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对面的,分别是靠窗的林新白和过道的林颂,由于店内不准宠物进入,可怜的大白便被拴在了外面的露天小石座上趴趴。
林颂拿着菜单,指挥着身穿和服的女服务生一项项的记录:“三文鱼按斤来,先来个两斤吧,一半做成生鱼片,一半清蒸。还有寿司,四份鲑鱼子的,四份金枪鱼的。再来个日式豆腐,尽量别弄得太甜,稍微咸口点儿。你们家有清酒吧?要四瓶,还有小龙虾……嗯,好吧,就先这些。”
看着女服务生礼貌地离开后,林颂便笑眯眯地朝林蕤打个响指:“怎么样?哥,我够意思吧,都没狠狠地宰你,有我这样的弟弟你多幸福啊,半夜睡不着偷着乐乐。我可是实心实意的为你省钱,哎哟,我都被自己的仁义感动到了。”
林蕤怒到极致,反倒笑得格外真诚,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真是三生有幸。”
偏偏挑了个连座位都要收费的地方吃,还点了一桌子,林蕤想要一刀剁死林颂的心都有了!
小人,厚脸皮,墙头草,趁火打劫,没良心的兔崽子,祝金町早点甩掉你!
“大哥……”林新白在这时喃喃地开口,抬起眼,稍显稚嫩的眼神里渗透出那么一丝责难,“二姐知道这件事吗?就是……就是你和……寻寻姐你们——”
“她当然知道。”林蕤想都没想就打断林新白,扬起下颚淡淡地说,“所以我根本就不怕你们讲出去,今天这顿不是封口费,我只是出于身为长子的道义来请你们两个小的搓一顿,是你三哥自己想太多了。”
林新白慌张地张张嘴,她是想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可是她不擅表达,想说又说不清,只好闭上嘴巴。
林颂大大咧咧地往沙发后背上一靠,双臂搭在背沿上,抓到兄长的小辫子让他兴奋得恨不得跳一场草裙舞了,直到现在还双眼放光,摇头晃脑地说着:“哥你也真是的,就爱逞强。嘴硬着非要说你不怕我和小白讲出去,还说答应请我们吃饭不是封口费,这只能代表你不担心被我姐知道,她那么端庄厚道,像古代清朝那母仪天下又顾全大局的皇后似的,她才不可能透露你的小秘密呢。”
林蕤拉长了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啊?”林颂无法无天地摇头晃脑,“你心里肯定不愿意让咱妈知道,那可就真的会闹大了,幸亏看到你们手牵手腻腻歪歪的人是我和小白,要是被妈看见,她肯定会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倒。真没想到,竟然是万寻寻!”
听到这些,万寻寻真快要吐血了,事情哪有那么夸张,难道林蕤就一定要非林乔聿不娶吗?如果不娶她,林蕤不就要打一辈子光棍绝后了吗?哼,那还不如去少林寺做和尚,不管怎样还能会点功夫呢。
估计林蕤也被念得头大,摆出面无表情的死鱼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颂,从齿缝里挤出地狱一般的声音说:“你可真他妈的啰嗦。”
林颂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在看到林蕤那不常露出但却足以证明他要暴怒的杀人眼神时,林颂立刻识时务地收起幸灾乐祸的坏笑不再自寻死路。
而林新白则是异常难以接受地张大了嘴巴,非常痛苦地望向林焕:“大哥,你不可以说脏话,我所认识的大哥不是这样的!”
林蕤的怒火波及到林新白,心想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的玻璃心小鬼,就知道跟着林颂的屁股后面转,一点主见都没有。
于是他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吓到小朋友也没有丝毫愧疚:“那你现在认识新的我了。”
林新白被一箭穿心,委屈的眼圈含泪,钻进林颂的怀里求安慰。
林颂像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的拍她的肩膀,顺便还挑拨离间地说着“乖,乖,不哭噢不哭。你大哥的本性就是如此,以后咱们可不能再瞎眼了,遇见一滩水,看清一个人啊亲”。
“林蕤!”万寻寻急得去拽他的手臂,很没办法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要是他们真的去告诉了林阿姨,那到时候就糟了!”她在暗示他,必要时刻要先讨好一下敌人,舍得小我才能拯救大我啊。
“对啊对啊,我可不是我姐。”林颂嘟囔着插嘴,“谁给我的好处多,我就去哪个阵营。”
林蕤臭脾气一上来就下不去,别扭地甩开万寻寻的手,不留情面地吼一句,“我不做唯唯诺诺的事,他们想说就去说,难道我一辈子都不能喜欢我想喜欢的人?就算我妈真的知道了,我也不怕。我现在喜欢的是你,改不掉了!”
