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岚的老家在一座小山村里,那里有个古老的风俗,当妇女确认怀孕之际,她父亲会寻来一只土狗,用棍棒打死后埋在地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婴儿呱呱坠地后,产妇的父亲便掘开埋狗的地点。此时狗尸已然腐烂,只余一具骨架。产妇的父亲从狗骨中,寻到狗的门牙,掰下,洗净,在酒里浸泡三日,然后刺一洞,用红绳穿上,系在满月婴儿的手腕上。
据说这枚系在婴儿手腕上的狗牙,有辟邪之功效,特别是针对小儿夜啼、外出、睡梦不实所产生的梦动、惊吓、惊悸,有着奇效。
当然,如果产妇的父亲寻不到合适的土狗,也可以在相适的时机,请村里的神汉帮忙,找来为婴儿辟邪的狗牙。
所以,当青岚确认自己怀孕七周,打电话回老家通报了喜讯之后,她父亲老薛便坐了两天两夜的长途班车,来到了青岚现在居住的莲城。
到了莲城之后,老薛并没马上去青岚的家,而是四处寻找野狗的踪迹。不过,莲城在两个月前,为了防范狂犬病,集中进行了一次扑灭野狗的大型活动,所以在街面上很难找到野狗。虽然老薛也看到了几只没有主人的犬只在绿化带里搜寻食物,但那些狗,都不是正宗的土狗,与古老风俗中所需的辟邪狗牙有着不小的差别。
后来,老薛想了很久,最终走入了一家宠物店里,询问是否有土狗出售。宠物店里当然没有土狗,谁会卖那种不好看又赚不了钱的寻常狗呢?情急之下,老薛只好摸出一卷钞票,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问:“能不能帮我找一只土狗来,我可以先付钱。”
宠物店老板堆满笑容,接过了钱,答应最多三天就能帮这位老先生寻来一只土狗。但店老板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请问老先生为什么偏偏要买只土狗回去呢?”
老薛也没想其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准备拿乱棍打死这只狗,然后埋在地底。”
店老板顿时变了脸色,不仅退回定金,还把老薛赶出了宠物店。
“这儿是宠物店,不是屠宰场!”店老板愤怒地在老薛身后大声吼着,在他身后,几只相貌凶猛的大型犬似乎听懂了店老板的话,也跟着一起咆哮了起来。
大型犬的咆哮声,引来了附近绿化带里寻食的几只野狗。其中一只,撒着腿跑到老薛脚跟边,张开嘴就朝着老人的小腿肚子上狠咬了一口。
老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流血的小腿,跪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宠物店老板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后,还是帮着拨打了急救电话。当救护车开来的时候,店老板也没忘记咒骂一声:“活该!谁让你想杀狗!还乱棍打死!”
【2】
薛青岚躺在家里床上,等待着父亲的到来,没想到始终没等到父亲,反而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去医院接注射了狂犬疫苗的父亲回家。薛青岚怕动胎气,所以只能拜托丈夫萧吟去一趟医院,接她父亲。
萧吟虽说满脸不高兴,但还是开车来到了医院。付了钱,背着岳父出了医院,一上车,萧吟就没好气地说:“岳父大人,小孩子戴狗牙辟邪,都是迷信的说法,再说埋土里的狗牙还不卫生,为了狗牙被狗咬一口,真不划算。”
老薛却一本正经地答道:“你千万别以为是迷信,这习俗能流传这么多年,肯定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萧吟好奇地问。
老薛撇撇嘴,说:“狗是阳气旺盛的动物,在上古神话里,恶魔九头鸟的一只脑袋就是被狗咬下来的。所以妖魔鬼怪见到狗之后,便会魂飞魄散。而狗的阳气主要就聚集在门牙上,在胸前或手腕上挂狗牙,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啊!”
