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染青

    前阵子L小姐为了一个男人辞掉工作，从大洋彼岸回来，说要结束半生漂泊，做一个快乐的小主妇。

    我和马洋洋都感到惊悚，先不说L小姐芳龄已经三十二，无论如何跟“小”已经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再说主妇这个职位，真的能带给人快乐？

    L小姐大笑三声：“我男朋友今年四十八，你说我在他面前是不是很小？主妇能不能带来快乐，那要看家用够不够多！”

    马洋洋托住惊掉的下巴，默默给L小姐点了赞，便不再多说。

    至于我……

    我一向是和平使者，周旋于L小姐和马洋洋之间，什么时候他们吵架吵到难分难解，就是我发挥功效的时候。而关于L小姐择偶事宜，与我无关。

    可惜不到两个月，L小姐说发现男朋友得了不治之症，恐怕不能陪她走完一生。

    马洋洋陪在L小姐身边安抚她，表面功夫做到极致，背地里跟我长舒一口气：“还好L小姐没有折在一段不幸的婚姻里。”

    我瞟他一眼：“长舒一口气是什么意思？有本事挺身而出，做L小姐的男朋友，解救她于一段情伤之中啊！”

    马洋洋中了激将法，立刻高声喊：“谁怕谁！”

    可L小姐一心想为这段爱情殉葬，陪男朋友走完最后一段路。这样有情有义的女人去哪里找，遇到就赶快娶回家。

    马洋洋是行动派，跑到L小姐楼下高声表白。吵得四邻不得安宁，险些被泼一脸洗脚水。但马洋洋是谁，百折不挠，再接再厉。

    L小姐下楼把他臭骂了一顿：“已经够烦了，别再给我添乱，还有，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女人。”

    马洋洋说：“你错怪我了，我百分之一万确信，我喜欢的是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

    L小姐终于忍无可忍，骂的更狠了，而且越骂越激动。

    一天，L小姐说她男朋友病情再度恶化，非要跟她分手，说断然不能连累她。L小姐一腔义气，就需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展露，打死也不肯分手。两个人形成拉锯战，竟然还吵了一架。

    我给马洋洋使眼色，让他快把L小姐从火坑中解救出来。

    马洋洋说：“我不想管了，那女人榆木脑袋，怎么说都不听。”

    我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感情这回事，谁说得清呢。我之砒霜，你之蜜糖。

    之后的一周，马洋洋突然变得很忙，神出鬼没。打电话给他，只说是有人命关天的任务，我懒得再探听。这种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来没经历过一丝波折的人，就适合做一些平头老百姓理解不了是奇葩事。

    几天后，大少爷突然回归，说有重大发现。

    “难不成发现了新大陆？”我心中暗笑，表面一副求知欲很强的嘴脸。

    马洋洋说：“L小姐那个男朋友多半是骗人的，看起来不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我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没有证据？”

    马洋洋说：“他看上去没有一丝死气。”

    我嘲笑他：“别给L小姐添乱了。”

    马洋洋很不乐意，朝我大吼：“我说真的！我观察了好几天，他趁L小姐不在医院的时候，偷跑出去跟别的女人约会。”

    他的大嗓门让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刚才的一席话也仿佛一声声血泪的控诉，在我耳旁回响。马洋洋出去一周，俨然半个侦探了。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告诉L小姐，让这颗榆木脑袋开开窍。”

    我说：“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她男朋友要是想偷腥，为什么装病进医院？装病就装病，为什么装绝症？他不知道这样没退路，将来不好收场？”

    他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既然那人是想通过装病甚至装死来甩掉L小姐，那我们更不该告诉她真相。戏总有演完的时候，到时候看他如何收场。”

    他说：“宋卷卷，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号人！”

    但是马洋洋真的没有告诉L小姐真相。他说到时候一定跟着L小姐去参加那男的葬礼。

    我听了跃跃欲试。

    人算不如天算，L小姐竟然知道了真相。跑来找我哭诉，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发短信给马洋洋，问他是不是暴露军情了。

    他指天发誓，泄密者被浸猪笼。我背后发寒，心想马洋洋连誓言都这样别出心裁。

    L小姐哭着说她男朋友生病是骗人的，根本就不是绝症。

    我说：“那不是更好，你伤心什么？”

    她说：“他是想跟我分手！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有证据吗？”

