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杰非常帅,那种酷酷的帅,不然也勾引不上乔可欣。
呵!
她与彦杰合了影。
苏陌把她拉出去。
过了不久,彦杰包在一个小红布袋里出来的。隔壁有个出售骨灰盒的老人告诉她,要买把伞打着,这样子灵魂就不会散开,还认得回家的路。
她选了一只深灰色的骨灰盒,里面有假山还有亭台,像戏中公子与小姐幽会的后花园,她想笑,嘴一扁,掉下来的是泪。
彦杰住在这里,应该会咬牙切齿的。
她捧着骨灰盒,苏陌撑着伞,她将盒子寄存在公墓管理处。等假期里,她到上海买块墓地,才能让彦杰入土为安。
为了钱燕,彦杰不能回青台的。
她看了又看彦杰冷着脸的照片,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在青台的钱燕,过不久就会收到一张彦杰在机场出发的照片,那也是PS过的。以后,彦杰就定居国外了,定期寄照,定期汇钱。
多想这是真的,她深呼吸。
被蒙在鼓里的人真幸福。
华烨带他们去吃饭。苏陌一口没动,他无法吃得下,彦杰曾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令他意外的是,童悦居然喝下一碗汤,虽然过了一会又吐了。
傍晚必须要回青台。高考在即,他很忙。作为强化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她更没有办法走开。
“苏局,那套公寓的手续我办好了。青台的事,等我六月份过去。”华烨对苏陌说。
“好的。”
进了候机室,苏陌淡淡地说道:“我把你对面的公寓买下了,现在开始装修。那里离交大不算远,上班比较方便。”
她瞪大眼睛。
苏陌笑了笑,“我已接到交大聘书,秋学期就会过来执教。”
她低下眼帘。
他是成熟男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她无须多话。这世界,没有什么人真正的为别人放弃自我的。人性,是自私的。
“我先过来安排一切,这样子你生孩子时,我就能照顾你了。”
她不能克制双手的抖动。他怎会知道?
“别人都以为我和亦心爱得太深,多一个孩子都不行。不是的,亦心不能生育。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很喜欢孩子。”
她的眼底划开一丝讶异,却迅速被掩盖。
“我一个人可以。”
他笑,不再多说。话讲多了,就矫情,让人怀疑诚意。付注于行动,才能融化一块冰。
她没有要他送到实中,在机场自己打车回去的。
他叮嘱她注意身体,每天电话联系。
天将黑未黑,学生们去饭堂吃饭。校园内还有一抹橙色的光,她在这光中,迈着千斤重的腿走回宿舍。
她需要沉睡,需要积蓄勇气。
奇怪,门是掩着的,她记得走时锁得好好的。难道谢语又来了?
谢语住在这里时,她给过谢语一把钥匙。
推开门,首先闻见一丝烟味,一盏灯微弱地亮着。叶少宁坐在她的床边,在灯光映照下,他的脸几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
89,琉璃月(三)
“去哪了?”他盯着她,语气乍听很平淡,然而平淡中却夹着狂风暴雨。
她瘦比鲁豫,好像纤细的身子上顶着个大头,双目无神,嘴唇清白,像失血过多。
“外面。”她放下包,把窗户打开,海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他把烟摁灭了,全身的精力仿佛都焦在一双眼中,而那双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凌迟着童悦。
“你妈妈告诉我,你在她们医院做了个小手术。”
她闭上眼,没有回头。
只觉得这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你技术再高明,掩饰得有多成功,永远都不会存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某一个肉眼看见的角落,总有一双你看不见的眼睛在看着你。
但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吗?
他还是不了解她。这段婚姻,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这个孩子,她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她残酷如此?无情如此?
他这是来责问,责问她剥夺做父亲的权利?不,他已做了父亲,恒宇与泰华联姻,要折杀多少人的眼球。他是来找突破口,冻结的冰面裂开了条缝,先是苏陌,再是孩子,呵,他可以了无牵挂地华丽转身。
她呢,从此后,将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小姑娘,和任何人再没有任何关系。
“嗯!”她疲惫至极的点了点头。
“这样子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牵扯,你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你做得很对,没有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不如不要让她来这个世界。”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倒刺般戳过来。
童悦身子摇晃了下,心一点点冷了,她想问你已经有一个了还不知足吗?
