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花少女恋习记-向来情深,奈何缘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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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在徐媛媛那住了半个来月,她收拾东想西住回公司宿舍。

    徐媛媛留她:“我的姑奶奶,你就在这儿安心住吧,到时候就从这儿出嫁!我挡着门,狠着劲儿要你男人发红包!”

    “哈,那我要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我就赖在这里了!”

    “好,我养你!”

    琳琅笑了,虽是玩笑,但听来也暖心。她认真地说:“我必须得一个人待一阵子,好好反省反省。我前赴后继地相亲,上蹿下跳总想嫁人,马不停蹄上当失恋,再这样折腾下去,我恐怕真的要疯!”

    “也好,每天电话,常常见面,不许关机不许玩失踪。”

    “嗯。”

    除了想一个人待着反省,琳琅也有她的自尊和执拗。她没有房子,她买不起房子,这城市,没有哪怕一寸空间完全属于她自己,虽然徐媛媛是真心收留她,虽然她们情同手足,但她仍然不能住得安心。

    她带到徐媛媛这边的东西不多,一只中号环保购物袋就装下了。

    她拎着购物袋回到公司宿舍。宿舍之前一直是她一个人住,在她搬去张大鹏那儿的前几天,公司把新来的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安排过来。

    她开了门,发现宿舍已经大变样了。

    本该属于她的空床不见了,床的位置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两个色彩鲜艳的懒人沙发。桌子的玻璃瓶里插着几枝翠绿的富贵竹。墙上多了两幅镜框画。角落里多了一个收纳架,架子上放着锅碗瓢盆。

    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电脑前那个打游戏的背影。根据那坐姿、那头型,那虎背熊腰,琳琅准确地判断出,那是一个男人!

    小姑娘正在阳台晾衣服,一片花花绿绿中,属于男人的衣物分外惹眼。

    看到琳琅进来,小姑娘忙笑嘻嘻地过来:“琳琅姐,不好意思哦,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将宿舍改成这样子。”

    琳琅只能笑笑。

    小姑娘又说:“琳琅姐你是过来拿东西的吧?听说你和男朋友就要买房结婚了,真幸福呀。”

    琳琅仍然只能笑笑。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从阳台拖过来一只大纸箱,从纸箱里拉出一只大袋子放在琳琅面前说,很贤惠地说:“琳琅姐,你的东西我都装好了,一点都没沾灰呢!”

    打游戏的男人回过头来,冲琳琅点头一笑,算是招呼。

    最后,琳琅哭笑不得地拎起那只大袋子走出宿舍,到了楼下,她直接将袋子扔进了路旁的大垃圾桶。

    琳琅走到街上,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要跟小姑娘说她要搬回宿舍来住请她把她的男朋友带走吗?不管她怎么委婉怎么艺术,小姑娘肯定都能猜到她必定失恋了,半天之内,这个消息就能传遍公司。

    对一个相亲狂来说,失恋那是常有的事,可问题是,以往那些失恋,她投入的真感情少,所以伤心也都淡淡的,同事只当是笑谈。这一回却独独不同,以往所有的投入加起来,也不及这次的十分之一,所以这次,若是同事们都知道她失恋,她将获得十倍的同情,甚至嘲笑。

    不,她不要同情,更不要嘲笑!

    她也受不了她们在背地里对张大鹏说三道四胡猜乱测。

    再说,看到人姑娘把宿舍成了一个温馨的爱情小窝,她也于心不忍。

    看来,她要租房子过渡一段时间了。在找到房子之前,她只得先回徐媛媛那里去。

    宿舍楼前方的路口,张大鹏逆光而站。

    他迎过来,热切说:“琳琅,另外租了一套小房子,我们的东西都搬了过去,我也在看房子,想买一处现房,这样可以快点入住。”

    琳琅淡淡地说:“我正要去拿我的东西。”

    张大鹏招手拦了出租车,在车上,张大鹏又说:“我辞职了,新工作已经有了眉目。”

    琳琅不答。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一直侧过身子望着琳琅,眼神里充满深情又流露出歉疚。

    琳琅望着窗外。

    她不想看他,也不忍心看他。

    张大鹏租的房子是一套小一居,跟以前住的那套房子相似,格局和大小都差不多。就连房间里的摆放,还是像原来一样。

    玄关鞋柜上的大盆水草,依然葱茏。

    地上琳琅的面包超人拖鞋。

    客厅电视墙置物架上,琳琅买护肤品时附赠的小羊玩偶。

    阳台上她买的神奇魔力拖把。

    沙发上她绣的十字绣靠枕。

    卧室,床上还是两只枕头。

    衣柜里,她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琳琅心里一颤,鼻头一酸,埋头在衣柜里拿衣服。

    张大鹏在她旁边,轻声又坚定地说:“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琳琅,我相信你会回来,我等你。”

    “你不用等。”琳琅头也不抬,继续收拾。

    她收拾了一些必须的衣服和东西,找了一个袋子装好,她走到门口换鞋,她想把拖鞋一起放进袋子,想了想又放回鞋柜。

    张大鹏跟过来,说:“琳琅,我知道。我懦弱,不够成熟,我会反省,你心里恨我,我理解你。”

    “我不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任何人。”

    张大鹏想拉她的手,想抱她,可终究没有,他挺直了身体,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大声说:“我会成为你想要的男人!有勇气有担当,你相信我!”

