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赴你而来-长痛和短痛,都是一样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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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创造人类时,特意将原本身为一个整圆的人类拆成两个半圆,一个留给人类自己,另一个成为新的身体,他们分散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上,彼此追寻着,彼此思念着,直到相遇的那一天到来。

    当然,期间也经常会错认其他半圆,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可惜满心欢喜的来到对方身边时,却发现彼此之间的裂缝无法完完整整地契合到一起。

    总是差上那么一点点,只有可惜的一点点。

    于是两个半圆带着各自的悲伤与希望,又再度踏上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圆的旅途。

    岁月漫长,幸福短暂,或许有人一生到老,直到死,都无法真正的找回自己的另一半圆。同他们的不确定有关,同他们的不安分也有关。因为他们总是会在想:她/他真的是适合我的那个半圆吗?她/他真的可以令我的人生完整吗?

    贪心,欲望,又或者是无法做到彼此包容,这些都会令裂缝的痕迹越发扩大。

    但实际上,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庸人自扰。上帝也无法给与他们正确的答案,就像林蕤觉得自己如今坐林乔聿身边,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自己的思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那是发生在秋游后一周的事情。

    林乔聿转头看看他,用笔轻敲了几下他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小声说:“哥,你想什么呢?老师在黑板上画重点题目呢。”

    林蕤愣了愣神,故作风轻云淡地瞄她一眼,接着翘起腿,重新拿着笔记本记录起黑板上的公式,半晌才想起来回她一句:“没想什么。”

    林乔聿也不再说话,而是跟老师的讲解记笔记。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再过半年就要高考。虽说凭她的成绩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国外的名牌大学很乐意为她敞开友好的大门。只不过,现在令她心有不安的,则是坐在身边一起补晚课的这个人。

    “哥,老师讲的题,你都能听明白吗?”

    “嗯。”林蕤心不在焉地说,“不难。”

    林乔聿的声音依旧是淡泊的,她的那份冷傲放佛是天生携带,就算是微笑着的时候,也是会渗出一丝寒意,“那老师刚刚讲的方程的答案,是黑板上的哪个?”

    林蕤这才转头看向她,微微皱眉:“乔聿?”

    她执著地问:“到底是哪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再度回归到大阶梯下的黑板,看了几秒,回答她说:“左边答案为零的那个。”

    林乔聿就淡淡地笑了,那笑里,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她若有所思地对他说:“我想起了妈曾经讲给我听的故事,是有关她和爸的过去。不过,哥你一定不知道。因为妈说,在我们四个孩子中,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林焕久久地看着她,低了低眼:“妈和你说了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她所知道的父辈的故事也讲给他听。

    其实林家的企业与富裕,基本上都是来自于曾茹茹娘家的功劳。说起曾茹茹,这是个多少都带有点传奇色彩的女子。她就像个不知人间愁苦与冷暖的公主,从来没自己去过菜市场,父亲是有钱的大老板,她出门逛街都是车接车送,连同身边都要跟着帮忙提东西的保姆。

    婚前的她有爹妈惯着,而婚后,她有林国豪宠溺。虽说曾茹茹从小就生活条件好,父母亲把她当成掌心宝,可向来以“理智”、“冷酷”等修饰词形象屹立不倒的林国豪竟然会在年轻时对曾茹茹一见钟情,这才最不可思议。

    当年林国豪二十一岁,曾茹茹还只有十七岁,他刚刚从国外的大学毕业归来,舅舅与曾茹茹的父亲曾经是同窗,林国豪在回国后的第三天跟随舅舅到林家的别墅上登门叙旧,从而见到了穿着一身高中制服裙的曾茹茹。

    那天恰巧是黄昏,夕阳徐徐,林国豪站在客厅里,而曾茹茹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裙摆飘出完美的弧,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绿色藤萝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连同曾茹茹的身上都香喷喷的。

