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个早已知晓她的到来,却仍旧超然物外静坐在崖上的身影,胡晓心头涌上百般滋味。
几年前,她发现小漓失去联系,便下山寻找,虽然人人都说小漓已经身丧城外悬崖,但作为小漓的至亲血脉,她能感觉到小漓还没死。
寻遍整个京城无所收获,她准备回连元山,却不曾想,遇上了那个人,那个,犹如魔鬼一般的人,不,他就是魔鬼。他迎风立在一辆黑布马车车顶上,身着黑丝锻面绣金华服、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的男人,魅惑的叫着自己的小名,晓晓,晓晓,想我吗?
胡晓从此就在人间消失了几年,直到前几天,突然出现在一条山路上,浑身是伤,伤的连人形都化不了,差点葬身在一辆马车下,而那辆车上,刚好就坐着千年,也坐着他。
他找到千年了,事情不能在坏了。
一千多年前,是这个男人让千年沦为了杀人魔头,不认胡晓,不认玄武,不认任何人,这一次,她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紧急之下,她不得不加快动作,找到了玄武的转世——觉空。
她知道他就是玄武,虽然他现在是个僧人,是个凡人,开始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她就知道。能够和让千年痴爱,并且长相和玄武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不是玄武。
费力的爬上山的过程中,胡晓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想杀了觉空,一千多年前,千年为了护住连元山,为了给他们报仇,一心赴死。此时,胡晓只想着不能再让这种事再发生。可是,当她看到那个和玄武一样挺拔宽广的的背影时,胡晓恍若隔世,他似乎听到了自己趴在玄武的背上,欢喜的叫着“玄武哥哥,玄武哥哥……”可不过转眼,她又想起了那足以湮灭整片大地的轰鸣雷声,和在雷声中消失的千年,以及千年最后的那一道目光,不甘,不舍,悔悟,决绝,留恋……
可后来,千年不见了,玄武不再出现,羽臣也不知去向,天地间就好似只剩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苦苦守着连元山和锦里溪的那棵小树苗。
爱吗?她有什么资格说爱?玄武对她的所有照顾,不过是关乎千年的面子,而当千年和玄武在一起时,她竟然还心生了妒意,她配爱吗?
恨吗?胡晓低下了头。当所有族人被屠杀,无地容身时,是千年护着她们逃亡到了人间,因为不敢动用法力,但胡晓和小枫又不懂事的一直喊饿,最后,千年为了几个馒头把自己卖到了青楼。他胡晓是最没资格喊恨的,不是吗?
胡晓人住泪意,摇摇头,拄着拐杖走向觉空,那个自己默默爱了一辈子不敢吭声的人。
这一次,我还是不敢说爱你,可我是来杀你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胡晓用拐杖重重捶地,厉声质问着那个淡定超然,不为所动的身影,继续斥责:“为什么要出现在千年身边,搅乱这所有的一切?”
那个人能找到千年,怕是跟觉空脱不了关系。那个人深知千年和觉空的关系,只要寻着觉空的踪迹,就一定能够找到千年。
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事情发展的,已经到最坏的地步了。
觉空终于回头,眉眼依旧熟悉,但却跟那人完全不同的气质,那个人浑身散发着杀伐果断的凌厉气息,而眼前这个人,浑身散发的,却是宽容大爱的仁和,但是胡晓能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不会错的,绝对不会认错的。
觉空双手合十,面带疑惑,回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复杂的老人,心头不解,直到他察觉出一股熟悉的妖气,他的眼皮倏地一跳,片刻后平静道:“贫僧不懂施主所指何事?”