说完后,老薛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成年人也能佩戴狗牙哦。除了辟邪治病之外,还能防范小人加害。萧吟,你当律师,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要不等我的腿好了,也帮你弄颗狗牙来吧。”
“免了,免了!岳父大人,我担心你拿乱棍打狗的时候,腿又被狗咬上一口。”萧吟赶紧岔开话题,使劲踩了一脚油门。
不过,在开车的时候,萧吟似乎想起自己曾听妻子薛青岚说过,岳父老薛以前曾当过堪舆的道士,对风水和命理之术均有一定研究。即使现在,岳父也常替人算命,赚点小钱。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无法以科学解释的神秘现象,有些事,还是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3】
清晨,福爱宠物店的老板蒙晖刚拉开卷帘门,就听到门外传来“吱”的一声,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宠物店的门前,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下了车,径直走入了店内。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蒙晖?”那男人语气生硬,毫无礼节。
蒙晖心生不悦,但进店的便是客,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
男人旋即递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亨达律师事务所,萧吟。
萧吟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天,你在店内大声朝我的当事人吼叫,你店内的狗也随之大声吠叫,这些狗叫声惊动了店外的野狗,袭击了我的当事人。”
蒙晖以前也和律师打过交道,在很多年前,他曾经是名小有名气的牙医,但有一次一个记者假装药品供应商,带着暗藏的微型摄像头在咖啡店里与他商谈药品回扣的相关事宜。整个会谈被拍摄下来,又在新闻节目中播出,随后他被吊销了行医执照。当时就有个律师自称能帮他弄回行医执照,从蒙晖手上要走了不少钱,可最终蒙晖还是没有重新成为牙医,反而成为一家宠物店的老板。
所以蒙晖对律师素无好感,不过,眼前这位名叫萧吟的律师似乎并非一盏省油的灯。
萧吟一会儿扯到“店主应该可以预料到相关后果”,一会儿又扯到“对店内犬只的监护不力”,甚至还扯到“据说蒙老板有过不良前科,法庭宣判时一定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虽然明知道是恫吓,但蒙晖明白,如果不付出点代价,只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律师死缠烂打的本事,他又不是没见识过。所以,蒙晖直截了当地问:“萧律师,你明说吧,想要多少钱?”
萧吟笑呵呵地答道:“我的当事人说了,他不要钱,就要狗。土狗,钱照付,他绝不占你丝毫便宜。”
“真的?”
“真的。”
“那,生意成交,三天后,你来取狗。”蒙晖耸耸肩膀,也不再去考虑那位模样土里土气的老头,把土狗带回家后是不是会乱棍打死。只要蒙晖不用朝外拿钱,什么都可以商量。
不过,那位叫萧吟的律师出门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的当事人,要的是两只土狗,不是一只哦!”
【4】
蒙晖这家宠物店内的各类名犬,都是行业内的上游供货商送来的。不过,当蒙晖打电话让供货商送两只土狗来的时候,供货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哥们儿,让我们给你送土狗,这不是砸招牌的事吗?要是让同行知道我连土狗都卖,绝对会认为我穷疯了。所以啊,你还是自己去找吧,千万别找我。”
没办法,第二天清晨,蒙晖只好独自登上去郊区的班车。
随意找了个藏于青山绿水之中的小站,蒙晖下了车,便左顾右盼,不一会儿便看到几只土狗摇头晃脑逼近他。它们似乎嗅出蒙晖不怀好意,纷纷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和血红的舌头,“汪汪汪”地狂吠起来。
狗吠声引来了附近一幢土墙屋里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手里拎着一把猎枪虎视眈眈地盯着蒙晖,面露警惕。蒙晖赶紧掏出一盒烟,摸出一支抛给那男人。
