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影者-古寺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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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后先发现在医院的病床上,时间是被程野袭击的第二天中午,用力睁开眼睛,接着看见我的父母都守在病房里。我妈见我睁开眼睛,赶忙走过来安慰我。我运动胳膊把自己的身体支起来一些,却感到很困难,晃一晃脑袋,脑袋里面有些疼。我妈让我躺着别动,我便沉重地砸回床铺,但急着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说是班里的程野攻击我,并且要杀我,向他们描述当时的情景。我妈却说她已经全都知道,说程野被他爸爸带来道过歉,哀求他们不要报警,还说班主任刘老师和学校领导也来看过我,跟他们说我和程野因为恋爱产生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劝他们千万不要报警,因此他们并没有报警。

    我赶忙解释说自己没有谈恋爱,可他们没有回应我,我情绪激动地责怪他们不报警的选择,强烈要求他们立即报警。

    “要我说那样的学生真该抓起来。”我爸气愤地说,“这多危险,手再重一点儿就没命了,一个学生怎么能下手那么狠呢。”

    “医生说没事儿,还是算了吧,都答应人家不报警了,别毁了人家孩子的前程。”我妈为难地说。

    “要不是那小子他爸给我下跪,我非报警不可。”

    “程野他爸给你下跪了?”我惊讶地看着我爸。

    我爸铁青着脸点点头。

    这时那个古怪难听的声音又开始在我的耳朵里撞来撞去。

    “那个救我的人是谁?”我好奇地问。

    “谁救的你?”我妈迷惑地看着我,“我们出去时看见你趴在小区门口。”

    “不是的,是有人阻止了程野,要不他就打死我了。”

    我妈瞪大了眼睛。

    “可能是通知咱们下楼的那个人。”我爸回忆说。

    “谁通知的你们?”

    我爸说当时他和我妈正在家里等我回家,见我许久还不回家,正议论着要往学校的方向迎我,这时门铃突然被按响。我爸说是廖宇回来了,我妈就去开门,把门打开后,门外却一个人都没有,楼道里的感应灯倒是亮着的。我妈一低头,发现脚下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本来是插在门缝上的,打开门时掉落在地上。

    我妈捡起那张纸展开来看,里面写着:你家孩子晕倒在小区门口了。于是我妈和我爸才满腹狐疑地跑下楼,来到小区门口,果然就看见了我。

    我让我妈把那张纸拿来。我妈从她的包里取出那张纸递给我。我拿在手里仔细看,发现这是我们班学生所用那种笔记本的封皮的那页纸,纸张比较厚。我们班的英语科代表露西为我们统一购买的记笔记用的笔记本,所以每个人的笔记本都是一样的。封皮的正面端正地写着主人的名字,是程野的名字,字迹非常漂亮。封皮的背面写着一行非常丑陋潦草的字:你家孩子晕倒在小区门口了。

    这行字绝对不是程野写的。

    “是谁写信通知你们的呢?他为什么不露面呢?他又怎么知道哪个门是我家呢?”我盯着纸的反面和正面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既是问我父母,也是问自己。

    他们两个人茫然站在我面前,面面相觑。

    “廖宇!”病房门口有人轻声叫我名字。

    我看见是何篮和魏宁各自拎着一袋水果站在病房门口。

    何蓝是我二姑家的孩子,比我小几个月,所以是我的妹妹,她在铜城市的二高中读书,因为年龄相同,年级相同,从小我们俩便比较有共同语言,现在即便就读不同的学校,我们平时也保持着经常沟通的习惯。

    魏宁是何蓝的同班同学,也是何篮非常要好的朋友。前段时间我因为无聊,跟何蓝打电话东拉西扯时,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便是当时程野在大树家给我们讲的马吉和余洁夫妇生下三眼怪婴的事。让我倍感惊讶的是,何蓝竟然说她听过这个故事,并给我讲了一遍,细节竟然比我知道的要多。我好奇地追问她是听谁说的,她有点得意地说是听她的好朋友魏宁说的,原来魏宁的妈妈便是那个掉落小泉河里淹死的谢大夫。强烈的好奇驱使我必须要认识魏宁,所以在何篮的介绍下,我和魏宁有了联系。

    回想第一次跟魏宁见面时的情景感觉并不太好,那天放学后,我和小武打车来到铜城的商业街,那里距离二高中和三高中都很近,非常热闹,适合陌生人的初次碰面,因为五彩缤纷的周遭不会让每个人心里的气氛过于尴尬。见到何篮和魏宁后,我们四个人在商业街上的一家快餐店里吃饭。

    接近魏宁本是想打听关于当年那个发生在香村的三眼怪婴事件的,但因为她的妈妈算是那个事件里的受害者,初次见面就打听这个,实在是不大明智。不过魏宁的容貌有点超乎我之前的想象,之前没想到她会这么漂亮,眼下突然面对一个漂亮的女生,一向遇事拘谨的我在怦然心动下感到非常紧张。

