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雁,”康剑咬了咬唇,把白雁拉过来,面对面坐着,“那天,是我不好,别再说气话了,好吗?”
白雁怪怪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一直在和你赌气?”
康剑沉默着。
“领导,我没有赌气,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彻夜不眠之后,才决定的。我们离婚吧!”
康剑急促地呼吸着,眼睛里闪着细小的火星。他拼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有夫妻之间不误会、不吵架的,不能一有个事,就闹离婚。”
“你是不是在问我为什么要离婚?”白雁腾地站起身,“幸福的婚姻有许多因素,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你认为我们的婚姻有吗?”
康剑脑子一片空白,像突然丢失了记忆,又像丧失了思想的功能。
“你妈妈对我的态度,我想你看得出来。你的心里面也在留恋着另一个人。领导,娶我是增加你的亲和力,可是人生好短暂的,不能为了仕途太委屈自己。而我也不能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让自己这般辛苦又委屈。我想我一定能遇到一个真的给我一个健全的家的男人。我们不吵不闹,好聚好散。你如果喜欢这床,那让给你,我垫张席子,睡书房去。”
“不要了,”康剑摆摆手,“我……睡书房去。”
“领导的素质就是不一样。”白雁笑眯眯地给他拿席子、毛巾被、枕头,来来回回几趟。
“白雁,我妈妈她思想有点老旧,给她一段时间,我会让她改变的。我……的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不要在意。我……不会离婚,我觉得我们会处得很好的。现在,只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好吗?”康剑一脚跨在门外,一脚留在门内,想了想,还是转过身,硬着头皮,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白雁撅着小嘴,慢慢摇了摇头,“不好!”
康剑的胸膛一起一伏,他闭了闭眼,脱口问出了一句蠢话,“难道你真的和……陆涤飞好上了?”
白雁小脸突地一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道:“你说呢?”
不等他回答,再一次,“砰”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蠢猪!
康剑躺在席子上,是僵的。心很重,喘出来的气都是有重量的。
他坐起来,躺下,躺下,又坐起来,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起身抽烟。外面,风还在刮着,却刮不走心里的郁闷和无力。
在北京时,巴不得飞回滨江。身在滨江,却羡慕起在北京的日子。至少那时隔得远,白雁只能嘴上嚷几声,无法有实际行动。现在回来了,他再也躲避不了。
行李收拾好了,房子租好了,面对面地向他把话挑明,他该怎么回应?
短短几天,事情怎么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质呢?
他不相信白雁会出轨,想来想去还就是他不该说没碰白雁的话,还有李心霞的一巴掌。
可是,白雁不像是会记仇的人呀!
她以前不是很在意他么,他已在为她改变自己了,想珍惜,想去爱她时,她却变了。
康剑想不起事情的症结,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眼窝深陷,满脸疲倦、沧桑,嗓子沙哑,还微微带点低烧,早饭也没吃,急匆匆就走了。
白雁比他稍晚一步,两个人没遇到。
白雁心情有些灰暗,离婚是件沉重的事,不管怎么装坚强,心里面也不好受,想着接下来又要被别人说长道短,就有点疲累。上了班,脸上始终伸不开,郁郁的,护士长问她是不是和康领导吵架了,她浅浅地笑了笑。
第一台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是泌尿科的。早晨不算忙,白雁和护士们把手术室消毒、清洁过,便到休息室看报。
走廊上听见有人在叫:“请问哪位是白雁小姐?”
白雁翻了个白眼,走了出去。花店的小伙子手里拿了束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递过一枝笔,“签下字!”
“你没弄错吧?”白雁懵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收过花。昨天是一床的的礼物,今天是花,又是锣鼓又是庙会,真是好热闹。
“你们医院还有第二个白雁?”
白雁摇摇头。
“那就快签,天气热,花经不住晒,我还要送下一家呢!”
白雁狐疑地签上名字,接过花。
这花瞧着陌生,叫不上名字,不是玫瑰,不是百合,不是桃花,不是荷花,紫色的小花束,很清雅纤细,香味淡淡的。
她捧着花走进休息室,小护士们纷拥而来。
“哇,是风信子哦!紫色的风信子,代表和平。这是有人要向你道歉呢!”一个小护士嚷嚷道。
“我就说你和康领导吵架了。”护士长接过话,“快看看,花束里面有没有什么卡。”
白雁找了半天,啥都没找着。只得找了个空盐水瓶,洗净了,把水插了进去,到是让休息室多了几份色彩。
病人九点半进手术室,注射过麻药,过了一会,冷锋就过来了。
白雁没有看他,恪尽职守地做自已的事。手术中,除了没必要的交流,两个人一句多话都没有。
手术结束,病人先出手术室。白雁帮他解下手术罩衣,拿下医帽、口罩,准备出去,冷锋叫住了她。
“再也不理我了吗?”
