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微生易初和郝状状第二次来到店里,老板娘眉开眼笑,忙不迭地招呼:“唉哟,这贵客再登门!是要住店吗?”
“阿莫呢?”郝状状急忙问。
“那个痨病鬼啊!”老板娘脸上顿时露出輕蔑,“在房里呢。人都快死了,还每天要两斤肉,喝一壶酒!哼。”
两人走到阿莫的客房前,推开门来。
昏暗的客房内,床上没有棉被,阿莫裹紧单薄的旧衣,昏睡在冷硬的木板上。
“去弄点热水来。”微生易初朝郝状状说,随即把阿莫扶起来,渡过去一点内力。阿莫咳了几声,虚弱地睁开眼睛。
郝状状把热水递给他,对着这样凄惨的情形,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病要去看郎中。”微生易初将手从阿莫的脉搏上放下来,神色中有几分凝重。
阿莫剧烈咳嗽着,肩膀像被撕扯着的破布,铁青的脸色更加灰暗难看。
“混账!”郝状状忍不住骂了出来,“争一口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要害那么多人?,’
阿莫咳嗽着问:“你说什么?”
“我说,”郝状状生气地站起来,“三年前擂台上死掉的少年,到底是你什么人?再或者,那个死掉的少年根本就是你!”
寒风将纸窗掀起一阵呜咽声,有些吓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阿莫皱起两把稀疏的眉毛,不像在说假话,“我只是个书生,不会武功,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擂台。”
这时,窗口窸窣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什么人在偷听。
微生易初与郝状状对视一眼,后者立刻冲到窗边,猛地打开窗户,却什么人影也没看到,只见一只黑色的狼犬迅速跑开!
临近窗子的桌上,有一大盘肉,切得厚薄均匀,整齐摆着。
那大狗,是闻着肉香过来的吧?
郝状状摸摸下巴——阿莫连一床棉被都买不起,却有闲情喂狗?她正要开口问出疑惑,阿莫却已经开始对微生易初讲他的故事:“当年,我是个秀才,在一个大户人家抄写书稿糊口。为了多挣些银两,孝敬老母,我常常抄写到半夜,一天不到两个时辰好睡。这一身病,就是那时落下的。好在那大户人家也许诺了丰厚的报酬,我想只要撑过那大半年,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有一天,我听说,和我一起抄写的一个秀才死了。”
“啊?”郝状状顿时忘了刚才的插曲,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郎中说,是那位兄台身体原本就不好,积劳成疾,吐血不治。”
“那也就是说,是累死的?”郝状状气愤地说。
“是累死的。东家也给了不少抚恤金,尚算宽厚。”时隔多年,阿莫的眼里还残留着惊惧,“可是没过多久,和我一起抄写的几个秀才都陆续失踪了,东家说他们吃不了苦,不干了。
“我隐约觉得不对,有天我稍微得了点空,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厮在东家的后院里挖着什么,我悄悄跟过去,等看清楚土里的东西,顿时止不住呕吐出来……那是早已腐臭的尸体,脸孔还模糊能看出,是不久前失踪的人。
“我什么东西也没敢带,拼命逃了出来,后来惊惧饥寒交迫,昏倒在路边,为人所救。也算我命大,躲过了这一劫,可是等我回去,我娘却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她的舌头、双臂、双腿都被人割掉,见到我之后只能发出悲怆的‘呜呜’声,残肢剧烈颤动,我靠着多年的默契,才能听懂她的意思,她在说——”
阿莫的眼里涌出泪水,“……杀了我。”
“是那个东家害的?”郝状状失声道。
“可我没有证据。”阿莫咳得厉害,脸颊暗红得像腌过的猪肉,“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穷秀才,就算告到官府,也没有人会理睬。”
晨光破窗而入,一直没有说话的微生易初突然开口:“你们抄写的——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郝状状不由得一愣。
阿莫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却抿紧嘴巴不肯开口了。
客栈外,天已大亮。
“搞了半天,我越来越糊涂了。”郝状状朝着阳光伸了个懒腰,不满地说,“本来以为,阿莫是为三年前的死者来报仇的,可他说的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嘛!”
“阿莫的故事天衣无缝。”几点阳光碎在微生易初的白衣上,如同金丝镶雪,清透明晰,“倒是沈素手的故事,有几处破绽。”
他微笑抬步:“另外,我在沈素手的胳膊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烙字——似乎,是一个‘鬼’字。”
“鬼?”郝大王牙齿咯吱作响。
“不错,沈素手房间里还有打好的包袱。”微生易初径自抬步,朝下山的道路走去,“看来,他准备下山。”
华山天下奇险,清晨露气湿重,更加危险。
此刻,沈素手正用仅存的左手拎着大包袱,攀扶着山石摸索下山,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石阶下滚去!
“啊——”沈素手摔得头晕目眩,眼见前方是悬崖峭壁却停不住,千钧一发的时刻,腰间却传来一股大力,耳际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没事吧?”
沈素手看清来者,全身冷汗湿透:“……微生盟主!”
“昨日刚下过雨,路滑不适合下山。”微生易初将他扶起来。那双凤眼里盛满阳光,从容坦荡,给人希望,仿佛也能将人心底的秘密都照亮。
沈素手踉跄站起,汗湿的手紧握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仿佛他面临的是另一座悬崖峭壁:“……一多谢盟主救命之恩!师父他老人家说门中有事,召我回去。”
微生易初眉棱一抬——他还没有发问,沈素手倒急于解释了。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包袱上,刚才沈素手滚下石阶时,随身的大包袱也散开了。
地上,金锭子滚了一地。
“咦?”郝状状不由得讶异。江湖少侠们很少缺钱,但也很少这么有钱的。
沈素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不料,微生易初只是俯身把包袱捡起来,递给他:“拿好了。”
“多……多谢!”沈素手伸手去接包袱,衣袖一动,清凉的山风中,顿时有一阵梅花幽香传人鼻端。
“闭气!”
只听微生易初一声喝斥,郝状状的身子不由得摇晃了几下,这才反应过来,春天怎么还会有梅花?立刻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与此同时,沈素手已经拔腿就跑!
怪石嶙峋,山间树枝像枯瘦的手臂,不时斜伸出来。他没跑几步,身后却突然有一阵融冰般的暖意汹涌向四肢百骸。沈素手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不是春阳萌发万物,而是掌风!而同一瞬间,他已被微生易初擒住!
“迷香……几场凶案现场都残留着迷香!”郝状状惊魂甫定,突然跳起来指着沈素手,“我明白了——你就是凶手!
“你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用苦肉计砍掉了自己的一只手,藏身在受害者中间,把大家都骗了!”
“不……”沈素手脸色发白,“不是这样!”
“凶手不可能是沈兄。”微生易初从容说,“因为,他,就是三年前死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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