都在各家门口坐上几个钟头。这时,魏明伦二胡一拉响,附近的青年男女就像鸟儿一样飞了过来。独唱、轮唱、合唱,应有尽有,花样繁多。让在场欣赏、观看的人,半夜时分都不愿离去。
前年,镇荷花节文艺表演赛中,魏明伦竟然以一曲《赛马》独奏曲一举夺魁,赢得人们啧啧称赞,不断向他投来了许多羡慕的眼光。
魏明伦正走到镇政府门口,突然被镇长发现。镇长招呼他,说:“魏校长啊,根据上级文件精神通知,下月全镇准备集中组织一次庆国庆汇演,你能不能对各村老协进行下指导?争取让各村的节目有亮点有看点。”
魏明伦毫不犹豫地说,可以啊,心想只要政府支持,就是每月一次演出他都乐意。这样他就能忘掉过去所有的烦恼,生活变得天天开心。
魏明伦把镇长的话简直当作了圣旨,回家便着手考虑哪村什么节目,需要多少人参加,要用什么道具,那些歌曲比较适宜等等。他想把莫萍萍也拉上去一展身手,莫萍萍却怎么不乐意。她知道自己是个五音不全的人,喉咙天生像只鸭子,叫她上台不是给自己丢丑吗?魏明伦的鼓励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最后,莫萍萍把魏明伦的鼓励全当作耳边风理都不理,甚至在他要叫的时候,偷偷跑到地里去了。
“简直是发疯了,年轻的时候,我都没唱歌、跳舞,老了还学这个?”莫萍萍说,“要唱你唱,干么总拉别人?我不喜欢。”
“你不知道,现在全国人都在跳,在唱。你看全镇哪村的人不是这样?到时镇文化中心里天天热闹,你不想去?告诉你,镇里这次国庆演出,镇长亲自点名要我出马。我想到时娱乐中心落成咱们俩也去表演一个《二人转》,怎么样?”
魏明伦正给老婆做工作的时候,突然,外面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魏明伦知道是儿子回来,便打住了话题朝门口走去。小儿子今天没做事,在哪儿回来,前天说车子坏了忽悠了一天,今天又是怎的?他正准备询问儿子,儿子说,今天在哥哥那里待了一天。真是莫名其妙,你天天这样还要不要生活?儿子不耐烦地说:“你还想到生活,气都气死了?”
魏明伦问:“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
“你真的不知道?哥嫂两人要离婚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们为什么?”
儿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我怎么知道,昨天哥哥才把我叫去,说嫂子出轨了,他气得脸色铁青坚决要离。”
“哎哟,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呀。你哥哥亲眼看到的?”
“嗯,就在他们的家里,听说那位就是哥的上司,两人现在都无话可说。”
魏明伦大儿子去年下半年结婚,两人是自由恋爱,妻子在一家医院里做护士,结婚时,一切从简,双方都没有打动家里,只在县城里办了几桌喜宴,宴请了双方单位的同事。
媳妇生得漂亮,身材也很苗条,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令每一个病人都感到温馨、柔和。大儿子目前不过是办公室里的一位副主任,还不够股级,人家可是位副局长,看上了你老婆你也无奈。
其实这一切,魏明伦的儿子早有觉察,只是放在心里一直没有当面点出来。据说,魏明伦的媳妇进医院时,就是那位副局长帮忙的,他们的来往究竟有多长时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当初,魏明伦的儿子年龄也不小了,局长见了觉得时机已到,便使出一副菩萨心肠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悄悄地介绍了他。
没想到魏明伦的儿子竟然成了他人手中的一粒棋子,替人家戴了一顶大绿帽子不说,还帮人解了一个大围。魏明伦越想越气,认为儿子简直是个书呆子,成了人家掌中之物还自鸣得意,是个天大的窝囊废,草包啊。不过,儿子提出离婚他赞成,不出这口气枉为世上人。
小儿子说:“现在关键的是,嫂子肚里有了孩子,她提出,只要哥答应和她一起去做掉,她才去办手续。”
“难道说那孩子真的是哥的?”维明伦这时也感到模棱两可十分为难,假如真是魏家的骨肉,他觉得太可惜,你说是别人的吧,她为什么执意要打掉。
哼,也许她正用的是一箭双雕之计。打!我们同意。魏明伦态度似乎十分坚决。但想到自己从前和美珍不也是余大海自作的主张,让自己和她痛苦了一辈子?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动摇和犹豫,要不让你嫂子生下来,她不养爹帮忙养。对儿子急着离婚一事,看来他也只有忍气吞声劝劝儿子罢了。人啊,哪有不犯错的时候?只要能改就行。魏明伦这时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有睁只眼闭只眼,劝劝儿子维持现状算了。
接连几夜,魏明伦没有睡过一夜安稳的觉,跟着儿子打了很多电话,总算把维持现状的问题和平顺利地解决了。
庆国庆的文艺汇演如期在镇中心幼儿园操场进行,那天彩旗招展,气球满天,红地毯的舞台上,四周整齐地摆放着各色鲜花。魏明伦作为镇优秀代表和本次活动负责人率先坐到主席台上,余美珍作为镇优秀女企业家也随后列席就坐。
演出之前,镇党委书记对魏明伦和余美珍等先进代表进行了一番简要的介绍和表彰,并号召全镇所有的干部群众不断向他们学习,努力为家乡积极出谋献策,争取为家乡做出更大更多的贡献,之后,大家照样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莫萍萍站在台下,她听了领导的讲话却怎么感到句句肉麻,似乎今天的活动是号召全镇人来参加魏明伦和余美珍举行的婚礼。
庆祝活动应该像个庆祝活动的样子嘛,怎么跟先进扯上了边?有人觉得来这么早本想赶个全场节目看看,哪知道魏明伦这一弄,让大家都觉得上当受骗了。像看电视剧,为什么有的人总喜欢把那长长的广告硬塞给你一样,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台后的演员们都在等着不耐烦了,第二位领导讲话还没结束,这时,观众的掌声就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婚纱晚服的小姐从台内走了出来,紧随其后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跟了上来。
“各位领导、各位父老乡亲,丹桂飘香,举国同庆,今天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相聚在长江岸畔,赤水之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看今朝我们意气风发。让我们共同踏着时代的节拍,为祖国的繁荣和昌盛,尽情歌唱,尽情舞蹈吧。下面掌声有请我镇优秀女企业家余美珍独唱《谁不说俺家乡好》,二胡伴奏,魏明伦。伴舞,余家寨老年协会刘秀英等。”
演唱开始,余美珍字腔圆正,声音甜美,博得在场观众阵阵喝彩,魏明伦伴奏拉得歪头歪脑,感情投入。没想到当余美珍开始演唱第二段时,魏明伦二胡外弦突然绷的一下拉断了,顿时整个会场哄的一下,笑翻了天。魏明伦只好点头表示歉意,让余美珍第二段重来。他竟然只用一根里弦把整首歌曲拉完了。不一会儿,场上又爆发出一阵阵的掌声,魏明伦似乎榨出了一身冷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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