男人接了烟,看了看牌子,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他问:“这位先生,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我想买两只狗,土狗。”蒙晖战战兢兢地答道。
“哦?城里人干吗要买土狗?”那男人诧异地问。
蒙晖无奈地说:“我是帮别人买,至于买来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是准备买回家去炖着吃吧?说到吃狗肉嘛,还是土狗味道最好。”那男人挥了挥手,赶走了那几条赤红着眼睛的土狗后,笑着说,“先生,你还真找对人了,我家里别的不多,土狗倒是不少。你要多大的狗?越肥的,肉越好吃,当然价格也就高一点。”
蒙晖寻思了一下,心想那个叫萧吟的律师找他麻烦时,并没说要买肥狗还是瘦狗,就算买两条瘦狗回去,也不算违规。于是他答道:“买两只最便宜的狗就行了。反正我那朋友买回狗去,唯一的目的就是乱棍把土狗打死。”
“乱棍打死?”那男人鼻孔里喷出一口浊气,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朋友买土狗回去,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做辟邪狗牙。”
“辟邪狗牙?”蒙晖愣了愣。
随后,那个男人便开始向蒙晖解释了辟邪狗牙的由来,婴儿戴上,可以治疗夜啼、惊吓;成年人戴上,还可以防范小人使坏。
“原来如此啊……”蒙晖沉吟片刻后,对那男人说,“干脆我买三只狗回去吧。”
生意成交,那男人很快就捉了三只土狗,送到蒙晖面前。见了疯狂乱吠的土狗,蒙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三条活物安全送回城里去。
那男人显然看出了蒙晖的困惑,于是从衣兜里取出一支灌满药水的注射器,分别注射在三只土狗的体内。不一会儿工夫,三只土狗便倒在地上,酣睡起来。
“刚才我为它们注射了安眠药,起码12小时内不会醒过来,现在你可以放心带它们回去了。”男人取来麻袋,装了三只土狗,递给蒙晖。
【5】
按照约定的时间,萧吟从福爱宠物店老板蒙晖那儿取回了两只土狗。也别说,蒙晖做生意很是细致,料定萧吟不容易把这两只活蹦乱跳的土狗带回去,所以当着他的面,给土狗注射了安眠药,拿麻袋装了,萧吟才放心地把麻袋放在了轿车的后备箱里。
萧吟并没马上把这两只土狗带回家,而是先去了湖滨公园。在公园的小树林里,萧吟打开麻袋,取出其中一只土狗,然后从小树林里折来一根粗壮的树枝,乱棍打死了这只土狗。
在小树林里挖了个坑,萧吟埋下死狗,填好土,做了个记号,便开车把剩下的一只狗带回了家里。
老薛见了昏睡着的这只土狗后,心里乐坏了,赶紧拎着一根晾衣杆,扛着麻袋下了楼。他跑到小区花园深处,觅了个没人的地方,从麻袋里拖出昏睡着的土狗,用晾衣杆敲死了这只狗,然后挖了个坑,埋下死狗,填好土,做好记号,便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6】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一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薛青岚在妇产科医院里为萧吟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七斤三两。在产妇病房里,抱着儿子,萧吟脸上乐开了花。可是,儿子似乎有点不喜欢他呢,刚抱着儿子转了个圈,小不点便号啕大哭了起来。薛青岚赶紧把婴儿抱了回去,给他喂奶,才让婴儿停止了哭泣。
萧吟心里真的开心极了。
真是双喜临门,前两天,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才找萧吟谈过话,有意让他成为事务所的合伙人。不过,现在萧吟暂时还只是考察对象,要想升为合伙人,还必须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才行。
业务方面,萧吟肯定没问题,但要防范的,却是小人作祟。于是他想到了大半年前,在湖滨公园里埋下的那具土狗的尸体。
过了这么久,只怕土狗早已化作一具骨架。按照岳父老薛的说法,现在掘开埋狗的土堆,从骨架骷髅掰下狗的门牙,洗净,在酒里泡三天,刺洞,穿绳,婴儿戴在手腕上可以辟邪,成人戴在胸前可以防范小人作祟。
事不宜迟,当萧吟看到岳父老薛捧着鸡汤来到产妇病房后,便寻了个理由,离开妇产医院,开车直奔湖滨公园。
