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爷去。

    接你爷？

    对呀。

    你爷高寿？

    快六岁了。

    噢——是接孙子。

    不，世道如今，谁有了孙子，谁就是孙子。

    我笑，他也笑。

    笑声带着我们继续向前走。

    我照着妻子说的，到自由市场买了条草鱼，让师傅用刀削成片儿，又买了豆腐、油白菜、蒜苗、土豆、口蘑、红萝卜等，提到家时，我右手的几个指头被塑料袋勒成了青的。菜刚放下，妻子说，快，给娃烫点奶，我匆忙洗罢手去烫奶，径直把奶瓶递到妻子手中，格格得意地吃着，我回到了厨房。洗好了菜，涮洗了鱼，操刀切菜，手机响了，一不小心，伤了指头。

    我问，创可贴在哪？

    妻子说，看你笨的，是不是想偷懒？

    我苦笑着。

    妻子为我包好指头，我又回到了厨房。

    正端着菜，妻子说，来，给娃打个尿哨。

    我赶忙走过去，隔着门帘吹起了口哨，格格叮哩叮当地尿了。

    女儿说，爸，你的尿哨还灵。

    我说，不是你爸的尿哨灵，而是娃她爷的心诚。

    我穿着妻子在康复路买来的花棉衣，爬在地上正打扫着卫生，一熟人来了戏诌说，掌柜的，啥眼光嘛，咋顾了这么老个“月嫂”？这时，我突然体味到了一种幸福。

    我每次回家，一见到格格，准说一声：爷爷回来了。格格圆溜溜的眼珠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寻觅着。

    尾声

    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是妈妈的小背心。小棉袄，小背心穿在女儿和女婿的身上，暖在我和妻子、亲家的心上。

    为人父母，都深深懂得栽一棵树的最佳时间是二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我们不会因为过了知天命之年面部打起了皱而停止欢笑，但却会因停止欢笑而变老。

    格格的笑，格格的哭，格格的闹，都是家庭欢乐的元素。这种元素多了，幸福随之而来。

    隔辈亲，是祖传，更是世道。

    故园

    秦人听秦腔，每到凄凉的苦音和酸楚的拖腔，禁不住热泪夺眶，那是动了情。老陕进餐馆，见了羊肉泡眼睛就聚光，嘴唇微微动，唾液冲喉咙，那是上了瘾。

    我在陕西省国画院展馆见到庆仁的金奖画作《玫瑰色的回忆》时，仿佛走进了画里，吮吸着莽原厚土的醇香，品尝着涛涛延河的清亮，揣摸着六个女战士的忧伤……由画，我想到了画的主人，强烈的感受到了渭北土塬的伟大。

    走进庆仁的画室，是木南带我去的。门铃捺响，一道铁门徐徐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新鲜：墙上挂的，案上放的，地上铺的，一铲儿艺术。他“冷面佛”似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灿烂，边动边说：“坐，快坐。多日不见了，我给你沏好茶。”我接过呷了一口，清香扑鼻，又扫荡了口腔，接着往下咽，我连声说道：“好茶，好茶”。“照你说的，咱啥不好吗？”说着打开了柜子，让我俩看了他的不少新作，我俩正在陶醉中，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看这熊把画画的多好，令我看了都惊讶！”我在笑中连声赞许，木南戏笑说：“吹，吹，不然牛皮咋能破呢。”庆仁这倒认真起来，“你不信，我再给你俩看一幅画。”话间，一幅A4卡纸画上了墙，只见纵横交错的墨杠中一个风腴婀娜的天鹅女翩翩舞来，白得娇艳，神得迷人，我瞪大了眼，木南的出气粗了声。

    看庆仁的画，感觉特别。

    他的画幅好走极端。小到巴掌，中到A4、斗方，大起来一丈开外。小的以小见大。画面小，内涵大。一幅小小的画作，站在墙上立马会使你眼前一亮。大的以大示强，一幅画作就是一个世界，走进去容易出来难。瞬间，梦幻的故园在这里再现，稚幼的童心在这里灿烂，空灵的心核在这里扬帆。

    他的画种多样。多样是一种涉猎和广宇，充盈着画家潜在的智和慧。宣纸画、卡纸画、木刻画、陶瓦画……凡是适宜他宣泄艺术的载体，它都乐于探索，乐此不疲，乐在其中，在那一望无垠脚窝的背后，是他充满稚爱的憨笑和善目慈眉的佛样。

    他的画彩厚重。庆仁笔下的画，往往在于不经意间的一种灵动，信手拈来，墨出五色，心溢七彩。他用大白、大黑的反差，寻找着故园的自然本色；他用大红、大绿的对比，烘托着场景的妙趣天成；他用大动、大静的反衬，裸露着世态的斑驳苍凉。

    他的画味浓烈。过去有一种酒叫“十里香”，香远溢自味浓烈。饮者大多嘴巴咂咂响，眼睛眯成缝，脸膛黑透红，醉态欲欲仙，那才叫爽。庆仁29岁获全国美展金奖，可谓画坛一奇。如今说来，也算是酒作坊里的老把式，他以诗入画，以情叙事，以彩烘托，以墨提神，以气融通，篇篇画作都凸现着浓郁的地域特色，题材独有，个性天籁，空谷足音，原生态的、粗旷的艺术空间充满着梦幻奇境和写意象征。看着看着，心就热了，放佛听到了母亲的呼唤。醒悟之后，又在画里寻觅。

    说透了，庆仁的画中有着自己的艺术性格，就像他那宽厚的人格。

    过火

    火是精神的生灵，火是物质的萤虫。

    过火的谐音就是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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