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松见芥莘不说话,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便不再维持自己“仙风道骨”的模样,露出来他骨子里的险恶来。
“我被追杀数十载,遇到的所谓惩恶扬善的修士和杀人不眨眼的妖魔数不胜数,又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孤身上门?”百松桀桀笑着,看芥莘的眼神如同看一将死的玩物。
几乎与山洞里阴影融为一体的无根听着这话,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他有点疑惑——自己的实力已经被完全无视了吗?
“呵!无根,靠你了!”芥莘悬浮在血海之上,唯恐地上的鲜血污染了自己的衣裙。
百松这才看向如同影子的无根,心底咯噔一下,他记得自己明明看到了无根的存在,却又在某个瞬间将他给遗忘了。他感知不到无根的实力,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种情况说明无根要么强于他,要么身上有什么掩饰自身气息的法器。不管是哪一种,对百松来说都是不利的。
百松向来是行动派,自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和芥莘他们唠嗑,当前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这几天练好傀儡,然后渡劫飞升。
“叮——”
无根自腰间抽出两柄菱形短匕首,飞身飘至百松身旁,左右同时发力。
百松眼睛一眯,拿出一张黄符,落地成剑,为他挡住无根的双刀佳吉。
无根擅长近战,一双手耍匕首暗器长剑什么的格外顺溜,加之他擅长隐藏,这昏暗阴沉的洞穴里能更好发挥他特长。
百松虽是修士,平日里都是靠符纸法术什么的捉妖,这种纯身体之间的碰撞让他很难施展身手。一张张符纸丢下,一把把利剑为他挡住无根落下的寒光。
短短几息,百松便被无根擒住,在无根手底下,他根本无法行动,只能一个劲的甩黄符抵挡,一次主动攻击都没有机会放出。
“碰——”无根自百松的空间袋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绳子,三两下便把百松给绑成蝉蛹丢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沾上百松灰白的道袍,拉出一条条红血丝,如同红色的信舌,舔舐着百松裸露在外的皮肤。
芥莘对无根显露出来的实力一点不惊讶,在她认知里,无根应该比他此时显露出的水平厉害更多。
她飘到无根身旁,伸手探入无根手中的乾坤袋,几经探索,她摸出一圆圆的冰凉之物,心下好奇,并将其从口袋中取出。
“噗通噗通——”
芥莘看着被包裹在一浑圆的透明冰玉中的红色心脏,脑海中涌现出昔日云城城主说的话。火狐狸被剥了皮,偷走了心,下场格外凄楚。想来芥莘手里拿着的便是那只火狐狸的心脏……
这颗狐狸心被冰玉保护得很好,几年过去,它依旧鲜红跳动,如活物一般。
触手处的微凉简直要凉到芥莘的心里,她好奇百松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渡劫傀儡的,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做制作傀儡的道具?
芥莘再次将手探入袋子里,取出的又是一黑玉瓶子,瓶子里时不时穿来凄厉的惨叫,如同受了大刑的女子,痛不欲生又无法挣脱,绝望又无助。熟悉的魂魄味道告诉她,这是弱柳的残魂,这个人便是那个抓了弱柳的道士。
芥莘颤抖着手,又在里面寻到许多妖的肢体,魔的残魄,还有一些被包裹在巨大槐树叶子里面的未成形的婴儿。看到这熟悉的小婴儿,芥莘想起在槐城的那棵槐树精,她一直都不知道从未远行过的槐树精是从哪里得知的邪术,现在看到这些婴儿,也猜得差不多了。
想来,百松行走江湖,不晓得杀了多少妖魔鬼怪,又不知道借了多少妖魔的手去残害人类。
“你……”此时面对百松,芥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愤愤的将百松踢飞了出去,即使看着百松狠狠的甩在石头壁上,又见他重重的摔到地上吐出鲜血,她仍旧不觉得解气。
芥莘从百松的乾坤袋中取出一白瓷玉的小瓶子收入怀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冷声道:“带他回去!”
向来有洁癖的无根看着不成人形满身血浆的百松,无从下手,看向芥莘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幽怨。
“用这个装!”芥莘把几乎空了的袋子丢给无根。
“等等……等一下!”被血浆蒙着眼睛的百松忽然大喊着。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芥莘冷冷的问道。
“迎客镇,迎客镇,通向迎客镇的大门就要开了,被惹怒的远古神即将苏醒,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要知道,你们人类惹怒远古神了,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和神抗衡,除了神,所以……如果你们杀了我,阻拦我飞升,你们会死得比我惨!”百松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想飞升,想成仙,为了所谓的拯救人类。
芥莘十分厌恶的躲开在血浆里扑腾的百松,冷声道:“就算你飞升,也绝无可能拯救任何人!”
无根懒得听百松再说废话,直接把人纳入乾坤袋然后把口袋扎紧丢给芥莘。
芥莘习惯性的接过无根抛过来的东西,等她反应过来时,无根已经转身飞出洞口了。对百松这种人,无论是芥莘还是无根都是万分厌恶的,所以两个人都不太愿意将这样的人渣带在身上。
当这一妖一人带着战利品返回客家并走到客家大门口十二,才恍然想起还有一只小乌龟孤零零的被留在那片沼泽林。一妖一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
芥莘:你去!
