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在地的唐子观用一只手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眩晕的脑袋。
“你发什么疯?”唐子观有一万句骂人的话想说出口,可顾及外人在场也就没有让自己更加失态。
“我告诉你,戒嗔就是客家的大公子,他死了,我双手双脚都会举起来表示赞同,所以,这时我非但不会管,我还会彻底将他推下去!”芥莘咬着牙,眼里布满不甘。
“你说什么?戒嗔是客家大公子?你确定?”
“几年前就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你丫还问我!”
“难不成是因为他大公子的身份被逼无奈才抛弃了你,你耿耿于怀,所以才处处针对他?”
“呵?怎么可能?”
“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些事也该放下了吧?我看他对你挺不错的,你又何必执著过去?”唐子观站起身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坐在离芥莘最远的那个座位。
芥莘握紧拳头,贝齿咬着舌尖逼迫自己清醒点,“既无深仇也无大恨,我们之间算是两清,说是路人也不为过!”
唐子观轻声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又是为何想置他于死地?”
“不要逼我!”至今,芥莘还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难不成真的只想要一个道歉?可是道歉什么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芥莘忽然又想起戒嗔失望的对着自己的模样,想起他声声劝诫,想起他的义正言辞。可是,不管是初麟山那夜的决然之战还是荒野陌路之战,戒嗔所持的态度永远都是一样的——他从来不肯深入芥莘的世界,然后了解她,相信她。
芥莘恨的,只是两人之间数十年的情义抵不过他心中的那所谓的佛。
“我没有逼你,若你当真恨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下手?”
“我不屑杀他。”
“那现在呢?你为何如此矛盾,他死了,你真的会开心么?”
芥莘愣了愣,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那个和尚,真的很在乎你!”这是,一直沉默看戏的无根开口了。
“闭嘴!”芥莘脸色有些苍白,两眼无神,指尖也冰凉得很。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恨他吗?那我就告诉你们……他曾经想要封印我,想要我的命,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肯听我一句,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为师父报仇,可是我并没有杀人……”芥莘声音冰冷的,像极了雪地里的冰块。
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芥莘已经不执着于过去,在她把名字还给戒嗔的时候,她便舍弃了芥莘这个身份。哪怕戒嗔千方百计出现在她面前,想要求她原谅,她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们都说我们是相互的劫,我死他便能成佛,他死我便能飞升……两者独能活其一,千次万次轮回都是如此!”芥莘其实很少伤感,那样会显得她很蠢,这一次他不得不深思戒嗔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无根盯着芥莘,轻声道:“若是不后悔,便大胆去做!”
芥莘有些讶异的看着无根,有些意外这样的话自他口中说出。
“有件事,我想你应该不知道。约莫数月前,戒嗔找到我家主子,询问了你的事……我现在仍然记得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提前知道这事,就不会阻止她了,我既然能为她犯三戒,多一戒又当如何?”无根道。
“你当真我信你鬼话?”芥莘冷笑道。
“你埋怨他不信你,可他从未埋怨你瞒着他!”
芥莘身子一僵,看向无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诡异,“我竟不知,何时你被他收买了去……”
“无根就事论事!”无根坐得笔直不卑不亢。
芥莘盯着无根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道了一声:“你赢了!”