    L小姐越发哭得伤心，她说在东爵广场碰见他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怕隔太远认错人，打了他手机。眼睁睁看着他接了，问他在干吗，他说自己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溜达。

    L小姐忍不住跟我控诉：“骗子！”

    我说：“那也不能证明他不是绝症，充其量证明他是出墙的红杏。”

    她看了我一眼：“好吧，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讲究合辙押韵。”

    她说：“我去医院查了，就是普通的小毛病。那个所谓的主治医生是他的朋友，合起伙来骗我，就是为了让我给那个女的腾地方。”

    我说：“这太有风险了，万一你是个痴情女人死活都不离开他，那他怎么收场……事实上你的确是个痴情女人。”

    L小姐说：“他也没料到我这么痴情。”

    我问：“你都查清楚了？”

    她说查清了，但是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打算将计就计，以后从早到晚地陪着他，他不是得了绝症就快死了吗，她得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竟然跟我和马洋洋想到一块儿了，真是知己。可惜再次见面，L小姐告诉我们她男朋友逃走了，不见人影。

    一场战役还未打响，就已经失败。

    L小姐大受挫折，回家闭门不出。马洋洋楼下唱歌求开门，街坊四邻看不下去，纷纷站出来帮忙。

    都劝L小姐原谅他，说小两口有话好好说，有问题好好解决，千万不要动不动就谈分手。

    唯恐天下不乱的邻居们，连事情原委还没明白，就胡乱劝架。

    L小姐最终败给万能的邻居，给马洋洋开门。

    马洋洋一踏进L小姐家，顿时傻眼。不知道的以为她家刚遭到洗劫，乱得一塌糊涂，再看L小姐本人，素面朝天，完全没有往日风采。

    马洋洋叹口气：“不就是失恋了，至于搞这样大的规模？”

    L小姐骂他：“少啰唆。”

    马洋洋站在门口，满地狼藉让他无处下脚，只能从门口开始帮忙收拾，随地乱扔的衣服收拾到洗衣筐，美妆杂志全部摆好放在茶几上，过期泡面盒丢垃圾桶。嗬，不容易，这女人竟然记得给自己喂食。

    直到L小姐家窗明几净，马洋洋终于得空坐下休息。L小姐坐在一旁打手机游戏，完全不理会他，一并无视他的劳动成果。

    马洋洋看不过眼，让L小姐换衣服，带她出去吃东西。

    L小姐不乐意，说：“我刚吃完饭，现在不饿。你饿的话，厨房有一整箱泡面，随你吃，我不收钱。”

    马洋洋没去厨房，转身去L小姐的卧室，从衣橱里拿出一堆衣服，扔在她身上。让L小姐快点换衣服，否则他就帮忙了。

    L小姐只能乖乖去换衣服，一切收拾妥帖，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马洋洋带她去剪头发，跟发型师说剪个干练的发型。让她从头开始，摆脱失恋阴影。

    L小姐本来极力反对，但是反对无效，最后只能妥协，还说自己破罐子破摔，早已经不在乎。

    三下五除二，L小姐的一头大卷发被修理成小短发。她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以后可以两天洗一次头发。

    马洋洋觉得自己快变成L小姐的御用保姆了，在她面前扮成娇弱的受气小媳妇，敢怒不敢言，跑我面前破口大骂过嘴瘾。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活该这样被虐。

    我嘲笑他，马洋洋你怎么变得这么弱？L小姐受了情伤，正是防守薄弱之时，不乘虚而入简直不是男人。

    他大受刺激，又跑去L小姐家楼下唱歌表白。四邻都认识了这个苦命的小伙，被女朋友虐跟一日三餐似的稀松平常，纷纷给予同情。

    L小姐下楼见他，说：“街坊四邻都快给你收买完了。”

    马洋洋鼓起勇气，大喊：“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我收买啊？”

    L小姐思考三秒钟，喊：“回去，马洋洋你还不赶快给我收拾屋子来。”

    马洋洋立刻心领神会，就跟着L小姐走了。

    朋友们都佩服马洋洋，收服了L小姐。马洋洋在大家面前也很自豪，说L小姐各种体贴各种温柔。

    后来我就把马洋洋每天洗衣拖地买菜做饭的事情捅了出来，让他很没有面子，他就追杀了我三条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爱情里如鱼得水、无比滋润的人，很可能转身就在吞砒霜，还得对着女朋友强颜欢笑，说这糖挺甜的。比如，马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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