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相信我已从过去几个月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到现在我的确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心境的变迁——或者说我变得自由自在了。我此处的生活多么不稳定,甚至有时我对自己的工作都感到怀疑。但最近这些日子我再次觉得我在这里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且不说作为一个作家成功与否,这努力本身是有意义的,即使失败了,失败于丧失信心,失败于个性的乖戾,这努力都会显得具有价值。处在这个年代,越来越多的人被生活所困,善于做出内心决定的人为数不多;能够真正有选择的人也所剩无几。事实上一个中年独身女人,无家室可言,只身一人住在这所坐落在寂静村子中的房子里,追寻着自己的灵魂,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作家,能够记录她灵魂苦行的来龙去脉是值得欣慰的。人在黑暗中,想到沿岸礁石岛上灯塔的守望者时便有了慰藉。有时入黑以后外出散步,看见我灯光明亮的房子那般生机熠熠,我顿时觉得我在这里所有的痛苦煎熬都是值得的。
有时间思考,这是难得的,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了不起的奢侈。有时间和自己在一起,因而感到肩负的责任是重大的。在有生之年我当尽量充分利用时间发挥自己的力量。这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丧失和外界许许多多的人有联系的感觉,有些人我甚至不认识,而且永远也不会认识(好像无线电一样)。信息无时无刻不在进出往来着。
为什么比之散文,诗对于我来说更像出自真正灵魂的作品?写完一页文章后我从来没感到振奋。尽管我也精力集中写过一些好的东西,或者至少说在写小说时我充满了想象力。这大概是因为散文是挣来的,而诗是付出的。两者都有可能做几乎无止境的修改,这并不是说我在诗上不下工夫。当我的灵感被真正触动时,我可以对一首诗修改上百遍而始终保持兴奋。然而这种持续的战斗只有当我的灵感受到触动,内心深处的渠道被打开时才有可能。当我深深地感动着,心绪非常协调时,处在这种状态中诗就天赋般地、远非我意志所能控制地倾泻出来。
我常常想到,如果我隐居一段时间后,发现已不再有人读我写的东西了,我仍然会继续作诗,但不会再写小说了。这又是为什么?或许诗主要是写给自己的,而小说则是与别人的对话。两者存在的模式是完全不同的。我猜想我写小说是为了找寻我对某事的思考;而作诗则是在寻觅自己对某事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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