    琳琅几乎就要转身,就要丢下东西抱住他,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也相信,他爱她,千真万确,毋庸置疑。

    而自己,也仍然爱着他。

    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他就不会去反省了,更谈不上克服自身的问题。以后他还有可能做出类似的欺瞒。所以,她必须给他时间,让他痛苦,让他反省。即使在这个时间里,会有很多不确定的事可能发生,她可能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她也必须理智,必须离开他。

    纵然,她那颗想嫁人的心,此刻仍蠢蠢欲动。

    她使劲摁住那颗心,咬咬牙,狠狠地大步走,还说:“不要送我!”

    她在感情上仍然娇弱。可她已经明白,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就绝不该再惯着自己的娇弱!

    许地好几天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上QQ,旺旺有点担心,想打个电话问恩,却又踌躇这个电话该怎么打。是装蒜装葱装没事一样说“臭地瓜你死哪儿去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自己最终的选择和态度,许地好像还不太明白,该怎么说清楚?

    陈海洋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星期天下午,陈海洋神情严肃地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旺旺说有事出去了。徐媛媛和琳琅也各自有事。于是,就剩了旺旺一个人,她不想写稿,不想打扫,不想煲汤,她像一只快下蛋了却找到窝的母鸡一样,烦躁地走来走去。

    手机响了,是短信息,许地发的,他说:“那些信,你看了吗?”这个白痴,难道他是在等她看了信再给他回复吗?

    她没有看,她连盒子都没有打开。

    她不敢打开。她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不只是信,更是她和他的青春,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她从衣柜里拿出箱子,鼓起勇气,抽了一封信,打开来看。

    许地说:“雪饼你好。我现在在回校的火车上,火车每走一步,我就离你越来越远,但却越来越想你。本来我都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告诉你,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像越狱一样逃出来又站了这么久的火车呢!可是我还是没有说,是我太理智?还是太懦弱?”

    只看了几行,瞟了一眼信末尾的日期,她已经知道是他在哪一次的回校的火车上写的了。

    大一的夏天,“非典”闹得厉害,学校封校了,禁止学生外出,也禁止外来人员探访,学生们的一切行动都被限制在校园里,吃喝拉撒搞搞同学恋情。

    令旺旺最伤心的,是不能吃到后校门的那些小吃和零食。在食堂按部就班一日三餐,菜青虫老鼠屎都不算什么,关键是食堂大师傅为了响应预防“非典”的号召,饭菜的口味都极其清淡。

    和许地在QQ上聊天时,旺旺说起“泡椒鸡爪”、“麻辣黄花鱼”、“廖记棒棒鸡”的时候,不觉口水涟涟。许地很默契地发过来一串流口水的表情给她:“我知道,这就是你。”

    “是啊,浑蛋!要是你在C城就好了!”

    第二天,下午,许地打电话来说:“到校门口来!馋虫!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

    旺旺将信将疑,穿着个夹趾拖鞋就跑了出去。

    校门外,许地穿着个松松的白T恤,笑嘻嘻地站着。手里拎了一只大袋子,袋子里花花绿绿的全是零食小吃。铁门的门缝窄,袋子没法整个塞进来,只能把花花绿绿的零食一包包翻出来往里塞。有泡椒鸡爪、麻辣黄花鱼、棒棒鸡,甚至还有打包的热腾腾的酸辣粉!

    旺旺傻了一样问:“你从南方过来的?”

    许地说:“哦,不是,恰好有事回家,正准备去学校,我看你馋得那么厉害,于心不忍,就顺路来慰问慰问你。”

    许地进不来,旺旺出不去,他们只能隔着铁门说话。

    旺旺吃了一份酸辣粉,许地抽了一支烟。

    旁边有小情侣隔着铁门深情地握着手。

    旺旺又啃了一包鸡爪,许地又抽了一支烟。

    旁边的小情侣开始旁若无人的亲吻。

    许地拍了拍手,说:“我走了,晚了怕赶不上火车了。”说完他看了看旺旺,想说什么,又没说什么。

    校门外有一段林荫道,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翻涌,夕阳从天空映照下来,金黄明亮。

    许地忽然转身来,笑着朝旺旺挥挥手。

    夕阳里,他眉眼清冽,笑容若花。

    那年,他十九岁,玲珑少年风姿翩翩。

    那年,她也十九岁,她心里满满的,全是对他的暗恋。

    那个时刻啊,她很想扶住铁门呐喊:“许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啊!”