不能说,小姑娘在听、在看,眼前是她的父母,她不能像自己自小到大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时时都没有安全感。而且说了还有什么意义,他都已这么认定。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哑声问,唇边带着讥讽,惊涛骇浪的目光已经收起。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刺猥,仓惶地面对伤害他的人。
他亦有他的脆弱,也有底线,包容不是当真无边无际。
“没有。”她说得再清晰不过。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过了很久很久,她听到他站起身,走向门边。在出门的那一刻,他回了下头,“童悦,如你所愿,我们分开。”
窗外沙沙作响,似雨又似风。
她面朝大海,呵地笑出了声。
分开十多日,他特地跑来就为这件事,确实让他等得太久了。好了,都解决了。
气温在这夜过后,一下提高了几度,青台正式进入火辣辣的夏季,中午热得窒息,早晨和傍晚,还算凉爽。旅游部门已着手清理海滩、浴场,再过一阵,青台游人如炽。
日子继续忙碌,高三的老师都近乎神经质,绷得紧紧的,走路都一脸凝重。杨羊每天大惊小呼,嚷得别人看到她都绕路避开,和她一起,紧张系数会膨胀。童悦也是第一次送高考班,她的心态还算好,一天忙下来,往床头上一倒,无梦到天明。呕吐的情况好多了,她现在胃口不错。不知怎么,还是一日比一日瘦。郑治见了过意不去,说高考一结束,立刻送他们出去游玩。
傅特助没再出现,她没有一点失落,意料之中,情理之内。
她换了家医院去做产检,医生给她戴上耳机,她听到里面传来强有力的跳动声。
“这是胎儿的心跳。”医生告诉她。
她咬着唇,一下子热泪盈睫,心情陡然云开雾散。
她没有再郁闷的理由,她很满足,她很富有。
那天,苏陌来学校慰问,很不避嫌地到她办公室看望她,柔声问她好不好?
乔可欣阴着脸冷笑。
孟愚没有表情,赵清嘴巴张得老大。
苏陌走后,三人保持一致沉默,都没发表任何感想。
下午,保安打电话给她,说有人找。她过去,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微笑递过名片,某某律师事务所的某律师。
他开车带她去了一家茶室,他点了绿茶,她喝白开水。
他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草拟的离婚协议,你若有什么其他要求,我和叶总再商量。没关系,你尽量提,我们尽量满足你。”
多么体贴,多么大度,多么慷慨!
她匆匆浏览了下协议内容,叶少宁真的非常仁慈,书香花园的房子给了她,红色君威给了她,家里所有的存款,他名下的资产,也给了她。他只要了荷塘月色的那套小公寓还有那辆黑色奔驰。
她从包里拿出笔,把财产分割这一项全部划去,又从钱夹里拿出他送她败家的卡,摘下手中的钻戒,一起放在协议上。
“我们结婚不久,我对家里什么也没贡献,我会找个时间去拿我的衣物,那些都是他的。”
律师目瞪口呆,这人和钱有仇?
“这个世界是物质的,没钱哪里都走不通。童老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要慎重考虑。”他古道热肠地提醒,唉,逾距了,他可是叶少宁的律师。
“我有工作。”拿叶少宁一厘银子,日后她都站不直、立不稳。
律师叹气,“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
她微笑,“谢谢,我得赶回学校了。协议出来通知我签字。”
这是大事,想必他已知会过她爸妈,刚到学校,童大兵电话就打过来了。童大兵一直咂嘴,觉得是童悦有错在先,所以也没个脸和人家讲什么。
“你也是做老师的,千万千万要自重,不然学生、同事怎么看你?”
这把年纪,还让爸爸担这样的心,她很愧疚,只应着,不辩解。
最后,童大兵长叹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坐视不管,“暂时先搬回家来住吧,以后再租个房,我托别人帮你张张眼,有没合适的人,只怕咱们不能提什么条件。”
童悦啼笑皆非。
钱燕阴阴地在一边说道:“搬回来住?街坊邻居问起怎么回答,她住惯大房子,咱家这么小,她哪里住得了?彦杰和他老婆回青台住哪?少宁又没亏待她,买一套好了。”
“爸,我在学校有宿舍,没有事啦。”她不要爸妈为难。
“放了假学校里哪还有人?”童大兵口气带着无奈。
“爸,这不是世界末日。你和妈妈好好的,我就会很好。”她反过来安慰他。
“养个姑娘几十年不太平,你瞧瞧我家彦杰,就是不一样。”钱燕洋洋得意。
她轻轻挂下电话,心情真的平静如水。
以前,她会和钱燕生闷气,现在真的不会了。她愿意钱燕永远这样嚣张,永远这般知足,这样,彦杰才会走得自如。
最不淡定的是江冰洁,天都黑了赶到实中,请保安叫童悦进来。
保安看着这张与童悦极其相似的脸,忙打了电话过去。
母女俩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四周有草木的青涩气息,还有浓郁的花香。
江冰洁满脸的冷汗,眼中满是心酸,“非得要离婚吗?”她怯怯地握着童悦的手。
“离婚的人多了去,没什么的。”她故意轻描淡写。
“先前不是好好的吗?你爸爸把他夸得不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一定非得有事,就是缘尽。”
“他外面有人?”