进了公园,萧吟就立刻钻入湖滨的小树林中。惊扰走几对在小树林里幽会的情侣之后,萧吟很快就在长满杂草开满野花的地面上,找到了自己留下的标记。顺着标记挖下去,只挖了几铲,他就找到了大半年前埋下的那具狗尸。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现在狗尸已经化作一堆白森森的骨架。也正是狗尸的养分,令周围的杂草长得甚是茂密,野花开得甚是绚烂。
萧吟辨认着狗骨的姿态,认出了狗骨的头颅后,径直把手伸进了口腔之中。摸索到门牙后,他立刻使劲一掰。只听“啪”的一声,狗牙被他掰了下来。萧吟不禁心中狂喜,赶紧缩回手,可当他看到指缝中的那枚狗牙后,顿时愣了神。
这枚刚被掰下的狗牙,黑糊糊的,但一眼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坚硬的狗牙上有一条裂缝,裂缝里还钻出了一只只摇头晃脑的褐色蚂蚁。
萧吟又沿着这条裂纹,轻轻使了一点力,他立刻听到一声脆响。
刹那之间,这枚狗牙被他掰成了两截。断面之处,白森森的,爬满大大小小的褐色蚂蚁,正耀武扬威地摇晃着触须。
怎么回事?为什么狗牙断裂了?这难道意味着他无法再凭借狗牙来防范小人作祟了?
萧吟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阴翳。
抬起头,原本晴空万里的蓝天白云,也瞬间失去了光彩,萧吟只觉得透体冰凉,仿佛跌入阴风惨惨的寒窖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萧吟的手机响了,看了看来电号码,是律师事务所主任打来的。
【7】
在主任的办公室里,主任指着电脑屏幕上一段正在播放的视频,怒气冲冲地问:“萧吟,你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吟把脑袋凑到液晶屏幕前,立刻看到了一段画面。
画面恒定不动,略带模糊,像素不高,显然是某个监控摄像头拍摄下来的。
场景,似乎有点熟悉。萧吟想了想,才发现这是自己所住小区的某个角落。这个角落平时鲜有人迹,连萧吟都不知道在那儿居然还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衣着朴实的老头,扛着一个麻袋,还拎了一根长长的棍子,看上去有点像晾衣杆。虽然拍摄像素并不高,但萧吟还是认出,这个老头就是自己的岳父——老薛。
萧吟目瞪口呆地看到老薛从麻袋里拖出土狗,操起晾衣杆,使劲向昏睡着的土狗砸了下去。一下,一下,又是一下。直到泥地上布满狗血,老薛才停下手,挖了个坑,把死狗埋在了坑里。
“萧吟,这个老头是你的岳父吧?”主任压抑着怒火,问道。
萧吟记得,主任家里养了两只宠物犬,一只贵宾,一只泰迪,平日把这两只狗当做心肝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主任不止一次说过,他最恨的,就是虐待动物的人。
萧吟已经无力辩驳了,他只知道最后主任挥了挥手让他出去。萧吟如丧尸游魂一般走出主任办公室,他知道,升任合伙人的美梦,算是彻底成了泡影。说不定,日后也没办法再在这家律师事务所混下去了。
岳父杀土狗的事,萧吟是再清楚不过的,而且他也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另一只狗。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拍下岳父杀狗的镜头。就算小区在那个偏僻的角落里安装了摄像头,摄录下的画面也不可能落到主任的手里呀。
一定是有小人作祟,从小区那儿弄来摄录画面,然后交到了主任手中。
小人作祟,又是小人作祟!
萧吟想到自己刚从狗骨上掰下的那枚狗牙,当他掰下的时候,狗牙却碎裂了。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说明了企图针对他的那个小人,能量达到了狗牙无法抵御的程度?
萧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朝主任的办公室大门狠狠瞪了一眼,开始收拾办公桌上自己的东西。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正当他收拾好所有东西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妻子薛青岚打来的。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薛青岚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地叫着:“萧吟,咱们的儿子快不行了!”