万寻寻傻了,林颂和林新白也傻了,就连前来送生鱼片的女服务生也被这真情流露的告白震住了。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万寻寻愣愣地找回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她从没想过林蕤会说“喜欢她”,至少现在不可能,她做好了漫长的等待,或许从她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她以为自己只要默默地待在他身边就会满足,彼此的生活都不需要改变,这样就不会相互负责,也没有那么多的担忧,原因是两家的情况很微妙,她并不想做一点惹人嫌恶的事情。
从她懂事开始,已经习惯了被旁人说是“又呆又笨”,四岁了还不会说话,好不容易会说话之后又总是不经过大脑,在街上看到胖子会直接指着说是“猪!”,幸好是在国外是用中文说,免遭了一顿毒打。
不过,她自认为比较乖,也非常听话,从来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并且忧患意识强,家里经济紧张时也会跟着一起省吃俭用,也从未主动要过什么东西,而对于林蕤的这种默默无声的执着,却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任性。
其实她很怕有一天他会放弃她,回心转意去选择林乔聿,那样她也没有理由怪罪他,本来在他的未来蓝图里,至少是最初的蓝图中,没有她。
她也没打算把自己一直奢望的事情告诉他,非他不嫁,估计只会造成他的累赘。
但是现在,万寻寻只觉得感动于感激。
就算让她为了他说出的那句话而去死,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见她一脸凄凄惨惨戚戚的,林蕤不知道她是在感慨上帝爷爷的恩惠,而是不悦又有点不安的抬起双手捏住她的脸:“不是真心的,还能是假装的?你什么意思,摆出这么张臭脸,给我高兴点儿。”
万寻寻支支吾吾地说:“反、反对家庭暴力!”
“你还不愿意了?”林蕤难得一脸的担忧,像是怕她会反悔似的,“我对你是不太好,但现在不会了,以后更不会了。所以……我们这次好好的在一起,快点说愿意。”
万寻寻迅速点着头,捣蒜一样地连连点着:“愿意啊,我当然愿意!”
林蕤这才既安心又满意的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当众去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还非常挑衅地向对面的林颂伸出大拇指,再迅速地将拇指往下一倒。
鄙视的动作令还沉浸在惊讶中的林颂瞬间清醒,气得大叫:“我、我要去告诉妈!我还要把你向我请教的泡妞法则也告诉妈,说你早有预谋!”
只不过,林颂怎么也不会料到,林蕤看上的竟然是万寻寻!但是他还以为林蕤看上的是个国色天色,起码也该是小家碧玉啊!可万寻寻她根本就是一颗大头蒜,她哪里值得林蕤为她如此费尽周折!想不通,林颂怎么也想不通,选万寻寻舍林乔聿?这不就像是弃头牌而要丫鬟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没有可比性!
荒唐!可耻!
然而林蕤才不理他张牙舞爪地乱叫,看着林新白手忙脚乱地安抚林颂,他只是低头望着万寻寻展颜一笑,那笑容让万寻寻明白了一句歌词。
歌里唱: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而这些,或许林蕤在当时并不会懂。
后来的后来,日以百计,万寻寻总是会想起那一天在日式料理店里发生的一切。琐碎的片段虽然是模糊了,可唯独他的笑容,他的那抹笑容一点都没有褪色,依旧明亮而落拓,像一道光,误她终身。
不过再接下来的后来所发生的事情,也令万寻寻在多年之后回想起便心慌意乱。即便是那时的她依然坐在机场里,却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那之后,被某人伤得极深的林新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总是心甘情愿也一厢情愿地去为他掏心掏肺,掏得自己什么都不剩了,反而觉得对人家有愧。没什么能给的了,好像自己就失去了价值,那个时候才会看到自己的卑微。这种爱真累,瞻前顾后,心惊胆战,怕他离开,怕他不爱了,因为一开始就不相配,因为一开始他就不是那么地爱你。”
中途胜利的搅局者,大概也只能幸福一段短短的时间。誓言从来就不可靠,它太美好,美好到谁都没有能力去实现,最好无从计较,只能数着回忆度日,自欺欺人的把那零星点点的爱情皮毛当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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