她讥诮地弯起嘴角,“为什么不说是我呢?”
“我这么个悲剧放在你面前,你不会傻到重蹈覆辙。你自重得苛刻自己,不到山穷水尽,你不会选择这条路。”江冰洁非常肯定。
她震惊地看着江冰洁。
血源真是隔不断,知女莫若母,哪怕她早早地弃自己而走,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还是她。
访客是一批又一批,该来的一个都不少,罗佳英把童悦叫去外面说话。
“叶太太,”尊重是相互的,辈份大,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的侮辱晚辈。她主动地换了称呼,“你有什么话,找律师来和我谈,请不要再打我电话。这次我会接听,下次我会把你的号拉进黑名单。”
痛快淋漓的讲话真好,不需要再委屈自己了。
罗佳英哪见过童悦这冰寒彻骨的一面,一时还真惊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别以为我愿意和你讲话,我就是告知下你,你和少宁婚前有协议的,谁出错谁净身出户。我去问过你继母了,你背着他把孩子打掉了,这是天大的错,哼,所以你别想从我们叶家拿走半分钱。”
“婚前协议只这一项?我们之间好像也有什么协议的。”
罗佳英脸刷地通红,“你……空口无凭?”
“我手机有录音的,你想让我交给你儿子吗?为什么我要偷偷去做手术,因为这是他妈妈逼的。二年期限未到,我不得不如此,不然我就失去了这个家。现在家已失去了,我没什么可顾忌。”
“你……你……你到底想怎样?”罗佳英可知这话的后果,如果少宁得知这事,怕是一辈子都不理她了。
“是你想怎样?”
“好,我们会补偿一点钱给你。”罗佳英咬牙切齿。
童悦皱起眉头,“叶家很有钱吗?”
“明知故问,不然你为啥死活要嫁少宁?”
“可是你怎么感觉很穷似的,视钱如命。你口口声声讲我沾了你叶家的便宜,这样吧,我补偿你们家好了,你想要多少和律师说,我给你。”
罗佳英脸像调色板,红了又白了,白了又青了,青了又紫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如果你没话说,我要走人。以后不要随便打扰我,更不要打扰我家人,不然我会报警。”
“你敢?”罗佳英可不轻易服输。
“我不仅敢,我们之间还有小秘密呢!”她扬扬手中的手机。
她知道,以后她的日子真的会六根清净了,罗佳英只是一只纸老虎,没有她可欺负,叶家的日子会无味许多,但欢笑会多许多,因为欢欢去了。
90,琉璃月(四)
很久没把胃当酒精的量器了,叶少宁在和客户应酬时,特豪爽,成功将自己灌醉。
夜里醒来,口干舌燥,胃饿得难受,起身倒水,水壶里空空的,冰箱里也空空的。想起从前保温盒中的夜宵、床头柜上暖壶中的茶,他呕吐时在身后轻轻拍着的一柔软的手掌,站起身递过来净口的温水杯、湿毛巾,一切恍若隔世。
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边抽了两枝烟,任烟雾弥漫一屋。
一弯清月在夜空与他作伴,将他落莫的身影拉到窗边。
在别人眼中,他的人生应该是成功的。可是现在他有什么呢?没有孩子,没有妻子,没有家,父母那边连句体已的话都不能讲,一个人呆在公司的休息室中,前所未有的沮丧、颓废。
他努力有何意义?给谁看?
宿醉的结果是脑中有如装了个发电机,整天嗡嗡作响。浑身无力,还得撑着开会、听汇报。他情愿这样,至少身边还有人走来走去,漫漫长夜才难熬呢!
童悦养娇了他的胃,本来就挑剔,现在吃什么都不香。
不香,也得习惯着。孤单,也得习惯着。
律师打来电话,说按照童悦的要求,重新修改了离婚协议,要送过来给他看看。他揉揉额头,“我现在忙,过几天再和你联系。”
他听说了,她什么都不要,真的要和他断得一干二净,妈妈听说会不会吃惊呢?她一直以为童悦要谋叶家的钱。他巴不得童悦谋,还有个吸引她的理由。
她不谋不图不留恋,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如此豁达撇脱,可见已当他是陌生人。
和周子期多日不联系了,打电话过去,周子期愣了几秒钟才答话,两人约了去小饭馆喝酒。
吃得痛快、喝得痛快,还是小饭馆,又遇不到熟人,什么都不必顾忌。
“最近怎样?”他给周子期倒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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