    如果,她真的在那时喊出那句话,结果又会怎样?如果只是弱者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

    是谁曾经唱过这样的歌呢?那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有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旺旺正握住信发呆。

    QQ上有“嘀嘀嘀”的声音响起,一个美女头像在闪动,网名叫静水花开。她说:“今天和许地聊天的时候,聊起了你。你对我不熟,但我对你可是熟悉得很哪!”

    旺旺问:“你是谁?”

    “许地的朋友。”

    “不好意思哈,确实没印象了。”旺旺说。

    “我加了你很久。但一直没和你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回。

    旺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回给她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我想告诉你的是,许地喜欢你。我喜欢他,也做过他的女友,但在他心里,我和他所有曾经的女友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你。其实我一直鼓励他争取,但他总是不够信心,行动也不够生猛,他在深圳发展得不错,辞职回来也是因为你听说你没能结婚。”

    旺旺没有回复。

    “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爱你了,只要你幸福他可以一辈子不提爱你。”

    见旺旺还是没回复,她又说:“跟你说这些,也只是因为,我希望他幸福。”

    美女头像暗淡下去。

    旺旺终于相信了许地刚回来时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回来?”

    “因为梦见了你。”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听过这样类似的话,说,头天晚上梦到的人,第二天就该动身去见他。生活本该如此简单。

    没错,生活本该如此简单。

    然而,生活往往没办法如此简单。

    旺旺有点累,胸口堵得慌,上气不接下气,有一种跑完八百米以后的那种虚脱。

    她下了线,关了电脑,把信折好塞进信封放回盒子,这次,她把盒子放进了放旧书的小书柜的最底层。那个小书柜,是她读大学的时候买的,搬了几次家都一直带着,里面放的都是大学时候用过的书,几乎不会再翻出来看。

    她换了衣服出门。她想吃一顿辣辣的泡椒鸡爪。

    她坐在超市里的小吃店,泡椒鸡爪的味道一如从前。她给许地回信息:“我没有看,我想,那不是写给我看的,而是写给二十一岁以前的周旺旺看的,我就替她保管吧!”

    她以为自己云淡风轻,可一字一字打完这句话发出去时,她蓦地一阵心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二十一岁以前的周旺旺。那个女孩,在那如花的年纪里,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全是他,只有他。只遗憾她也勇气不足,信心不够,瞻前顾后,战战兢兢。

    算了,叹气。

    她定定神,努力笑了笑接着又发一条:“嗯,朋友是一辈子的啊!你不准因为这些小情绪就跟我怄气!我命令你,马上出来!”这句话,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许地。

    许地没回。

    旺旺忽然潮了眼睛。

    他是她第一次喜欢的男孩,是她年少如花时深深爱过的人,尽管最后他只能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但这份狐朋狗友的式友谊,也是她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用内心的强大努力建设起来的,她希望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从前她不敢表达,原因之一也是不想失去他。

    他能像当年的自己独自消化对他的爱一样,也能将对她的爱,安全健康地消化掉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觉间已汗湿一片。

    此刻,许地和陈海洋,正在某间茶楼的包厢里对峙。

    这才是两个男人的第一次正式会晤。

    陈海洋煮着茶。许地抽着烟。两个人的话不多。但每一句说出来,都像子弹一般,试图将对方的要害击中。

    许地还是纠结于妮佳生日的时候在KTV里的事。

    他说:“那种时候,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出于本能,你都该站出来维护她!”

    陈海洋说:“那是任性冲动!只会将她推向我那些朋友的敌人的位置!”

    许地说:“是旺旺重要,还是那些朋友重要!”

    陈海洋说:“当然是她!”

    许地冷笑:“可你却让朋友伤害了她!”

    陈海洋咬牙:“我也愧疚!这是我亏欠了她!我会弥补!”

    许地蛮横起来:“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你!她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却又不敢奢望的人!如果不是看到你容忍朋友欺负她,我也会祝福你们!我会永远不说爱她!”

    陈海洋也急了,是从未有过的脸红脖子粗:“这什么也说明不了!我爱她!我自己清楚!”

    “我也爱她!你浑蛋!没有人比我更爱她!”许地吼着,霍地站了起来。

    陈海洋望着几乎快要失控的许地,他强压住情绪,低头端起一杯茶,很慢很慢地啜饮,然后,放下茶杯,抬头望着许地,看了许久,才轻声说:“许先生,不知你相不相信缘分?”

    许地一愣。

    陈海洋端起茶壶,一边给许地添茶,一边缓缓吐出一句话:“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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