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子虚！

    千年这才想起来，下午子虚说要过来此时都应该已经到了，只怕刚刚小漓的话，只是延缓自己赶去相救子虚的时间。来不及细想，千年赶到崖顶时，他们已经开打了，觉空不知为何也在场。

    他安静的打坐在崖边树下，稀疏月光自树叶间漏下来，如波纹如星光般斜斜的打在他身上，使得他和打斗的两人像是隔了两个世界，自成一道风景。他口中不断的念着经文，丝毫没注意悬崖上多了一个人，他暗自思量，超度经文都念了好几遍，为何小漓的冤魂一点反应都没有？觉空心下疑惑，起身查看小漓，却不经意看到那个绿色身影从崖下翻身上来，如一道绿光自黑暗中而来，挡在二人中间。

    “住手！”千年一个翻身立到两方中间，伸手阻着二人，柔声对小漓说：“小漓，听话，不要再打了，听姐姐的话，你去入轮回，如果不想去，那就跟姐姐回家，我们回连元山，在那里，大家都会帮你。”

    “回连元山？回连元山去等死吗？”小漓的一句话，击的千年楞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漓。为什么她会知道？“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木千年，天地下只有你才是愚不可及的那个，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太蠢太好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可笑，你给我让开，今天老秃驴非死不可。”说罢，小漓将红鞭抽的千年周围的空气发出爆破声，见千年不为不动，小漓的红鞭又抽在千年脚边的地上，卷起灰尘飞扬，大喝：“让开！”

    身后子虚也道：“施主，请你让开，昔日老衲种的因，结下今日果，自然该由老衲来结束。我自会渡这位施主去轮回。”

    千年怒不可遏道：“你给我闭嘴！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废话，如果当时你能在动手前好好调查一番，就不会害的他们一家全部葬身崖底。昔日你已经害了她一次，今天，你还想怎样？”千年此番话一出，子虚有些讶异，随即摇摇头：“恶因生孽果，老衲种下的恶果自然该老衲来结束……”

    “你听不懂吗？我叫你闭嘴！小漓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来管，请你离开！”千年几乎是怒吼着对子虚说话，她两边捉急，要安慰小漓已是费尽心思，没想到这子虚还好死不死的搅进来。

    “老秃驴，拿命来。”没等千年说完，小漓的红鞭已化作万千红线，根根如钢针般刺向子虚，连带觉空也在范围之内。千年看到觉空仍在念经，想到他前几日受了重伤，便想都没想扑向觉空，抱着觉空凌空飞起，在红线中穿梭腾飞。

    十二年，对千年来说恍若隔世。

    隔世之后的他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兵刃相见，就是千年看着觉空棱角分明的眉眼，紧抿沉默的唇线，闻着他身上久违的檀香味，看到他下巴隐约的青色胡茬，感受着隔着衣物传过来的温度，凌空中二人的衣袍生风纠缠在一起，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但现实，总归是会来到的。千年和觉空相拥着，重重的摔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觉空用袖袍护住千年的口鼻，抬头看向崖边。

    那边刀光剑影，红线翻飞。小漓步步后退，形势不容乐观。

    不能再让小漓受伤害了，千年起身，恳求觉空：“求你，不要再伤害小漓。”觉空静静的盯着她，半晌后，点点头。

    千年纵身跃起来到小漓身边，一边分解二人招式一边找机会劝说小漓，但二人的招式愈演愈烈，竟然招招致命。千年不小心被伤到左肩倒在地上，不过幸好，打斗终是停了下来。

    子虚道：“施主，老衲承认，当年确实是老衲误伤你一家，因此当时并未对你痛下杀手，你不但不思悔过，如今嗜血成魔杀人如麻，尔等妖物，如不铲除，将来只怕是会祸害更多无辜之人。”

    小漓眉眼间全是不屑：“哼，祸害，到不知是你们这些秃驴祸害我们呢，还是我们祸害你们。老秃驴，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得意弟子可是祸害了我们家千年呢，让她天天想着你的弟子，念着你的弟子，难道你们这些出家人，净干着杀人害命勾引纯良女子的下作勾当么？”

    “小漓！”千年羞愧难当，她竟不知，小漓为了刺激子虚，连她的面子都不顾。千年生怕觉空难当，回头看了眼，但没想到，觉空竟像是未听懂小漓话语中的讥讽一般，依旧静坐不言。

    倒是子虚，恼怒气羞的瞪了觉空一眼，遂怒指小漓：“妖孽，休得胡言，看老衲今天不替天行道收了你。”

    小漓笑了，道：“哦哟，老和尚恼羞成怒，莫不是，你也做过如此勾当？”

    “简直是一派胡言！看打！”子虚气的胡子发颤，二人又卷入混战中。千年有心无力的倒在地上，她的修为在上次后本就大打折扣，今日又给胡晓疗伤，刚刚又被伤到，此时，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们打。

    刚刚小漓可能有所保留，营造出她敌不过子虚的假象。而现如今，明显子虚渐渐有些吃力招架不住小漓愈发凌盛的招式，不住的往后退，退无可退时，小漓全力一击，所有的红线发出刺眼的光芒，千年忙遮挡住眼睛，并未前去阻止。

    “嘶……”利器撕裂肌肤的声音，千年胸口一阵剧痛，痛的弯下腰手扶地。崖上再没有打斗声，没有利器撞击声，只有风声，呜咽的风声像是在哭泣。

    她缓缓的放下手，缓缓地抬头，她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只有眼前一片红，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她的眼，刺进了她的心，来来回回的绞着，痛的寸寸骨碎。

    丝丝红线扎进觉空月白的僧袍，血水汩汩的流着，千年胸中的冰凉不断的在蔓延，直到全身冷的无力，她想站起来走过去抱住缓缓倒下的觉空，但是空气中的氧气好像越来越稀薄，稀薄到不能支撑她站起来，手脚都是软的。她软趴在地，看见子虚抱住觉空无声哭泣，看见小漓发愣的往后退，看见觉空盯着自己在说什么，但她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见觉空对着她努力分辨着口型：“魔！”

    他说，小漓是魔，小漓是魔……他在闭眼前，吊着一口气，很努力的告诉她，小漓是魔，要她小心，千年趴在地上无声哭泣，泪落如雨。

    没有人注意小漓上了一辆黑布马车，马车主人正是那天敲诈千年三文钱的莫天。

    千年缓缓的睁开眼，模糊中她看见一个小女孩，欢喜的跑出去，然后领了一大群人进来，模模糊糊的重影，吵吵闹闹的场面，她又闭上眼睛，继续陷入沉睡。

    等到房间内安静了，千年睁开眼，双眼无神的、木然的看着床顶，仿佛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不会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恍惚记得，自己将觉空带到了连元山，不停地为他渡气，耗修为，一掌又一掌，击在他的后背，将自己最后一点修为耗尽，觉空的体温还是慢慢冷了下去，她不得不动用那个禁制之法，吸食连元山所有生灵的元气，再传输给他，但觉空还是没有醒过来，她抱着他哭，掉不下一滴眼泪。

    她想到了栖梧，当时她是将自己的元丹输给文丰的。她取出自己的元丹时，胡晓出现了，甩了她一巴掌，修为耗尽的她再也撑不下去，倒在了地上，闭上眼前，看见没有支撑的觉空缓缓倒在枯草上。

    眼泪从流出来，滑入鬓间的发里，没有一丝声响。林笙见千年幽幽的睁着眼，把她扶好垫上枕头，还未开口安慰，自己先抹了一把泪：“姐姐，你终于醒了。来，喝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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