    “我这个人不擅长说话。”魏宁一见面就非常坦然直白地对我和小武这样说,“是出名的冷场大王,所以你们说你们的,不要管我,我听着就好。”

    听完魏宁这句开场白后,交谈气氛果然骤然变冷,我们四个的交流非常艰难,频频陷入冷场境地。

    我妈和我爸热情地招呼何篮与魏宁,陪着说了几句话后就出去了,大概是怕有他们大人在场两个女生跟我说话会放不开吧。

    “那个程野太可怕了吧?”何篮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

    “这更加证明了楚满的失踪是程野造成的。”我恨恨地说。

    魏宁则抱着胳膊,安静地站在何篮身边,让她坐下她偏不坐。

    “程野让楚满失踪是因为两个人同时追求田原闹矛盾,就这动机?”魏宁表示困惑。

    “其实他们俩的矛盾……嗯……由来已久。”我斟词酌句地说,“我们学校有个跳楼自杀的女生叫苗馨,你们应该知道,楚满曾经追求过苗馨,但是被苗馨给拒绝了,苗馨一直在追程野,每天不知道害臊地对程野死缠烂打。”

    “啊,我明白了。”何篮恍然地坐直身体,“我能想象到楚满看见程野时的那种心情。”

    我点点头:“楚满的自尊心其实挺强,不可能甘心在苗馨的眼里成为不如程野的人,所以他把程野当成敌人,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欺负和捉弄程野。”

    接下来,我给何篮和魏宁随便举了个小例子。

    有一次,楚满趁程野去厕所,把程野书桌里的数学习题册给偷走了。我们的数学老师董老师教学非常严厉,脾气也坏,学生们都怕他,所以从不敢不完成他留的作业。老师留作业,无非也就是让大家做习题册上的习题。学生面对检查作业的老师,在没有写作业时,惯常用的借口都是说习题册落在家里忘记带来了,或者干脆说丢了。久而久之,老师们形成一种定论式的看法,便是把作业本落家里或者丢了的情况等同于没有写作业。

    那节课是数学课,上课铃响,楚满笑嘻嘻地趴在书桌上看前面的程野,像看一场绝佳的好戏。董老师走下讲台,就近原则,首先检查程野。程野翻了翻书桌,对董老师说,他的习题册被偷了。董老师哪能信,恶声恶气地让程野站起来,站着听一节课。程野没有动。董老师质问程野为什么不站起来。程野反问董老师凭什么让他站着听课。董老师说,我凭你没完成作业,你又凭什么不完成我留的作业?程野说,我完成了,但习题册被偷了。董老师冷笑,说你撒谎也撒得幼稚了点。程野坚称自己完成了作业。董老师则坚持让程野站起来听课。双方僵持不下。这种僵持足足有十分钟之久。董老师终于彻底没了耐性,抓起教案,往教室外面走,对数学课代表说,程野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去办公室叫他。

    “不得不说,程野是少有的敢跟董老师针锋相对的学生。”

    “后来呢?”何篮感兴趣地问,“是怎么收场的?”

    “董老师走后,苗馨气冲冲地走到楚满那儿,伸开手掌,让楚满把习题册拿出来。楚满坏笑说,不在我这儿。苗馨厌烦地说,你也玩够了吧?推了楚满一把,手伸进楚满的桌洞,掏出程野的习题册,然后跑出教室找董老师。五分钟后,董老师回到教室,把程野的习题册扔到程野的书桌上,继续讲课。”

    魏宁忽然冷冷地说:“楚满这种人……”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我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我不禁为楚满感到遗憾和悲哀。

    医生说我的头毕竟刚经受过震荡,不大适宜用脑,容易头疼,建议我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回学校。父母深以为然,又想还有几天便是国庆长假,索性长假后再回学校上课吧。于是在出院后,便没有立即回到学校上课,而是在家中休息。

    昨天晚上,忽然接到魏宁的电话,她说没什么事,只是问问我的身体这两天怎么样。我们随随便便地聊了几句,互相询问假期都做了些什么事,当我听她说一直宅在家里感到无趣时,立即提出最后一天国庆假期不如出来随便走走。她问我还有谁。我说只有我们俩。她竟然同意了。她的声音没有透露出来她的兴致如何,只是习惯性地轻轻一声:那好吧。

    铜城的古寺广场,游人摩肩接踵,到处都是握着气球的家长,到处都是蹦蹦跳跳的小孩。我们俩并肩在广场东侧的护城河边慢步,都穿着外套,双手不约而同地都插在外套的左右兜里。天明显转凉,看见魏宁神情萧索,总觉得她很冷似的。

    “你不冷吧?”

