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脸相对比的，是火辣辣的红唇。鸾魅妆本就浓艳，这位小姐把浓艳度又提升了一个等级。看起来……辣眼睛。“你归席吧，朕着人去查。”夏侯蕴淡淡吩咐一句。内侍立刻上前请林小姐走开。林小姐目光在两个小宫女身上打个转，“看样子也就十岁左右？啧，大楚陛下的口味真是……”她一步三晃地走了。夏侯蕴点头：“……口味的确是重了点。”回到宴会席上，歌舞还在继续。林小姐始终没往御座上瞟，埋头吃东西而已，偶尔和身边的人说两句话。夏侯蕴也没理她。宴席还没结束，暗中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夏侯蕴心中冷笑。还真有人安排林小姐和自己“偶遇”啊。是礼部一个侍郎串通晋国使者干的，事件背后有楚晋两国几位权贵的影子。几个月来，自从他宣布要立后，这种事情就层出不穷。他放任不管，想看这些人能闹到什么程度。还有一个月就是他决定的立后之日，最后期限里，幺蛾子越来越多了，竟然还串通起别国的人。夏侯蕴打发了探子，不动声色继续喝酒。散席时回内宫的路上，又“偶遇”了两个姑娘。一个卫国的，一个本国的。难道是觉得他喝醉了更好上钩？全都跑来添堵。夏侯蕴让人把她们当刺客捉了，当夜投入天牢。这一手让蠢蠢欲动的各方收敛了些，不敢再明目张胆。这“误会”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大家暗自笑话两个姑娘背后的人不自量力。正月十五上元夜，夏侯蕴微服出宫，混在街头看花灯。奇门弄来的薄皮面具使他变了模样，无需担心被人认出。在一个摊位前猜灯谜，他一连猜中五个夺了头彩，赢到一只漂亮的兔子走马灯。他对这种可爱的小玩意不大感兴趣，但白白到手的东西当然要拿走啊。于是他提着灯笼，怀里抱着纯纯萌萌做的零食，边吃边逛。身后多了个小尾巴。一个瘦瘦的少年跟着他走走停停。夏侯蕴趁着某处人多，闪身钻进了街道旁边的巷子。那少年一下子找不见他，茫然四处张望。夏侯蕴突然出现在少年背后。“找我么？”“啊！”少年吓一跳，转身看清后，目光立刻落在兔子灯上。夏侯蕴把灯举了举：“觊觎我的奖品？有本事自己挣去，一路跟着我莫非要抢么。”“谁要抢了，我就想多看几眼。”“抢回去放在家里，想看几眼就看几眼。”“说了我没有要抢啊！”少年急了，跺跺脚，突然说，“多少钱，我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子。再好的走马灯也不过几两银，那玉镯可是通体晶莹，成色上好。哪家的败家子？这么蠢，放到街上也不怕被人拐跑了。夏侯蕴坏坏地想。“不卖，这是我辛苦猜谜得来的，千金不换。”“镯子很值钱的，够你买整条街的花灯。”“那你自己买去啊，干嘛盯着我的？”“我就喜欢这个。”“我比你还喜欢。”“你……”少年被噎得脸色发红，一咬牙，又掏出一只玉镯子，“这下够了吗！我偏要买这灯！”“爷我偏偏不卖。”夏侯蕴转身就走。少年一股脑从衣袋袖袋里往出掏东西。镯子，簪子，玉佩，臂钏……每一个都价值不菲。“卖给我！”他捧着一大堆财宝堵住去路。夏侯蕴瞪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说卖不卖吧。”“我……我若是不卖，真怕你一时冲动，雇凶打我。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挥金如土，最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算了算了，我怕了你还不成？”夏侯蕴满脸无奈，十分痛惜地把走马灯交了出去。对方手里捧着的珠宝，他划拉一半握在手里，叹息着说：“我可不敢要全部，随便拿几个意思意思得了，省得你回头后悔了要来打我。”他揣着珠宝走了。少年提着走马灯喜滋滋，认为自己战斗胜利。夏侯蕴边走边偷笑，嘿嘿，今日出门运气不错，随便就坑了一堆珠宝回来。上好的珠宝后宫有的是，他当然不缺这点东西。但能坑一笔是一笔啊，这种事做起来非常有成就感，比当皇帝爽多了。“您又欺负人了。”“那位公子看起来也就十几岁，您骗他太过分了。”纯纯萌萌冒了出来，痛心疾首指责主子。随行人员都分散在周围，除了这对小宫女，其他护卫人员也是暗暗摇头，对皇上的恶趣味理解不能。“谁说那个是公子？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夏侯蕴教小宫女长见识，“没见她耳垂上还有耳洞吗，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故意压低的。”“骗姑娘更不好。”“对啊，您明知道人家是姑娘，还骗人家的首饰！”“您给人家还回去吧。欺负我们就算了，到了外头您还欺负别的女孩子。”“是哦，真过分。