“主人说,你性子娇,有些自以为是,常常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他来时,特地叫我转告你一声,戒嗔早已无缘佛途,唯有你,看不清!”无根说得很缓,一字一句很是清晰。
“怎么可能?他毕生所求,不就是休佛道,成正果吗?又怎么会无缘佛道?”芥莘声音有些沙哑的嘶吼着,那种几欲崩溃的状态就像积压许久的情绪在顷刻间释放出来。
无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候芥莘终于想起戒嗔犯了哪三戒——
为了不让芥莘晚上饿着,戒嗔为她潜入厨房,窃取夜宵,犯了盗戒。他人询问芥莘身份时,他隐瞒芥莘是妖的身份,并说芥莘是他远房亲戚,则是犯了妄戒。芥莘曾在陪同戒嗔远行时,强行拉着戒嗔喝酒,那一夜,两人都醉得很凶,犯了酒戒。
戒嗔还想犯的那一戒,恐怕是杀戒了。
“为何,你们都是站在他那边?”过了许久,她才说出这么一句,并没有多么难过,也没有多么苦涩,只是单纯的感慨。她预感他们都是对的,可是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那一天,三个人在房间沉默着,新添的茶水被喝了整整一壶,芥莘不说话不吃饭,唐子观就陪着随着。
直到夕阳落山,府上来了人请吃饭,三个人才对视一眼,回了晚宴,然后一起出了大门。芥莘觉得,既然说了恩断义绝从此形同陌路还聚在一起,只能说是狭路相逢,谈不上缘分未尽,或许只有这样安慰自己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三个人各自施展身手,自芙水城的西边飞到东边,最后穿过小溪尽头进入一片森林之中。
“我滴喵喵咪啊!那个臭道士还真是会找地方,这么偏僻的地方谁想来啊?”芥莘看着脚底下烂泥一片,荆棘丛生,虫蛇密布,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既然要渡劫,肯定是要偏僻一点,否则在雷劫的虚弱期,普通人都能杀死他,他不是自寻死路吗?选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没人打扰也不怕虚弱期,只能说他不蠢。”唐子观道。
“啧啧啧!”芥莘一边咋舌一边扫视着四周。这片沼泽地说大也不是很大,属于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的那种,说小其实也不小,至少你想仅凭一双脚走出这片沼泽林是绝无可能的。
“这种鬼地方,他躲着这里渡劫,还真是胆子大!”唐子观皱起眉头,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吧嗒,吧嗒,吧嗒……”忽的走到一处,水声传来,众人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嘘——”唐子观做了一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藏到一棵树后面。
无根和芥莘会意,纷纷拿出看家本领。
无根是暗卫,隐藏自己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眨眼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芥莘是妖,顶多就是捏一个不怎么熟悉的隐身法术,然后悄咪咪的躲到唐子观身旁……
于是观察情况观察了许久的唐子观猛一回头,发现自己另外两个小伙伴都消失了,吓得脸上青白交替。
芥莘拍了一下唐子观的肩膀提示自己在他身边。
突然被袭击了的唐子观直接吓得脸上没了血色,惨白的一片,恐怖得不得了。
“是我,芥莘!”芥莘轻声道,生怕唐子观喊出声,然后打草惊蛇。
唐子观惊魂未定的点点头,然后小声道:“我不会隐身,你先去山洞里看看那老道士在不在!”
芥莘拍拍唐子观的肩膀表示自己要去了,随后便如幽灵一般飘走了。
她现在的状态准确来说不是隐身,而是灵魂出窍,可以随意穿梭所有的死物而不被人类发现,算是侦查界的高阶极能力了。
芥莘发现的洞口并不是很大,堪堪够一个成年男人弓腰而行,若是想要更大幅度的动作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她小心翼翼的穿过漆黑的洞口,若不是狸猫的夜视力不错,恐怕她现在和一直客家的招牌菜无异了。
这个小小的山洞比想象中要长得多,芥莘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转了多少弯,可始终没有找到一点关于百松的影子。这让芥莘有些气馁,还想着要不要就此返回。
就在芥莘转身准备原道返回时,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而过,就像一缕光,明亮却有些阴寒。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芥莘还是走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简直是不能用恐怖恶心来形容的场面,那简直就像是修罗场,遍地横尸血迹,内脏血肉翻飞,不少内脏被挂在墙上像是被当做装束,还有成股的鲜血从高高挂起的肠子上流下来。
“这一次,终于要成功了!”阴沉沉的声音回响在那一片空间,伴随着血水滴落的滴答声,更是恐怖。
芥莘忍着想吐的感觉,用手指撑开自己的眼皮让自己去看清眼前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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