无根:不去,你自己去!
芥莘:你厉害你去!
无根:那是你的人。
芥莘:你要听我的。
无根:我只听主人的。
最终,芥莘败下阵,有些懊恼的看着无根,恶狠狠道:“算你狠!”
“忆歆……”
就在芥莘和无根即将发起下一轮无声对峙时,大门口处走出一个人喊住了芥莘。
芥莘有些疑惑的看向禀熙,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江扬,“有事?”
“不是有事,是出大事了,你那个老相好,就要送命了!”禀熙一边飞快走到芥莘面前,一边急切的说着。
“喂!”芥莘还想问问怎么回事,可禀熙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拉着芥莘就施展轻功进了客府。许是他来过客府,对这边环境相当熟悉,居然能在几个起起落落间就把芥莘带到一间敞开的房间门口。
这应该是主卧,院子里的布局与别处大为不同,房间也大上许多,此时房间里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站了满满的一屋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客家经营数百年,钱财名誉权利都直线上升,攀附客家的人数都数不清,送上门的闺女可以从城西排到城东。客家虽不是来者都拒,但是被拒绝的名门闺秀还是不少,这样一来,也注定了客家人丁兴旺。不过有件事却诡计得很,不管客家如何兴旺,始终是阴盛阳衰,几代人里都只有一两个男孩。而且客家男性都会英年早逝,大多都活不过四十,所以到来这一代,客家只有戒嗔和客良两个男娃娃可以传宗接代了。
“都让开!”禀熙拉着芥莘的手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原本攒足劲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边看的人纷纷回过头,在看到是禀熙之后,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哎?你怎么就回来了呢?不是让你找人吗?”人群中钻出一紫衣少女,声音十分急切,想来是碰上了麻烦。
“人,我带来了!”禀熙侧开身子好让芥莘露脸。
紫衣少女一看到芥莘便眼前一亮,也顾不上礼貌性的问候,直接拉着芥莘的手就要往人群里面挤。
芥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紫衣少女走。
紫衣少女萧紫缘回过头,看着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的芥莘,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才对!”芥莘盯着萧紫缘的眸子,眼神变得愈发凌厉。她挣开萧紫缘的手,回过头看着禀熙,问道:“禀熙,你是不是要先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去看了就知道!”禀熙双手抱胸用下巴指向里卧。
心跳在某个瞬间突然加速,那种从灵魂深处穿来的一种害怕让她脑袋发昏,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芥莘挪动着脚步,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呼吸停滞带来的窒息感几乎让她红了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内心深处有着某种情绪在慢慢冲开枷锁,仿佛随时要冲出封尘暴露在外。
戒嗔借着芥莘的命得以存活,加之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即使分隔两地,情分已断,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伤痛。越是靠近对方,那种共用一条命的所带来的感觉便愈发清晰。所以,即使现在芥莘不去看里面,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是和尚,他是一心向佛救苦救难的和尚,是可以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的和尚。芥莘总说戒嗔傻,说的是心里话,她不戒嗔这样无私奉献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想要的,只是戒嗔好好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芥莘站在离床铺半丈的位置,隔着重重人群,她还是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躺在床上那位的微弱呼吸。
她想说“他死了又关我什么事”,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他到底怎么了”?
有种缘分叫做孽缘,不管你愿不愿意,恨又或是不恨,命中注定两个人要相爱相杀,便无安稳而过的可能。芥莘觉得自己和戒嗔便是孽缘,无论伤得多深,说了多狠的话,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原点,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挥之不去的是那第一眼的白衣与温柔。
“你们走后不久,客家小公子的病情突然加重,高烧不说,还一直说胡话,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客老爷没有法子便去客厅找我们……你知道的,这种诅咒无解,唯有以命换命!小和尚他自愿和客良换血……”禀熙觉得自己不必说太清楚,芥莘是会明白的。
“所以……你找我来又是为何?”芥莘觉得遍体生寒,那种寒冷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是戒嗔此时的感受。
禀熙垂着眼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又听到芥莘的质问。
“客家人是不知道诅咒的厉害吗?有血缘的人聚集越多,中了诅咒的人愈发危险不是吗?怎么客小公子中了诅咒不见你们围观,诅咒转移到戒嗔身上你们又开始围观了?莫不是觉得他不算你们客家人就好欺负?你们客家屹立百年不倒,这就是你们客家的待客之道吗?哼——”芥莘的声音如一个个冰锥,随着每个字蹦出便深入众人心口一分。
那种形同灵魂攻击的声音让在场的客家人直冒冷汗,有几个人险些站不住要朝着芥莘跪下去。
“今日我便告诉你们,他的命,是我的,我不收,就算是天要收,也要掂量一下!”
芥莘是妖,她说话时是带动了妖气的,既是对现场客家人的不屑,也是对他们的警告。她虽然说过和戒嗔两清的话,但是戒嗔的命还是她的,既然她没收回,别人也休想动辄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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