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问候道:“您没事吧?”
老先生一边摇头一边懊悔的拍着膝盖道:“我还好,要知道这事能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就不该贪图那几两银子。”
欣然闻言追问道:“大伯,今天早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叹了口气,娓娓道:“今日一早有位带着帷帽的小妇人来到茶铺,托我来城府向林大夫传一句话,说是‘有位姓叶的姑娘想与他单独见一面’。”
欣然奇怪道:“姓叶的姑娘?”
他点头:“是,我见她出手毫不吝啬,这才动了心。我传完话回到茶棚时,那小妇人还在,这件事我便没有往心里去。谁知没多久,城里便冲出人来不由分说的把我抓了来,我若知道是因为这事,定是要拉上她的!”
欣然凝神着急地问道:“您是说,您离开的时候,这人还没走?”
他道:“是啊!”
欣然闻言猛地拉住一位路过的侍卫,神色匆忙的撂下一句“帮我照顾一下这位老先生”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得益于这副身板比寻常女子健壮的多,她一路莽莽撞撞冲到城门口撞翻了不少人自己倒是没受什么伤,然而好不容易跑到城门外的茶棚里,放眼瞧去,哪有什么带着帷帽的小妇人。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里面忙活着,见她气喘吁吁的跑来,好客的上前道:“客官里面请。”
欣然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这位小哥,敢问,您有没有瞧见,一位,带着帷帽的女子。”
那人点头道:“有啊!刚才就是她让我来这里帮一会忙的。”
欣然问:“那她人去哪里了?”
刚问完,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扯着她的衣角叫道:“姐姐,姐姐。”
欣然转身,见是个半人高的小丫头,她手里抓着一串红艳的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糖渣,另一只手里却握着一根细细的竹筒举过来道:“那边有位姐姐说您认识这家茶铺的老板,一定会找过来的,让我在这里等着把这个东西给您。”
那小竹筒欣然看着并不眼生,前些日子她还从一条鱼的嘴里掏出过这么个小物件,她四下望了望,接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俯身问道:“她人走了吗?”
小姑娘回头瞧了瞧熙攘的人群,道:“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欣然眉心一蹙,默了片刻,才望着这小丫头道:“你一个小姑娘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跑,不安全。”
她“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便欢欣鼓舞的蹦着走开了。
欣然攥着竹筒的手指紧了紧,心道:故意等我的?难道说林大夫的事是他们干的!
想至此她忽然对手中竹筒中的内容怀了一丝担忧,上次刺杀祁念的命令她始终没有执行,已经拖了这么多天了,他们不该还没有察觉出自己这一环出了问题的啊!
欣然点了壶茶,挑了个靠里的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在桌子下用指甲刮开蜡封倒出里面的绢帛,预料中破解其上的内容大概又需花费好一番功夫,没想到的是,这次写的字,她居然都认得。
只因其上写的与之前那一封是同样的字——杀祁念,不同之处在于,这封绢帛上还多了一笔朱砂,将这三个字给抹掉了。
冬风吹凉了眼前的热茶,吹的碎发迷了眼睛,周围的吵吵闹闹欣然已经听不太清,看的清晰的是她手上抓着的这小小一条绢帛,上面一道朱砂鲜红。
世间诸事因果牵扯,有因必有果,无论善恶。她没想过要去逃避,只是她本以为这‘杀祁念’的因既然种在了她的身上,纵然是恶果也该是她来尝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大夫为什么会死?明明他该是个局外人,为什么在他死后刺杀祁念这件事却有了果,就仿佛是,有人替她杀了人,而林大夫替祁念死了一般。
她没有办法将林大夫的死完全的从自己身上剥离,彻底的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待这场生离死别,尽管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大约是因为心中总怀着一种侥幸,所以才会突然生出这样的自责。
如果,如果最开始发现自己身份尴尬时便选择离开,也许,林大夫就不会死。
那一刻,她才迟迟的感受到人死不能复生的残酷与无望,自小到大,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她尚未经历过失去,死亡于她而言太远,时间于她而言太短,短到她总误以为那只是如往常一般的离别,短到她还体会不到怀念是怎样的滋味,短到她还不明白,天堂是永远回不来的地方,而最后一面已经变为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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