    爱情来得凶猛如海啸巨浪一般无法阻挡。

    多年后,曾茹茹翻着旧相册,和坐在自己身边的林乔聿极为得意且幸福地提起往事,什么“你爸年轻时可帅气可英俊啦,一堆小姑娘巴不得嫁给他”,“可你爸他就喜欢我,你外公和外婆又不想把我嫁出去那么早,还猜测他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的家产”,“最后气得不肯让你爸和我见面,你爸就整天偷偷写信托人交给我,肉麻得我都不好意思看第二遍”。

    也的确,林国豪是通过了重重关卡艰难阻隔才抱得美人归。他是货真价实的勇士,能坚持战役到自己流尽最后一滴血。曾茹茹的父母在当时简直就是血值极高的保守又封建的大BOSS,林国豪不知耗费了多少装备才打怪成功,难怪婚后只让曾茹茹天天玩,自己管理公司一切内务不忍让曾茹茹干一点粗活,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茹茹我的爱”。

    所以,这是林乔聿听见的爱情。

    曾茹茹当时非常坚定地对她说:“聿聿,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宝贝你宝贝到了现在,就是你亲妈也不过如此了。所以你可不能离开我身边,等你大学毕业了,就嫁给蕤蕤,我们还是一家人。他一定会像我一样继续宝贝你,女人这一辈子,能嫁个可以像父母一样宝贝自己的男人,也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呢?”

    她也曾经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曾茹茹所说的发展下去。她也曾经以为爱情和亲情是一样的,天道酬勤,她多努力一些,多和他相处一些,早晚会改变局面,也会慢慢的让他对她热情起来,改变哥哥和妹妹这种微妙又尴尬的境地。

    然而经过了秋游的那三天两夜,她发现一切早就已经变了样。

    还记得返程时,她下意识的去寻找林蕤的身影,最终她找到的却是万寻寻,那也无妨,因为看见万寻寻,就会看到她身边的林蕤。大概林蕤已经做不到抑制自己的行动与思想了吧,不然他不会那样急迫,那不像从前的他。

    从前的林蕤,让人看不穿弱点与破绽。

    在万寻寻还没出现的时候。

    而在回到家中,她与林蕤也仅仅是在返回各自的房间时遇见一面。或许他记不清那晚醉酒后的事情了,见到她也一如往常,可惜她却做不到释然。

    她的语气很僵硬,最终还是做到对他说出来,“哥,晚安。”

    林蕤平静的点了点头,“你也是。”

    是在那之后,她好像幡然醒悟了。他对她的语气、态度、行为,都和从前的不一致。说是她敏感多疑也好,总之她做不到再去信任他,也不愿这样委屈了自己。她没有那样宽宏大量。

    “所以,哥,我最近忽然明白了,你一直把我当成妹妹这件事根本就没办法在突然之间变成另一种样子。或者你心里也清楚将来有一天会和我结婚,那是因为小时候妈总是给我们两个灌输这样的思想,习惯使然,我们都觉得必须去那么做,我也必须要喜欢你,你也必须喜欢我,除此之外,其他人都没可能,因为只有那样才是正确的。但是我们并没有考虑到彼此的真正心意。”

    林乔聿斟酌着用词,很多事情她看在眼里,渐渐地懂了,试着自欺欺人,可事情却适得其反,人心没办法去用秤杆来衡量,也根本称不出数量:“所以你喜欢的大概是适合你的,像她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尽管我一开始挺讨厌她,现在也不怎么待见,不过正是因为她是一张白纸,你才有心情去为她画上你想要的东西,说白了,人都是想自私的,对方恰好可以满足你的某些劣根性,你才会迷恋上她。就像每个单选题都只有一个答案,你心不在焉就会选错,同样是因为,你心里想着的是另一道单选题的答案。”

    林蕤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以为自己藏得足够深,并且没有泄露出只字片语,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瞒过她,也瞒过自己,甚至于是瞒过所有人。

    但他偏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了解他的人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林乔聿。

