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格外的不顺利,他下了火车,又搭乘汽车,然后终于来到了西藏境内。迎接他的是一望无际的厚重的雪山,他可以想象到走在那上面的时候,脚下一定会发出非常动听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里除了皑皑的雪山,便是寒冷的草原之风。耳边回荡着的是帐篷中古老的歌声,声音就一如记忆中那般充满了浑厚的音色,如同在苍穹中展翅的雄鹰一般。
他听见当地人用藏语唱着一首歌:
当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
对你说一声扎西得勒,
当我们分别相送的时候,
对你说一声扎西得勒,
扎西得勒是最美的话语,
扎西得勒是最美的问候……
林蕤顺着那歌声传来的地方继续向前走,他走到了藏北高原腹地,并且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朝圣者。那个老人的额头上肿着一个硕大黑紫色的瘤,那便是在朝圣路上磕长头留下的印记。再接着向前走,他会看到大小的帐篷稀疏散落在草地上,有牛羊在悠然吃草,缓缓走动,如同云朵一般飘忽不定。这辽阔而又祥和的大地,令林蕤不自觉地略微勾动嘴角,欣慰的笑了出来。
而到了晚上,当地的人们将林蕤当做是尊贵的外来客人而对他盛情款待。他们给他倒上青稞酒,那是干洌而又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竟令林蕤的脑子顷刻间清明起来。
篝火旁,热门面露喜色的跳起了舞。林蕤独自一人躺倒在草原上,他望着缀满星辰的夜幕,想到的是万寻寻的脸。
如果她现在在他的身边,能和他一起来这里,和他仰望同一片夜空,林蕤的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这些。这时有会说汉话的藏族女孩绕到他的身边来坐下,笑容明朗,带有困惑的用发音还不算标准的汉语问道:“你不去和大家一起跳舞吗?来吧,我带你过去!”
林蕤礼貌的拒绝说,“我不会跳。”
“我可以教你啊。”
林蕤却无奈的失笑了,“真的不必了,你不用顾及我。”
女孩听到他这样说,便也点点头离开了。林蕤顺势双手撑在草地上坐起身,他望着她加入同伴的队伍跳着舞,开朗的笑着,那笑容让他觉得很美,并且也十分向往。
过去的他都做了些什么呢?
他有珍惜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吗?
这里只有他自己,他并不会感到孤单与无助,反而只要一想到回到家中可以去见万寻寻,他便有了一股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勇气。
分开越久,他反而越思念她。
“如果当初听了她的解释,现在会有什么不同?”夜空之下,林蕤这样问自己。
人生有些时候像是在做梦,噩梦也好,美梦也罢,总是要醒来,醒过来的那一刻,才发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而在这一瞬间,到了现在,林蕤突然想对上天祈求,就算这是梦,也别让这个梦有醒来的那一天。哪怕让他折寿十年也没关系,只要这个梦永远的留下来,少吃几顿肉也简单的很。
万寻寻就站在电梯里,警惕地盯着他眯起眼睛,撇撇嘴说:“你不是让我走了就别回来了吗?”
林蕤眼眶有点热,鼻子也蓦地酸涩,怕她看见,他急忙别开脸去,虚张声势的嘴硬:“有本事你就再也别回来,我没求你。”
万寻寻作势要按电梯:“哦,那我真走了。”
还没抬起手,面前的人就冷喝一声:“万寻寻,你敢!”
万寻寻吓得后背一凛,不开心地瞪他,林蕤又变成了那副臭气熏天的黑脸。他上前来抓她,万寻寻不准,摆出要按电梯的样子,他只好“你是大爷,你是祖宗”的小步退了回去,然后和她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出来,二,我进去。”
万寻寻哼一声:“那我选三。”
“三更好。”林蕤得意地一笑,“不用你出来也不用我进去,直接复合更省事。”
没见过这么狡猾的人,她以前不要脸,他比她以前还不要脸。万寻寻仍旧不开心,那么他也别想那么容易就开心,所以她坚决反对,“我不。”
“为什么?”
“你有女朋友,我不要再做人家的地下情人。”
林蕤懂了:“你说萧絮?她从来都不是我女朋友。”
万寻寻才不信,一口否决他:“骗人。”
“没骗你。”
“你都考去香港大学了,还是和她一起,不承认也没用!”
林蕤哭笑不得:“你用用脑子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和她考一个学校?或者你换个说法,她和我考一个学校这样比较正确。”
不可信,当初她亲眼目睹他和萧絮亲亲,现在又想不认账。万寻寻怀疑地斜睨他。
林蕤叹了口气,尽管是一副认命般的无奈,可他的语气却是真诚的,像是奶酪,一点点的在万寻寻的心里融化开来。
他说:“一开始我的确对你不够好,因为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生,总觉得很新奇。最重要的,你当时是唯一一个生活我身边的异性,除了乔聿和小白还有我妈,我没和陌生异性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来,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也机灵,很乖很听话,脾气也是软绵绵的,和小白那种不同,你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和你在一起时,我很舒服也不会感到寂寞。”
“你让我觉得安心。我想,真正的爱就是这样的吧?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没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小起小伏就足够了。在离开你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尝试着和萧絮在一起,但我做不到,说实话,她很漂亮也很温柔,小心眼儿也挺可爱的,但也仅此而已。我发现她不是你,我总在拿你和她作对比,那样太伤人,我自己也累。后来我总在想,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是我气你还想着我舅舅,气那天晚上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还是对我自己缺乏自信?渐渐地,我连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也屡次想过打电话给你,但要说些什么?不是看着你的脸来讲这些,一切都没有意义。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懂我喜欢你哪里,没有确切的理由,我只知道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给我个机会,让我用行动证明,你随时有抛弃我的权利。不过我希望你最好别轻率决定,那样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你不能残忍的看我断子绝孙,我将来的孩子可是指望在你身上了。”
最后,他感慨得说道:“是你让我感到了完整。”
千言万语,都不必他最后一句话来的感动。万寻寻眼睛一热,哗啦哗啦的泪水就如滚滚黄河般止泻而下。她抽噎了几声,然后脚下生风似的冲出电梯,伸开双臂踮起脚尖,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蕤突然被她这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听见她在哭,在她的怀里哭个不停,他的心就密密麻麻地泛起了撕扯般的疼,疼得一塌糊涂。
“别哭啦,一会儿走廊过来人了,会误以为我们有不正当关系。不管怎么说,你也穿着一身占优势的校服,我就不安全了。”林蕤俯身抱紧她,力气很大,笑着说,“容易让我进警察局。”
万寻寻破涕为笑,抽搭着鼻水又笑个没完。
可她很快就变得忧心忡忡,把鼻涕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闷声问:“那萧絮怎么办?”
“不怎么办,正常办。”他很随意地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我又不是她男朋友,她也不是我女朋友,就这么简单。”
“真的是真的吗?”
“你还不信?那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的——”林蕤迟疑了几秒,最终贴近她耳边,温热的吐息拂在耳廓,宠溺的声音像是一场梦,“我爱你。”
万寻寻怔了怔,呜咽一声又继续哭。抬起手搂紧他,好像怕这场属于她的梦会消失不见。
就算是梦,也别醒,一辈子都别醒。她在心里这样反复的默念,却不想上帝已经答应了林蕤的前一个请求,不能够再同意她的。愿望的名额有限,所以,上帝总是睿智而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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