胡晓此次来并未刻意隐藏自己是妖的事实,她的目的明确,尽管在看到他熟悉的面容后,心有千万般复杂滋味,但依旧是不给对方任何余地,拐杖带着萧肃的风凌空劈向觉空。
“嘭~”胡晓的一击被觉空的佛杖挡住,撞击中,迸发出强烈的冲击波,冲击波扩散时将身后菜园的菜拦腰削的平平整整,只剩光秃茎秆。
觉空被冲击力击的后退几步刚刚稳住身形,擦去嘴角一道血迹,还未来得及施法,胡晓的九条尾巴如影而至,牢牢的缚住他的四肢,觉空越动,缚住手脚的尾巴越缩紧越发动弹不得,不给他反抗的机会,胡晓目露杀意,双手结印施法,黑木拐杖凌起升至半空,似极速光波,伴着呼啸声,伴着万千流光,劈向觉空,这是致命的一击,此招一出,有死无伤。
觉空看着从天空极速劈向自己的佛杖,忽然就停止了反抗挣扎,闭上眼安静的等待着。
思过崖的四周围着一圈僧人,每人双手执木棍,子虚大师和胡晓立在圈中,相互对峙着,胡晓完全是吃力的撑着拐杖勉强站着,衣袍和嘴角的血还未干,觉空月白的僧袍也是一片鲜红的血,他不解的看着胡晓,刚刚的打斗中,胡晓的目的已经很明显,其他僧人她均不管,唯独对他招招致死,觉空捂着胸咳出一口血。
千年赶到思过崖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迅速的移到胡晓身边扶着她,胡晓看见她,像是失了支撑的木偶,无力的倒在千年怀里。
“姥姥!姥姥,你怎么了?姥姥~”无论千年如何唤叫,她都紧闭双目,千年探了下她的鼻息,还有气。千年环视四周寻找阵法的突破点,不经意与觉空对上视线。子虚大师向前一步,立在二人中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净因寺一向怜悯众生,从不下杀手,即便是杀孽深重的的妖,本寺也定是收服感化。但今天这位老施主,不问缘由,一来便对我寺僧人痛下杀手,思过崖乃净因寺重地,更是不顾禁忌擅闯,今天老衲想请施主给个交代,否则,这位施主怕是要在寺中住一阵子。”
子虚大师开门见山,千年看了眼怀中的胡晓,今天要把胡晓带下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千年缓缓的将胡晓放平在地上,起身对子虚大师回了一礼,说:“正巧,小女子也有一事想要向大师请教,不知大师能否为小女子解答。”
子虚道:“施主请讲。”
千年道:“好!刚刚大师说,从不为难不作杀孽的妖,小女子说的可正确?”
“是。”
千年紧紧盯着子虚大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今天我来,除了要带走姥姥,还为小女子的胞妹胡小漓一家被灭门之事讨回公道。十年前,崔怀信一家在城外悬崖被害,一家三口无一生还,连刚满周岁的稚儿都没放过,小女子可听说,逼死他们一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净因寺的子虚大师,而今日,大师却说,从未害过任何人,这颠三倒四的本领,可真是让小女子长了见识。”
子虚大师一听崔家,眉毛一挑,叹了一口气,将刚才的问责之心抛到九霄云外,思量了一会向前一步:“崔家被害,确实与老衲有关系。”
“师父!”觉空惊讶的撑着站起来。
子虚摆手:“此事确实是老衲所为。当时,崔施主的母亲来到本寺哭诉,说崔府进了妖怪蛊惑了她的儿子,要老衲帮她驱魔除妖,帮人解难本是义不容辞之事,老衲便同她一起下山。不成想我们到达崔府时,崔施主一家都不见踪影,一位女施主说,那妖怪得知此事,胁带着崔施主和小崔施主逃跑了,老衲追去,本不欲伤及无辜,打斗中崔施主救妻心切,不小心被老衲伤到,不幸身亡。老衲一生普度众生仁德待人,此事确实是老衲之过。事后老衲为其举办法事超度灵魂,也算弥补。”
“弥补?”千年大步向前,强忍怒意:“大师说的可真轻松,人都死了,怎么弥补?你以为念念经拜拜佛,就能弥补几条鲜活的生命吗?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子虚大师唉声叹气摇摇头:“错已铸成,老衲自知有亏德行,不知施主要老衲怎么做才肯罢休。”
子虚此话一出,千年倒无话可说,总不能让他自行了断去陪葬吧。便说:“我想知道崔家小儿和小漓的具体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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