    他们几乎是手牵着手长大的,除了洗澡和上厕所,很少有分开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她只看一眼就能猜得出来。相反,她心里的事情,他总是忽略,原因是懒得去猜测,他从未想过要为她做些什么。

    她说了这么多,无疑是表明——他已经不是她的了,既然不会是她的,那么倒贴给她,她都不要。

    林蕤心有沉重地叹了口气,嘴角满满的都是苦涩。

    “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在她的面前,他的表情总会露出最为脆弱的一面,像个做错事又被抓包了的小孩子。他一直很害怕,害怕事情会暴露,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到林乔聿。那种后果他想都不敢想,要知道这天下他最不希望哭泣难过的人,就是她。

    林乔聿立刻摇头。

    他还是不太安心,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终于说出实情:“乔聿,我不是恭维,是她真的比不上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好像突然之间就成了那样。你说的不对,她一点都不适合我,适合我的还是你这样的,我们一起长大,如果成立家庭也会非常圆满。你真的比她好太多,我根本就是放着名牌表不戴,非拿起一块廉价表系在手腕上。我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却还是停不下来。”

    林乔聿失笑:“那也只能说明,我这块名牌表,魅力不足,连一块廉价表都比不上吧?你何必拐弯抹角地贬低我,变相地抬高她呢。”

    林蕤还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怎么也组织不出来,最后一言不发,好半天之后他才问:“那你不肯嫁给我了?”

    “哥,你贪得无厌的毛病可真要改改了,是你不想娶我的,我才不厚着脸皮非要你娶我呢。”

    “……我没说不娶你,我只是——”

    “好啦,好啦。”林乔聿挥挥手打住他,“我最了解你,基本上你就只会嘴巴厉害,你要是真的只想和她玩玩就算了,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左右为难的痛苦吗?”

    林蕤语塞。

    林乔聿同样也很不甘心,但必须让他认清事实,也好让自己死心,所以她决定破釜沉舟,一语惊醒他这个梦中人,“你不愿意拖延时间,打算长痛不如短痛,找个机会当断则断。可你没那么做。你比谁都清楚,长痛和短痛,都是一样的痛,何况你早就真心待她了,只是你还不肯承认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

    林蕤怀疑地思考了一阵子,也只能表示:“我不知道。”正发愣的时候,却发觉林乔聿把手中的笔记本都推到了他的面前,林蕤皱起眉,用眼神示意她“你这是干吗?”

    林乔聿则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挑挑纤细的眉,轻声细语地威胁道:“难道你想让我告诉咱们的母亲大人吗?不过,你要是工工整整、认认真真地帮我记好在高考前的复习笔记的话,作为交易,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如何,条件还不赖吧?”

    林蕤苦笑一下:“我最讨厌和人讲条件。”

    “我知道,尤其是和女人。”林乔聿自信满满地说下去,“但我握着你的把柄,哥,你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拒绝我的。”

    林蕤没辙,含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接过她的笔记本,那矛盾的充斥着轻浮与沉稳的漂亮笑容让林乔聿的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她不是不恨他,可她又舍不得。左思右想,也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让彼此都满意。

    何况,她太清楚他的脾性,追求完美主义,凡事都尽力做到完美,从小时候就是,总是把他身为兄长的呵护平均分成三份,她一份,林颂一份,林新白也是一份。

    但爱情不可能斤斤计较,也计较不出来偏差,他不爱你真的就是不爱你,多分一点都不行。所以林乔聿不要那已经被别的女生惑了心智的灵魂,要得就要得最好的,一心一意的,而她也值得他人这样对待她。

    林蕤并不是她的一心人,十八岁的那年,林乔聿蓦然懂得,他不会和自己白首不相离。既是如此,潇洒地放开手,又何尝不是一件成全他、也宽恕自己的美事。至少不能够再让自己独自流泪,那才是失败者的自甘堕落。

    只是那时她还懂得不透彻,如果真的可以做得如想的,那世上就不会存在伤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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