【8】
萧吟发疯般地开车驶向妇产医院,油门踩到了底。当萧吟冲进了产妇病房时,他只看到双眼红肿的薛青岚,还有呆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薛。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搞的?儿子怎么样了?”萧吟大声询问。
“我……我也不知道……”薛青岚忍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
“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儿子老是哭个不停……却不吃奶……喂水也吐……后来,后来就昏迷了……”薛青岚泣不成声地答道。
萧吟转过身,想去医生办公室问个究竟,却看到岳父老薛手里握着一枚狗牙,浑身不住颤抖着。
“岳父,你不是准备好了辟邪狗牙吗,怎么儿子还是生病了?”萧吟气急败坏地叫道。
老薛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摊开掌心。在手心里,放着一枚黑糊糊的狗牙。不过,那枚狗牙中间,有一条清晰的裂纹,因为全身的剧烈颤抖,老薛的手掌也止不住地左右摇摆着。随着手掌的摇摆,那枚狗牙霎时变作了两截。
那枚狗牙,也碎裂了。
萧吟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差点晕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岳父老薛掰下的那枚狗牙,也碎裂了?莫非真有不明不白的东西在与他全家作对?
就在这时,萧吟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医生来了,赶紧转过身,没想到却看到门外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9】
这两个警察,是和产科主管医生一起来到病房的。
主管医生首先通报了婴儿的状况。生命是抢救回来了,但肯定有后遗症,目前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对光线、声音、温度的敏感度都接近于零——婴儿以后极有可能成为痴呆症患者。
听到这个消息,萧吟差点失声痛哭。
儿子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而他萧吟的未来,也将是一片黑暗。
但是,萧吟依然没想通,为什么会有两个警察来到医院。
正当他疑惑之际,主管医生递来一张CT图片,说:“造成婴儿突发病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
接过CT片,萧吟立刻看到这是儿子的脑部CT扫描。在太阳穴的位置,有一根直直的坚硬物刺入头颅。看形状,竟酷似一根大头针。
“有人将一根大头针从婴儿的太阳穴刺入,针尖几乎刺破脑膜,直抵脑髓。”主管医生说道。
而警察则补充道:“根据我们的调查,婴儿曾经正常吸过奶。”他抬起头,盯着萧吟,说,“萧先生应该也能证实这一点吧?”
萧吟确实记得,在自己离开医院之前,还抱着儿子转了个圈,儿子立即哭了起来,薛青岚赶紧把儿子接回怀抱,给他喂奶,婴儿才停止了哭泣。
警察又说道:“根据走廊上的监控摄像记录显示,自萧先生离开产妇病房之后,就只有一个人曾经进入过病房,那就是产妇的父亲——薛先生。”
警察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老薛。老薛顿时浑身瘫软,几乎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战栗,额头上渗出一粒粒汗珠。
什么?是岳父把大头针刺入了儿子的脑袋里?
萧吟拼命般地朝岳父冲了过去,但却被两个警察死死架住。
薛青岚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号啕大哭,歇斯底里地问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老薛勾着头,脑袋几乎快垂到他的膝盖了。他喃喃地说:“狗牙都裂了,我的乖孙本来就活不了,我只是想让他走得没那么痛苦,所以才帮了个忙……”
【10】
从医院的病历来看,婴儿刚出生的时候,体征平稳,各项参数也均属正常。即使现在出现了痴呆症的早期征兆,但从验血结果来看,也没有任何从母体带来的疾病。
所以,所有人都对老薛关于“乖孙本来就活不了”的说法嗤之以鼻。
病房里,薛青岚指着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我儿子吗?你不就是想继续在乡下做神汉吗?”
