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选秀节目的尾声总是一场盛大的娱乐狂欢。这场视听盛宴永远建立在无数被淘汰选手组成的基石之上，一层层垒上去，最终堆出一个金字塔尖。对于第三季《中国好声音》来说，这个塔尖就是张碧晨。
冠军之争的夜晚，北京首都体育馆成为镁光灯下的焦点，舞台上的张碧晨从头至尾都显得紧张，这个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女孩在最后听到自己名字时，蒙着脸向观众深深地90度鞠躬。从10月7日的这一刻开始，她的未来已经有了新的方向。几乎每一个选秀冠军都是这样——先选择了这个舞台，最终再被这个舞台所选择。
艰难“韩漂”
没有谁是天生的黑马，尤其是在黑马成群的音乐圈。很多人为了这一刻的奔跑，已经准备了很久。
张碧晨的外形包装明显是韩国范儿，尽管她与韩国经纪公司的解约官司还没了结，但提起那段经历她已经公开用“最惨的”来形容。一位娱乐圈公关曾经对《环球人物》记者说：“北漂的人太多了，韩漂也是一种选择，但比北漂更难。”2013年6月，一直默默无闻的张碧晨参加了韩国KBS电视台举办的一次歌唱比赛，被一家经纪公司看中。在得到会给她出专辑的承诺后，几乎不会说韩语的张碧晨签了5年合约，开始了自己的“韩漂”生涯。和之前所有选择这条道路的中国艺人一样，张碧晨也面临着身份问题。她去韩国办理的是语言研修签证，不能打工，这样韩国公司可以规避向中国政府缴纳相关税费。
经过3个月的艰苦训练，张碧晨和其他6个女孩组成了一个名叫“sunny days”的组合，发行了单曲，开始正式演出。据张碧晨介绍，“出道后所有收入先要还给公司，之后才能有纯收入。”也正因此，很快有两个成员离开了组合。据曾经在韩国艺人公司工作的人介绍，很多公司在合同中都会要求“艺人收入需要首先偿还公司支付的各项成本”，偿还后，艺人还需和公司进行高比例分成，如果解约，一般要支付20至30亿韩元（约合1000多万元人民币）不等的赔偿金。
“公司承诺了很多，但去了之后发现完全不是这样。”首先是吃饭问题，合同里规定每天提供两顿饭，实际上并非如此，张碧晨甚至有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只吃一袋泡面”；其次是住，公司不提供集体宿舍，张碧晨租不起首尔的房子，只能四处借宿。此外，她连基本的医保也没有。吃不好、睡不好，外加高强度的训练，让张碧晨不断生病。前来探望的父亲阻止她继续下去，“父亲抱着我，说不要我当明星，他只想要一个健康的女儿”。
在韩国待了不到一年，张碧晨回国了，漫长的解约官司留给了律师。“我在韩国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生活下去了，是经纪公司违约在先。”
冠军之路
选秀节目里，很多选手离开舞台前会说：这是一个游戏，我是抱着玩的心态来的。显然，这要比跪地痛哭的姿态漂亮得多。不过，隔着一道荧幕，普通观众未必能看到微笑者心中的泪水和痛哭者心里的笑意。
2014年7月，张碧晨刚从韩国回来就参加了《中国好声音》的盲选。第一次露面，她选择的歌曲是《她说》，结果获得全部4位导师的转身，这意味着她掌握了场上最大的主动权，她选择了那英组。张碧晨在组里一路过关斩将，其中包括PK掉成名多年的歌手魏雪漫，以及场外人气旺盛的陈冰，最终以那英组第一名的身份晋级总决赛。
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多细小的因素足以淘汰选手，比如在台上的一个表情、动作，导师的临场喜好或主观看法。随着张碧晨的不断晋级，关于她在韩国的经历被反复挖掘，并不断地被质疑，直到决赛，抨击的声音也没有停止。人们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些声音本身就是导致最终结果的一个因素。
2014年10月7日晚，终极对决的焦点人物是张碧晨和帕尔哈提，外界普遍认为后者的嗓音和演唱技巧更具独特性。决赛第一轮结束时，帕尔哈提直接晋级冠亚军争夺战，而张碧晨是在又经过一轮竞争后才获得了最后争斗冠军的名额。
不过以往经验一再证明，在选秀节目的终极PK中，夺冠呼声最高或最先进入冠军争夺战的往往不是最后的胜利者。张碧晨再次验证了这一点。
无论怎样，在几百名实力不俗的竞争对手中，只有她走到了最高处，而其他的一切都是雾里看花。
为谁而唱
对于节目制作方来说，《中国好声音》，远远不是“寻找中国最好的声音”这么简单。
就拿张碧晨和亚军帕尔哈提来说，不止一位音乐界业内人士对《环球人物》记者表示，他们对帕尔哈提“咽喉炎”一样的发声方式和唱腔“惊为天人”，导师汪峰甚至说，这就是他来“好声音”要寻找的东西。就在帕尔哈提夺冠呼声渐高的时候，也有“懂行”的观众早就心里明白，“好声音”需要的并不是他这样的冠军。一位网友这样说：“帕尔哈提最强，但他适合造星计划吗？他是流行的主流吗？”从这一点来说，张碧晨之所以成为笑到最后的人，也许并不是因为她唱得最好，而是因为“她最适合当冠军”。连她的导师那英都坦言，张碧晨的声音是目前歌坛需要的一种流行唱法。她用的词是“需要”，而不是汪峰形容帕尔哈提时的“寻找”。
在一个商业化的市场中，“玩纯艺术”的风险和代价是节目制作方无法承受之重——即使这个节目的投资额已经以亿元来计算。蔡明在春晚上打趣“好声音”主持人华少：你的舌头是租来的急着还吗？答案或许是肯定的：寸秒寸金的节目里，报的每个广告商的名字背后都是大把的钞票。近3个小时的总决赛，众多演员和导演为宣传自己的新片轮番上场助阵。寻找“好声音”无法脱离商业现实性，这是无可指摘的事实。
大众与小众是另一种PK。在一个流行音乐选秀节目中，抽象的艺术性要在多大程度上让位于通俗性？当整个中国流行乐坛都在揣摩大多数人的口味，当《最炫民族风》、《小苹果》占据市场主流，能实现各方利益最大化的或许才是“最好的声音”，因为这种声音足以决定一个选秀节目是否能延续下去。
话题度也是这个时代造星计划的一项重要指标。在眼花缭乱的娱乐圈，被遗忘是件太容易的事。张碧晨从盲选开始，就是为数不多保持高讨论度的选手之一，关于她的“韩漂”经历、整容传闻一直没停过。相比之下，性格沉稳平实的帕尔哈提除了拥有一位美丽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媒体似乎再也无法从这位32岁的“新疆大叔”身上挖到更多吸引眼球的东西。
中国的选秀节目始于《超级女声》，那被认为是一场属于“草根”的逆袭；而《中国好声音》刚出现时曾经被视为是“高端”的反逆袭，然而三季之后很多人发现，这不过是把外包装从塑料袋换成了檀香木盒。
（文/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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