    “我不冷。”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三眼怪婴的诅咒吗?”

    “没有,我们不该迷信的呀。”

    我停住脚步,转身靠在护栏上:“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吧?”

    魏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比谁都该信呀?你也算有亲身经历吧?”

    魏宁抬头往耳后整理被秋风拂乱的鬓边碎发,看我说:“何蓝说你自从听班里的程野讲了发生在香村的余洁生三眼怪胎的事,就开始到处给人家讲,并且好像信以为真。”

    “毕竟是事实嘛。”

    “事实?要我告诉你什么才是事实吗?”

    “哦?你知道什么?”

    魏宁站在我面前,脸颊微皱,说:“我们村的田叔开了一家餐馆,名字叫田家菜馆,你没准会听过,在铜城还算有名。很多年前,外地来的打工妹余洁在田家菜馆里打工,认识了同样在菜馆里打工的香村青年涂敖。余洁无依无靠,性格内向,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热情和嘘寒问暖,所以涂敖很快就把她给追到手,还把她……她怀孕了。涂敖让余洁打掉孩子,余洁打掉孩子后,涂敖立即和她分手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又冒出个涂敖。

    “外来打工的马吉开始在田家菜馆上班,与余洁渐渐好起来。涂敖眼见马吉和余洁谈恋爱,忽然又觉得不甘心了,又舍不得余洁了,人就是这种很贱的动物,他想要夺回余洁。涂敖一次次在马吉和余洁之间制造事端,并且欺负马吉,就像楚满费尽心思要拆分程野和田原那样,最终逼得马吉忍无可忍,和他动起手来。马吉原来竟然是厉害的角色,把涂敖打倒后,涂敖窝囊了,再不敢为难马吉,只是更加恨马吉了。”

    “余洁再次怀孕,马吉和余洁在香村租房子住,并且从菜馆辞职,一心一意在家照顾余洁。余洁生产那天,我妈去接生。孩子生下来就有病,我妈说这种病叫怕光病(色素性干皮病,是一种皮肤癌,不能见光,见光皮肤就会溃烂。致病原理是,患者体内先天性缺少一种酶,当紫外线的照射对人体的DNA造成损伤后,DNA不能进行自我修复。),一辈子不能见光,并且活不长,最后还说了一句对余洁造成致命打击的话,说一旦生下有怕光病的孩子,以后的每一个孩子可能会都有这种病,我妈说的是可能。”

    “余洁从小没有父母,性格忧郁,又得知以后不能生健康孩子,很伤心,孩子惨死,同时谣言四起,村民们逼着他们交出孩子,说孩子是怪婴,又说他们杀了孩子,种种刺激使她的精神很快崩溃,现在想,她应该是患有重度抑郁症的,然后她就自杀了。而马吉只是与余洁同居,一直没有领证,原因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被通缉的杀人逃犯。余洁死后,要涉及到警察的调查,马吉怕被揭露身份,于是突然消失。余洁生孩子的第二天,白天时天上哗哗下大暴雨,我妈接到电话去给人看病,回来的时候山洪汹涌地冲下来,我妈推着车子过石桥时被冲到了河里,这只是个意外。”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宁的脸,她把每个人的不幸都做了与怪婴诅咒无关的解释。

    “田家菜馆定了当地的报纸《铜城晚报》,1999年的某版《铜城晚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有人在铜城的劳动湖公园里发现了一个三只眼睛的男孩。那年在田家菜馆上班的涂敖看见了那份报纸,恶意造谣说马吉的孩子是有可怕诅咒的三眼怪婴。有天夜里,涂敖打完扑克往家走,意外目睹了扛着麻袋往野外走去埋夭折的孩子的马吉,就跟踪过去,并且在马吉走后,将死婴挖出来,埋在了别的地方,还在原来的麻袋里塞了一团草。第二天白天,他到处说马吉杀了自己的孩子,还不停的建议大家逼马吉把孩子挖出来看个究竟。马吉的孩子早被他掉包,自然挖出的是草,马吉自己也给惊呆了。”

    “我说的就是事实,现在你懂了吗?所有的情节我都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一定还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若干年后涂敖在喝多了酒后当成笑话讲给大家听的。你也许还会问,为什么到处流传的都是怪婴诅咒的版本,而不是事实的真相。因为人的本性是讲一件事情时,一定会用最能刺激听者神经的方式讲。真相不重要,故事最重要。”

    我被魏宁的滔滔讲述给惊住了。

    “现在你知道什么是三眼怪婴的诅咒了吧?”冗长的讲述使魏宁的脸色发红,“其实是人心,三眼怪婴是人们心里的阴暗面。”

    “也……也许吧。”

    我们俩慢步前行,走过广场,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铜城这种落后的老工业城市,缺少大城市的繁华、拥挤与匆忙,街道上的一切,各色行人,卖水果与炸串的人,宠物与机器,都散发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慵懒。