我们今晚不给您做夜宵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数落主子，夏侯蕴一头黑线。听说这俩丫头进宫前，被玥昭仪特意送进齐王府调教过，这么没大没小都是齐王妃教的吧？“你们……你们是……”几人身后冷不丁一声惊呼。刚才那少年提着走马灯追上来了。此处已经接近灯市尽头，路人不多，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少年仔细打量夏侯蕴一行，最后指着他鼻子问：“你是不是楚国皇上？”夏侯蕴也细看少年，是女孩子没错，但他不认识。少年突然清了清嗓子，换回了本声：“我来给你送东西，那耳环是一对，你只拿了一只。两只分开不吉利。”白皙小巧的手伸出来，掌心一颗碧玉耳环。纯纯说：“你可别给了，既然两只不能分开，还是让我家主人把首饰还给你吧。”“送出去的东西我可不要。何况是他拿过的，哼！”少年一脸鄙视。这神情，这声音……萌萌猛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林小姐！”夏侯蕴皱眉。听声音是没错，可这身材……那日一面之缘，林小姐留给他的印象就是妆容辣眼睛，以及身材前凸后翘……眼前少年清清秀秀，素颜淡雅，胸口是平的……像宫里的地砖一样平。所以他一时间没认出来。话说这是怎么弄的，把上身勒平了吗？疼不疼啊？大楚皇帝开始胡思乱想。也就没听清对方和宫女的对话。“林小姐怎么认出我们主子的？”“他背影我看着眼熟，又看到你们两个，当然认出啦。”“你也用了面具吗，和上次相貌不太一样。”“上次是化了浓妆，这次是本来面目。”“那你还是别化妆了……”“上次是为了恶心你家皇上，故意化丑。”“为什么要恶心他？”“我不想被他选中啊。我是被家里强行送来的，就当在楚国旅行一番呗。”“其实，我们也不想被选中……”几个女孩子叽叽呱呱一阵聊，最后夏侯蕴只听清一句，那林小姐说：“……你们要想离开他，现在只管跟我走，我不信他敢当街拽你们回去。他要敢，我就当众暴露他身份，让满大街百姓看他强掳女人的笑话。”咦哟，还敢当面蛊惑他的宫女。夏侯蕴无语地看着林小姐，“我要让她们当妻妾的，你敢带她们走，我明天就宣布纳你进门。”“那我立刻自杀！”“死了也得埋进我的陵寝。”“我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骨灰也得洒在我的墓地。”“我投海去，尸骨无存！”“那你去啊。”“我凭什么白死？死前先杀了你垫背！”“那你就等着全家被我亲信暗杀吧。”“你卑鄙无耻。”“你蠢得无可救药。”纯纯萌萌互相对视，觉得陛下和林小姐脑子都有病，干嘛说这些死啊死的。两个小宫女默默离开，率先回宫了。惊人的事情，发生在元宵节之后第三天。大楚皇帝颁布一道圣旨，册封南晋林氏女林妙凝为后。楚国内外炸开了锅。为立后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重新活跃起来，上蹿下跳。最开心的莫过于纯纯萌萌，她们终于不用留在宫里当后妃了！皇上告诉她们，原来她们只是暂时的挡箭牌。“陛下，您是天下最最英明神武的好君主！”“我们到出宫年纪前一定好好伺候您，天天给您做好吃的。”两个丫头笑逐颜开，在夏侯蕴跟前表忠心。“不过，您为什么要册封林小姐？”夏侯蕴淡笑，“朕就看她死不死。”“啊？”太儿戏了吧！而且万一人家想不开，真死了怎么办？小宫女很担心。然而很快她们就消除了担心。因为林小姐杀气腾腾闯了进来，那精神头……压根不像是要自尽的人。“夏侯蕴！你赶紧把圣旨收回，不然我砍了你！”姑娘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吓得引路内侍扑通倒地。未来的皇后啊，您怎么进宫还带刀呢！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夏侯蕴倒是因为姑娘掏刀的动作，又关注了一下她的上半身。是身材挺好的嘛。“以后不要女扮男装了。”他真诚劝告。可别勒坏了。这个皇后选得不错，活蹦乱跳，脾气火爆。死水一样的宫廷生活啊，肯定会因她改变吧？夏侯蕴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想立后了，因为楚国的名门贵女，真的一个个都好无趣。他拿宫女当挡箭牌，就是不想随便被臣子们逼着娶妻生子，那些女人他一个都看不上。但如果是林小姐这么鲜活有趣的女子，早一点立后也无妨啊。真是相见恨晚。而且么，娶一个来自南晋世家的皇后……夏侯蕴摸着下巴琢磨。以后可以去晋国捞钱啦，那边富得流油。钱不能都让魏清狂一个人挣了嘛。大楚皇帝好期待未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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