“没有呀!这不在说话么?”白雁耸耸肩,眼神却看向另一边。
冷锋静默着,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无措。
“冷医生,你还有别的事吗?”
冷锋一股气突然就顶到了胸口,“你不要在我们之间砌墙,好不好?”
“冷医生,说实话,我不想我们以后再有任何交集。你不是还有另一个傻孩子。”
冷锋突地笑了,眉眼生动地绽出光泽,“那你想不想认识另一个傻孩子?”
白雁脸一红,知道自已说错话了,听着像吃醋,掉头就走。
冷锋经过休息室时,看到里面的风信子,和护士长说话的口气温和了许多,还带着笑。惊得护士长一愣一愣的,冷医生不会对她有什么用意吧,她可是不玩婚外情的哦!
白雁觉得心里面像是堵了一肚子的话,需要找个发泄口。午休时,她跑到楼下妇产科找柳晶一块去吃饭,柳晶不在。妇产科值班医生说她早晨来了后,便请假走了。
白雁觉得奇怪,柳晶以前有个鸡毛大的事,都要在她面前说个好几次。
她给柳晶打电话,电话是畅通的,就是无人接听。
吃过午饭回来,她又拨,手机有人回应了。
“柳晶,你擅离职守,干吗呢,玩失踪呀!”白雁对着电话就吼。
没想到那边突然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声嘶力竭般的尖叫,震得白雁的耳膜都嗡嗡回响。
“柳晶?”白雁呆了。
啊,啊,啊……”柳晶的叫喊中带着嚎哭,可就是不说话。
“柳晶,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公寓?求求你,快说话呀!”白雁急得直跺脚。
柳晶放声大哭,任白雁在这边喊破喉咙也不开口。
白雁一吓,丢下电话,就往外面跑。
这火热的正午,医院外面的出租车不知跑哪块纳凉去了,白雁急得想哭。
“白雁,你要去哪?”冷锋开着车从医院里面出来,拐弯时,看到路边的白雁。
“你……能不能送下我?”这个时候,白雁顾不上立场了,下意识地问道。
“上车吧!”冷锋开了车门,也没问去哪。
白雁心慌意乱地指着方向,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柳晶公寓的楼下。
“谢谢你,冷医生!”白雁下了车,拨脚就跑。
冷锋瞧着她跌跌撞撞的,不放心,泊好车,忙追上去。
白雁冲到柳晶家门口,就听到柳晶的嚎哭声,她来不及多想,急忙拍门,门没锁,一拍就开了。
白雁走进屋内。
屋子里一团杂乱,桌翻椅倒,已经完全看不到原来的面目。柳晶坐在地上,蓬头拓面,眼泪两道,鼻涕两条,没个人形。
李泽昊坐在一张三条腿的椅上,低头一口口地抽烟,在他的身后,伊桐桐眼红红的立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白雁因奔跑而胀红的脸刷地一下失去了血色。
8,原来真的不是你
不管白雁如何的不愿去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柳晶调教成最完美的老公——为人师表、斯文内敛的李泽昊老师始乱终弃,变心了。
也许柳晶早有察觉,可是她不愿往这方面想。十多年的感情,她又花开正好的年纪,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李泽昊黏她还黏不过来,眼里怎么可能看到别的女人呢?李泽昊读大学那会,师院里美女如云,李泽昊可都守住了。
爱情的火种是什么时候传播的呢?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伊桐桐的美是市一中公认的,会画画,身上有那么点艺术家的气质,穿着、打扮时尚而又优雅,走到哪,都招人眼。
李泽昊一开始真没往深处想,自已有柳晶这个准老婆,伊桐桐有个传说中的多金重情的男友,这也就是两条平行线。他最多和一帮男同事私下里,纯粹站在男人的角度,拿伊桐桐过过嘴瘾。
有一天,伊桐桐来上班,两人在学校门口见面,他正要招呼,发现伊桐桐双眼红肿,一愣,伊桐桐已急匆匆地跑了。放学的时候,两人又在学校门口碰到。伊桐桐开着红色的跑车不知怎么撞上了学校的大门,前面陷下去一块,漆也蹭了些。伊桐桐趴在方向盘上直哆嗦,腿发软,都不能下车了。
他帮她把车开到修理厂,然后打车送伊桐桐回家。那时候,李泽昊的心还是挺纯洁的。
到了公寓楼下,伊桐桐向他道谢,谢着,嘴一扁,眼泪扑扑地往下掉,有可能是吓坏了。
她这样子,李泽昊不好走,带着伊桐桐在附近的小饭馆去吃饭。吃饭时,伊桐桐声泪俱下,告诉他,她深爱二年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李泽昊很吃惊,那男人瞎了眼么,怎么舍得抛弃伊桐桐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女子?心中不禁生起怜香惜玉之感,一晚上,两人说了很多话,饭后,走了许多路。
就在那晚,两个人从普通的同事跃升为近似于朋友样的好同事。
李泽昊教高三,非常的忙。但一有空闲,就爱往伊桐桐的办公室跑。他怕她想不开,想尽办法地让她快乐。柳晶不知道,那两张《阿凡达》的电影票,并不是被年级主任强占去了,而是李泽昊送给了伊桐桐。
伊桐桐拿到票时,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两张呢,你和我一道去吧!”