    “你看那边,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魏宁忽然抬手指向马路对面。

    “那可能是个酒鬼。”

    街边的一棵巨大的观赏桃树下,一个坐在小马扎上的算命老头,正扭头看身后的三个十多岁的男孩微笑。树下的一米宽的草坪上,一个醉汉四仰八叉地躺着呼呼大睡。他的衣服被淘气的男孩们掀起来,赘肉丰富形如巨大水袋的肚子裸露在外,三个男孩正用签字笔在他的肚皮上肆无忌惮地画着什么。他的睡相极为狼狈,咧着嘴,扭着手臂,一只破烂的皮鞋脱离了他的那只穿着深灰色袜子的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纷纷驻足,笑吟吟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我和魏宁穿过马路,走到醉汉身边,看见三个男孩已经在他那个面积不小的肚皮上画满了黑色的线条。那些纵横凌乱的线条笨拙地组成一个个图案,有狗,有鸟,有蛇,有花。

    醉汉睡得如同死去一般,对现实里的这一切浑然不觉,他有些年纪了,奇怪的是,我看他有些眼熟,觉得自己以前好像是见过他的,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他是谁。

    “这不是程荣光么。”魏宁并不过于惊讶。

    “你认识他?”我迷茫地看她。

    “你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我更加迷茫。

    “他就是程野的爸爸啊,程野是我初中时的同学。”

    我恍然大悟:“程野把我打伤后,他爸带着他来医院看我,还给我父母下跪过。我那时在昏迷,所以没见过他爸,他爸的鼻子和嘴角跟他很像,怪不得我看着眼熟。”

    “是啊,我和程野初中时三年的同学,对他的家庭情况比较了解。”

    魏宁大概对程荣光有所了解,见此情景不大奇怪,可我却震惊不已,因为我怎么都无法把眼前这个邋遢丢脸的醉鬼,和敏感干净富有艺术家气质的程野联系在一起。我无法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魏宁打听关于程野家的事。

    魏宁告诉我程野小学的时候,他的妈妈跟一个男人走了,丢下程野与程野的爸爸,不知去了哪里,好像是去了南方。程野家以前很有钱的,皆因他的妈妈很有头脑,善于经商。她丢下家庭的原因应该是,实在看不上程野的爸爸程荣光,年轻时的成荣光便是一个酒鬼,干什么都不行,重要的是什么他都不想干,每天睁开眼睛只找酒,晚上通常是以一种醉得不知人事的状态被人送回家的。

    成荣光日复一日地喝酒,耍酒疯,被人送回家或者躺在大街上睡得像死狗,终于把要强、要面子、对生活有很高追求的女强人——他的妻子给逼得崩溃了,丢下家庭消失无踪。

    程野的妈妈并没有丢弃程野,而是几次秘密回到铜城,找程野,或者委托她铜城的朋友去找程野,要带程野走,要让程野跟她去南方生活。可是程野拒绝离开铜城,他应该是出于对他妈妈的恨,恨的是他的妈妈和别人家的丈夫逃走,这让他为此丢尽了脸,他的纯洁的自尊与孤傲受到刻骨铭心的摧残。

    程野虽然没有选择和他妈妈走,但也没有选择站在程荣光这边,他也恨程荣光,他极度瞧不起程荣光,也非常清楚,这个家庭的悲剧正是由他那没有上进心的爸爸程荣光一手造成的。也许有时他会站在他妈妈的立场想一想,假如他是她,他应该也会厌恶甚至咬牙切齿地踢开那个没出息的程荣光的。

    程野平时不住在家里,在外面另外租房子住,多少年来和程荣光也没有什么往来,只有在家长会这类需要家长出现的时候(当然也包括程野把我打住院的时候),他才会找程荣光,也可能是程荣光听说后主动找上他的。

    程野的学费与花销不来自程荣光,而是来自他妈妈每年往他卡里打的钱,他妈妈给了他一张银行卡,让他缺钱时就从卡里取。所以程野很“富有”。最近两年,程荣光已经把家产基本喝光,常常伸手问程野要钱花。程野有时候会给,有时候比如现在这种情景,他会从程荣光的身边视若无睹地走过,看都懒得看他爸一眼。

    “有时候想想也能理解。”魏宁感慨地说,“程野像他妈,他们俩要强,自尊心强,可却偏偏遇到了程荣光这么个完全没有尊严的丈夫与爸爸,倒也不是他们有多冷漠无情,冷暖自知,各人心里面遭受什么样的屈辱与辛酸,毕竟只有自己才知道。”

    “喂!被我堵着了,哈,哈,哈……”

    我和魏宁吓一跳,循声看去,见是小武和露西并肩站在街边冲我们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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