听到这句话,萧吟终于明白岳父老薛为什么会把大头针刺入自己儿子的脑袋里了。
听薛青岚说过,老薛以前曾经当过堪舆的道士,对风水和命理之术颇有研究。据说,现在老薛也一直在乡下为人算命,敛取钱财。
当神汉的人,为初生婴儿准备辟邪狗牙,想必也是敛财的一个手段。如果自己外孙的狗牙碎裂了,但外孙却没生任何病,这事传回乡下,那还有人会再到神汉那儿去请狗牙吗?
所以,当老薛看到自己挖出的狗牙居然碎裂了,便萌生了杀死自己亲生爽歪的念头。
这个外孙死了,以后女儿还可以继续生外孙。但自己的神汉名头被破了,以后就再也没办法敛财了。这大概就是老薛的想法吧!
只不过,直到现在,萧吟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和岳父老薛挖出狗尸后掰下的狗牙会碎裂。
【11】
福爱宠物店的老板蒙晖,在后院掘开了一个洞,然后挖出了一具狗骨。
那次他在乡下买了三只土狗,其中两只卖给了那个叫萧吟的律师,另一只则自己留下,乱棍打死后,埋在了宠物店的后院里。
现在,狗尸差不多变作一具骨架了吧?看到狗骨后,蒙晖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自从他听说了佩戴狗牙不仅可以辟邪,还可以防范小人作祟之后,便做出决定,要自制一枚狗牙项链。
在买狗之前,蒙晖正好遇到了一个可以重获牙医执照的机会,但却必须和另外几个被吊销执照的医师进行一番竞争后,才能确定是否可以重回医师岗位。凭技术,蒙晖自信没有任何问题。但僧多粥少,他最怕的,就是有小人作祟,在背后使坏。
医师评估的时间,将在大半年之后,大概也正好就是一具狗尸化为狗骨的时间。
在掰下狗骨之前,蒙晖想到了自己做过的另一件事。
他以前曾经被律师骗走了一大笔钱,所以他一直很痛恨那些身穿西装道貌岸然的律师。而逼他买土狗的,恰好又是个律师,所以在卖了土狗之后,蒙晖决定想办法报复一下那个叫萧吟的家伙。
萧吟取走土狗后,蒙晖便招了一辆出租车,跟在了萧吟的轿车之后。
蒙晖亲眼看到萧吟乱棍打死了一只土狗,埋在湖滨公园的小树林里,然后把另一只土狗带回了家。过了一会儿,蒙晖又看到那个曾经在自己店里被野狗咬伤的老头,扛着麻袋拎着晾衣杆走进小区深处。从小区闲聊的主妇那儿,蒙晖得知这个土里土气的老头就是萧大律师的岳父后,他便跟在老头身后,也来到了小区深处。
当老头用晾衣杆打死土狗的时候,蒙晖抬起头,看到在老头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闪烁着表示“正在摄录”的红点。然后,蒙晖来到物管处,从值班保安那儿弄到了老头杀狗的视频画面。
蒙晖选了个最合适的时机,把这段画面匿名寄给了萧大律师那位爱狗如命的主任。
“哼,你还想双喜临门?喜获麟子,又升任合伙人?我得把一盆凉水浇在你头顶上!”
蒙晖不禁狂笑了起来,然后,他掘出那具狗骨,找到头颅,伸出手指,把狗骨头颅里的门牙活生生掰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是蒙先生吗?真抱歉,您的申请被驳回了。也就是说,您不能获得牙科医师执照。真是抱歉。”
蒙晖愣了愣,低下头,他看到自己刚挖出的那枚狗牙上,竟有一条清晰的裂纹。轻轻掰了一下,这枚狗牙一分为二,变作黑糊糊的两截。
【12】
郊区,一幢土墙屋里,一个男人正气急败坏地冲着一群土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土狗,怎么这么不正常?别的狗都喜欢啃骨头,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吃糖呢?我藏在厨房里的一罐白糖,又被你们偷偷吃完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吃糖太多,会损坏牙齿的!哼,过不了多久,你们的门牙全都会被蛀坏!到时候,我可不会再管你们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