李泽昊犹豫了下,摇摇头,脑中闪过柳晶的身影,“我晚上还要陪学生上自习,你找别的朋友去吧!”
伊桐桐挺失落地走了。
李泽昊站在原地半天,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想喊回伊桐桐,但他忍住了。
第二天,他上第四堂课,拖了一会,才去饭堂,伊桐桐坐在角落里向他招手,面前放着两个餐盘。他心里面一动,坐了下来。
伊桐桐兴奋地向他描绘着电影里的场景和情节,说到精彩时,小嘴微张,美眸如星,粉颊泛着红晕,李泽昊直直地看着她,脑中嗡地一下炸开了,什么内容都没有。
伊桐桐和柳晶是两种类型的女子。柳晶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直率、透明,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和孩子差不多。而伊桐桐在李泽昊眼中美得如同圣女般,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完美,讲话轻雅,举止娴静,笑起来温婉如水,美目流盼。
当李泽昊发现自已在心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伊桐桐和柳晶拿着一起比较时,他给自已吓住了。孔夫子弟子做了多年,还是有一点底线的。这个时候,学校正准备提拨他做年级主任。
他开始躲着伊桐桐,整天和学生泡在一起,下了班,就急急往公寓跑,给柳晶做一桌好吃的。可是晚上一躺到床上,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伊桐桐,把伊桐桐的手机号调出来,然后又删去。夜里从梦中醒来,他也会脱口叫出伊桐桐的名字。
偶尔在学校遇到伊桐桐,伊桐桐看向他的眼神带了几份幽怨。
他的年级主任很快获得通过,同事们闹着帮他庆贺,他没看到伊桐桐,酒喝着嘴巴里面,涩涩的。
他说出去抽烟,躲在走廊里,忍不住给伊桐桐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七八下后,自动断线。他想伊桐桐会不会在路上,或者是去了厕所没听见,一会儿她会反拨过来。等到聚会散了,电话仍没有过来。他又打,还是没有人接。再打,依然不见回应。
李泽昊慌了。他霍地冲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赶到伊桐桐的公寓楼下。一路上,他不停地拨电话。当他站在门外,被屋里哗哗作响的手机铃声吓坏了。
屋里的灯是亮的,可是伊桐桐呢?
他急切地抽动鼻子,没有煤气味,那伊桐桐会不会生病、或者晕倒?李泽昊又急又慌,拼命地敲门。敲门声引得对面的领居跑出来怒斥,他没办法,只好下楼,下了楼,在楼下沿着高起来几寸的跑阶来回转圈,满眼焦虑地张望着过来过去的行人,心里急得跟开了锅的牛奶,呼呼地往外漫。
远远驶进来一辆车,灯光下,那车红得象火焰一般,李泽昊呼吸都快停止了。
伊桐桐泊好车,眼睛里水汪汪的,像哭过,一转身,突然看到李泽昊,一怔,然后拉着脸从他身边越过。
李泽昊伸出手,突地把她紧紧抱住。
伊桐桐挣扎了一会,慢慢回过身,两个人就吻住了。李泽昊彻底向自已的心投降,晚上留在了伊桐桐的身边。
激情缠绵过后,伊桐桐睡在他的怀中,说明白他的心就够了,不要他负责,让他回到女友身边。
李泽昊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发,“你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我怎么能在你伤口上再撒盐。为了你,我就做个坏男人吧!”
伊桐桐看着他,渐渐平静下来。
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康剑的面前夸口说要找一个胜过他的男人,那个时候,是一种赌气。
她二十九了,见过的男人无数,有过两个男朋友。
第一个和她一样,是学画画的,但他比她痴迷得多,也有出息得多。为了艺术,他能一走就一年半截,连个消息都没有。他不是不爱她,而是对她的爱排在对艺术的狂爱之后。直到失去她时,他才知道珍惜她,一切晚矣。
康剑,她就如同前男友对艺术的狂爱一般,她狂热地爱着他。他身上有她想要的一切,无论是地位、才华还是外表,包括肉体,都令她沉沦。为了康剑,她能放下自尊,什么委屈都咽得下。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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